第二十四章 晦年
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送暖入屠蘇。
新年到了，修仙界凡間的生產力並不高，但年味非常足，是我在童年中才可以體會到的那種足。
到處都是紅色，人們似乎將節儉放到了腦後，買來了數不盡的紅色紙張，貼滿了每一條街道。
有錢人家不知從哪裡取出來了一匹又一匹的紅布，通通掛在了院子內外最顯眼的位置。
真喜慶啊！
感受著四處洋溢的喜慶，我也微笑了起來，在過年時，無論如何都應該有個好心情。
被替代者家中父母早已去世，連遠房親戚都沒有一個，正好省得我四處走訪親戚，想到這一點，心情頓時就更好了。
好像哪裡不對勁？
算了，管它呢。
最近幾天降溫挺嚴重，冷風呼呼地往這裡吹，翠翠身體不舒服，我就給她燉了一鍋魚湯滋補，喝下幾碗魚湯后，她果然就好了起來。
食膳也很有用的呀，身子變好以後，翠翠問我魚哪裡來的，因為鎮子里沒有賣魚的。
我說是天上掉下來的，她肯定不會信這麼扯淡的理由，我就繼續逗她，一會兒說是地下刨出來的、一會兒又說是砍樹砍出來的，最後說是去井裡打水撈上來的，她將信將疑，表示我在騙她。
哈哈，我當然在騙她了，那條魚是我從系統那裡兌換的。
結果，當天我去井裡打水，將桶提上來時竟然發覺水桶里正好有一條魚，我都驚了！
周圍有好多人在看著，他們也全都驚呆了，一群人熙熙攘攘圍上來看魚，還有個老頭顫巍巍的說他這輩子第二次見到有人能從井裡打出魚來，上一次見還是四十年前他只是個小孩子的時候。
可把我整樂了，這就是幸運的作用嗎，看著桶里笨頭笨腦有點轉不過身子的大魚，在修鍊中愈發鎮靜的我也忍不住咧起嘴笑了。
有魚好呀，年年有餘！
真是好兆頭呀！
好兆頭，唉……
買了斤羊肉，加上大蔥和一些調料，俺捏出了不少餃子，當煮好的餃子被撈進碗里后，我盛上一些香醋，一個個將餃子餵給了窩在床上起不來的翠翠。
吃下餃子后，她蒼白的臉上沁出了几絲紅暈，乾燥發白的嘴角浮起了既溫柔又可愛的笑容。
翠翠笑著感慨：「真香啊，這麼香的餃子，咳，俺想吃一整鍋！」
「想吃就天天做給你吃，保准做到讓你看到餃子就想吐。」
「呵咳，吃餃子怎麼可能有吃到吐的時候呢，凈瞎說。」
翠翠又笑了，因為身體太過於虛弱，所以這個笑容卸下了許多負擔，看上去異常美麗。
這不是病態的美，而是因為生病所以沒力氣亂想、只能自然而然地笑出來的那種美。
真是位好女人呀。
我給她掖好了被子，轉身收拾碗筷去了，我還沒吃呢！
「你不是我丈夫吧？」
碗嗖一下從我手中滑過，隨即又被已在修行過後反應速度很快了的我彎腰伸手接住。
可還是有一小團湯從餃子碗里灑了出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追不回來了。
「噢？哈哈，你撒癔症呢？為啥要這樣說呢？」
翠翠：「別騙俺了，這還有啥猜不出來的呢？
咳咳，老公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肯定是仙人扮的，你又不打俺、不罵俺，咳，而且還有那麼多錢、還給我買衣服穿、還能砍那麼多柴，跟以前不是同一個人了。
我老公是不是死了呀？然後你掐指一算知道俺病了，就扮成他的樣子來哄俺，咳，送俺一程。」
被看出來了嗎？
確實啊，我可不是會像個混賬一樣打罵妻子的人，我是個小廢物不假，但也是有底線的，被看出來自然是板上釘釘的事。
神仙阿，我被當成神仙了嗎？
翠翠又咳嗽了起來，我趕緊給她拍拍後背，將用清凈之氣清潔過的手帕遞給了她。
「手帕真乾淨啊！」
翠翠感慨了一聲。
我有點臉紅，自己如果去當間諜的話絕對不合格，肯定很快就要暴露吧。
把碗放下，我回到翠翠身旁，看著最近一個月內逐漸憔悴下來最後發展至病倒的妻子臉龐，嗓子里有好多話，卻都蹦不出來。
心緒非常複雜：理智跳出來痛罵我的愚蠢與遲鈍，感性卻催促著我伸手撫摸她的臉。
最終，只剩一個聲音在腦內迴響：救救她吧，她應該要死了。
「為什麼？」
我不解的提問，想問問眼前這位可憐人，也想問問蒼天，計劃怎麼永遠趕不上變化呢？
「我又不笨，咋猜不出來。
不過也沒啥，以前我就詛咒過想讓他死，換個神仙一樣的男人陪著我，真成了，俺又後悔。」
翠翠又笑了，隨後，她突然捉住了我的手。
「你的手真暖和呀，大冬天的咋還能這麼熱，呵呵，這手真滑呀，比我小時候的手還白嫩呢。」
我他喵……的確沒從事過繁重工作，手光滑一些很自然吧！
而且我是在體質加強了之後才去砍柴的，又有清凈之氣護體，所以這手自然粗糙不起來。
我好像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手感……有一說一挺差。
之所以沒有在前段時間翠翠身體不好時給予治療是因為系統把我攔住了，說時機不合適。
現在該問問了：「系統，之前不讓我治她，反正也不是急病，我就先聽你的，現在呢？她都快死了，你還有什麼建議嗎？！」
系統：「你確定要治療她嗎？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按照原來的時間線，她本來就要死掉。
善良永遠不是罪，但你總不能救下世上每個人。
最後，你應該問問劉芳翠的意願，她的命，應該她做主。」
她做主？
原來如此，的確要問問她。
我真的不懂啊，什麼都不懂，這個世界為何如此複雜，世間諸事為何如此難辨。
於是，我俯下身來，第一次那麼接近她的臉：「你想要什麼？」
翠翠眼中閃過激動的光：「我想成仙，能嗎？」
「你在想屁吃？我還想呢！」
翠翠震驚：「你不是神仙？！」
我笑了：「人，變成仙，中間總得有個過程吧！」
翠翠深呼吸了一下，抬起手扶著腦袋：「那就讓我死了唄，反正不管咋樣都得死，早死了早超生。」
這次換我震驚了：「你就不想讓我治好你嗎？」
「治好又咋滴啦，當不成神仙遲早還要死，我活得太累了。」
翠翠眯縫著眼嘟囔著，生命的價值在她的抱怨中愈發卑微：「老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不過俺真想不到活著有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