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時命
「時也，命也。」
時之運轉，不可逆也。
伴隨著翠翠停止了呼吸，我的腦海中也驀然閃過這種想法：「為什麼要剜下自己的意識去幫她？我這樣做根本不值得，去掉了自己……我去掉了什麼東西來著？
祝福，和希望？
它們的意思……我明明清楚，卻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
噢，對了，因為它們已經在我的意識中消失了。」
隨後，我又在一群阿姨的招呼下開始處理翠翠的後事了，在辦事時，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我要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混雜的思緒使我的行事看起來渾渾噩噩，最後，搞得腦子裡滿是混沌一片的思緒。
「她走了就走了唄，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與我的人生無關，剛剛實在是犯傻，不該花費混沌能量幫助她。」
…
「她，我……
為她做太多了，她又沒給我帶來多少東西，甚至我們都……
不對，應該幫吧？因為我還是想要做個好人的，壞人太噁心了，我怎麼可以喪心病狂呢！最起碼不要做令自己噁心的畜生呀。」
…
「永遠在索取和破壞是不對的，不能無端招惹是非，畢竟壞人簡直比垃圾堆里的蒼蠅還噁心，我從小到大已被賤人們噁心過很多次了，總不能向它們學習呀。」
這種想法似乎也不是祝福，只是對自身品格的要求，是對某些傻批、某些行為的厭惡。
後來，我就確定了自己是個好人、並且要一直做好人的綱領，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魔鬼。
也終究只確定了這個。
而此時，夜晚已經到來，屋裡多出了副棺材，為了讓別人幫我做事，白天似乎交出了很多錢。
停止思考後，俗世叨擾令我煩憂起來，此時才明白，安穩確實非常令人愉悅。
現在家裡有一堆人，太吵了，也太煩了。
之後，我任憑一群年長者告訴自己應該做什麼，迷迷糊糊，跟隨著指引行動，彷彿浮木置身於茫茫大海，除了隨波逐流別無他法。
今天，我第一次沒有為了修鍊而忙活，純粹思考了一天。
雖然意識中沒有了「祝福」，公德心卻還存在於內心，提醒著我不要向深淵滑落。
感謝善良的自己。
其他方面的意識很想要填補「祝福」的空缺、想要為剛剛「不在任何邏輯中」的行為找個理由，所以腦海中炸鍋炸了一整天。
雖然我很清楚自己是在祝福，但卻根本不清楚何為祝福、祝福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了。
得失，人總想計較得失。
我這才意識到為何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很傻批了，因為心裡總有一桿秤，想把所有的事情都稱出個一二三四，可這樣做其實是在折磨自己。
計算那些也沒用啊，人生該怎麼樣就還是怎麼樣。
我明白了「得失」，可還是不明白「祝福」是什麼意思。
突然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難過了起來，感覺自己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甚至都要掉下來眼淚。
人的情緒真奇怪呀，哪怕已經活了二十幾年，仍然不清楚自己該哭還是笑，該悲還是喜。
而且，最白痴的一點是，我現在回憶為翠翠做出的那件事時總會認為自己做了一件是傻事、自己不該犧牲那麼大。
可我有「祝福」這種概念時明明做出選擇了呀，總不能說俺自己是個兩面三刀的小賤人吧！？
這種曾經的行為和思想與現在的行為和思想之間的巨大差別真是太恐怖了，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一塊木頭，正在被這種差別劈開。
突然，我意識到了這件事就像剛開始炒股一樣，猶豫了很久才買下一支股票，可剛買完，一看到那支股票后就想趕緊把這支股票里的錢收回來……
沒錯，我現在就想要把自己的意識再拿回來。
「系統，那個……意識……」
系統：「想要重新得到失去的那一塊意識可沒那麼容易，因為那塊意識並不在系統手中，它被天道拿去了，而且早已在剛剛被天道拿去時就轉化成了劉芳翠下一世所需要的福緣，回不來了。
若想重塑此方面意識，需要扣除四十九點混沌能量。
建議你自己慢慢尋回，時間非常充裕，不必急於一時。」
好吧，話說，這段意識已經成為了福緣，那我之前的願望也算是已經成真了吧。
這麼想的話，心裡竟然有點小安慰、有點小開心，我的寶貝意識能夠派上用場，那就挺好。
我現在只能這麼想了，腦海內其實也並沒有願望終於成真后的滿足情緒，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滿足。
唉，無所謂了，不能祝福別人又怎麼樣呢？我照樣可以生活、可以修鍊、可以令真氣更壯碩。
直到翠翠下葬那天，她一位遠方侄子扮作「孝子」來盡孝，那小孩滿臉懵懂地磕頭時，我隱隱約約在嘴裡嘗到了蟹釀橙的味道。
就在那一剎那，我明白了「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的詞意。
失去了，就永遠沒了。
……
時間很快，嗖一下過去了。
我的性格冷了許多，畢竟缺失了一塊善良的意識，想要對他人和善可以，但是不容易做好，索性就不怎麼對別人笑了。
「客套」這種字眼不在本武者的字典中！對，武者。
誒，還是沒有法力呀。
斗轉星移，我穿越來這裡大半年了，每個修鍊的晚上，我無事願做時偶爾會看看星空，陌生的星斗在天際向我緩緩顯露身影，哈，我就認為它們在給自己打招呼。
星空龐大而又璀璨，輕易就能佔據整個視線，在那時候，整個宇宙彷彿都向微小的我壓過來，一下子佔據了我的全部思維。
真是種絕妙體驗！
「棗樹」結果了，並不是棗子，而是種扁平的紅色果子，也才拳頭大，有點香有點甜，還不錯。
忽然，一片不知何處飄來的葉子向臉上撲來，我喚出真氣向葉子信手一彈，「卜」，它一下子被我彈進了泥土裡，整個陷了進去。
雖然修鍊了這麼久，朴劍前三式的變式全都揮了上萬遍，我卻只能發揮出這麼點威力了，完全不如已經練至百步內指哪打哪的電磁手槍威力強勁。
時也，頹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