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朱兵醉酒
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朱小立被人騙到黑磚窯上,打傷了一條胳膊。
這下,朱兵的家裡熱鬧了,來看朱小立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楊惠琴和朱兵迎來送往的,亂鬨哄了兩天,楊惠琴的心裡有些煩了,她忍不住對朱兵說:「你看看,收下別人的兩衣服,也給人家做不起了。」
朱兵說:「這有什麼辦法呀,大家來看望小立,也是對咱們的關心嘛!」
楊惠琴想想也是,他便忍了。可是這天,她從車棚里回來,看見朱兵坐在沙發上看書,煙灰缸里的煙灰都滿了,他也不說倒了。更讓她生氣的是,廚房裡的爐火已經滅了,朱兵也不說幫著看一看。她看到這些,氣就不打一處來,立刻沖著他說:「噯,朱兵,你看看。小立回來了,胳膊被人打壞了。你呀,每天是啥事也不管,你說這個家,叫我咋說呀?唉,我跟上你,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朱兵聽到妻子說出這樣刺耳的話,他趕緊放下手裡的書,抬手撓了撓自己並不癢的頭皮說:「你這是怎麼啦?一進門就要鑿鑿打打的。你說出這樣的話,讓我弟弟聽見了,他心裡能好受呀!」
楊惠琴說:「咋啦?我說得這些還不都是事實嗎?他出去了,沒有闖出個啥樣子,還被人把胳膊給打壞了!」
朱兵說:「他出去闖蕩,也是想闖蕩出個樣子來。雖然沒有闖蕩出個樣子來,也比坐在家裡好呀。只是由於他經驗不足,給遇上了壞人,才弄成了那樣。你也不能抓住這一點,一直在說風涼呀!」
楊惠琴的臉立馬沉下來了,她說:「好!我不跟你說了。我知道,一跟你說就會是這樣。他出去闖蕩了,闖蕩了半天,錢沒掙下,還傷了自己的胳膊。像他那樣,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幹重活了。如果要是不能幹重活兒,到時你說咋辦呀?」
朱兵被楊惠琴說得無話可說了,但是他不認輸,仍然接起話來說:「就是不能幹重活兒,你也不能這裡指桑罵槐呀!」
這句話把楊惠琴終於給激火了,她本來要去做飯了,這下飯也不做了,站在地下,沖著朱兵火冒三丈地說:「噯,朱兵,我咋地指桑罵槐了?你給我說一說,我待你弟弟咋樣?你成天家鑽在供應科里,連家也不顧,把好多家裡的事情,都推到我的頭上。我只是多說了一句,你就跟我這樣利害呀!」
朱兵看見妻子火了,話里的火藥味還很濃重,他這下不敢跟她說了。他知道,自己再要跟她說,肯定會鬧不愉快了。朱兵想到這裡,他只好從少發上站起身來,走出了家門。
朱兵來到街上,看見天空中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他在街上無目的地轉了一圈兒,也沒有個地方去,正好遇見了馬明。馬明看見了朱兵,就要帶他去家裡坐。朱兵跟著馬明就來到了他家裡。
走進門,朱兵看見馬嫂坐在沙發上,在那裡納鞋墊子呢。馬嫂看見了他們,隨即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經由朱兵往沙發上坐。朱兵和馬明在沙發上坐下,馬明從衣口袋裡搖出自己的「綠葉」煙,讓朱兵抽時,朱兵卻從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五台山」煙,遞給馬明抽了。
他們剛打著火,朱兵就問馬明說:「噯,馬師傅,也不知道你的醫藥費報銷了沒有?」
馬明搖著頭說:「沒,還沒有報銷呢。牛經理一直都不給我批。」
在旁邊的馬嫂接過話說:「唉,小朱,你是不知道呀!你馬師傅找牛經理已經好幾次了,人家就是不給他簽字。你說,他讓我們墊上錢,現在不給報銷,讓人氣不氣呀!」
朱兵說:「那你們就慢慢地等著吧。他牛經理讓你們熱上錢,遲早是會給報銷的。」
馬明大大地吸了一口煙說:「你要說咱們公司里沒有錢,鬼才信哩!小朱,你是不知道呀,咱們公司里有得是錢,你看他們那些頭兒們,經常到飯店裡大吃大喝的,還到歌廳里跳舞唱歌呢。那天,我追著牛經理簽字了,在飯店裡看到他們吃飯,你知道他們喝得是什麼酒,抽得是什麼煙嗎?酒是茅台,煙是中華。你能說咱們公司里沒有錢呀!只是他牛經理不想給我報銷罷了。他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的。唉,我真得是沒辦法了。牛經理這個人,以前我對他的印象很好,可是他自從當上了經理,跟以前就不一樣了。現在他是不關心職工,考慮的全都是自己,還喜歡窮折騰。你看把咱們廠子,給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朱兵聽見馬明越說越氣,他忙安慰他說:「噢,馬師傅,你也不用氣了。你在食堂里打掃著衛生,經常會遇到他。他今天不給你簽字,明天不給簽字,總有一天會給你簽字的。」
馬明說:「這倒是,我經常會遇到他,只是找過他幾次了,他一直不給我簽字,我的心裡生氣呀!他牛經理讓底下的人過苦日子,他支跑到飯店裡大吃大喝的,你說這能行嘛!」
朱兵聽到這裡,他不吭聲了。停了一下,抬頭看牆上的表時,看到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半了。他回頭向馬嫂說:「噯,馬嫂,你別給馬師傅做飯了,我想跟馬師傅出去喝點酒。」
馬嫂說:「哦,你們想要喝酒呀,那就別出去了,我給你們炒幾個菜,就在家裡喝吧。」
朱兵說:「不,還是出去喝吧。我還想跟馬師傅出去坐一坐呢。」
馬明趕緊擺著手說:「算了,算了,別出去了,要喝就在家裡喝吧。」
朱兵立刻站起身來,拉起馬明的手說:「馬師傅,咱們還是出去吧。我還想跟你談一談。」
馬明這下不推辭了,他站起身來跟著朱兵就往外走了。出門時,朱兵回過頭來,又向馬嫂說:「噯,馬嫂,你也別做飯了,咱們一塊兒出去吃飯吧。」
馬嫂說:「不不不,我可不跟著你們出去,還是你們自己出去吧。」
馬明和朱兵來到街上,他們找了一家小飯店,要了一瓶高粱白酒,讓服務員給炒了幾個菜,兩個人坐在那裡對飲了起來。其實,朱兵跟馬明也沒有什麼話可說,只是心裡不痛快,想跟馬明閑聊聊。
他們聊著喝著,一瓶高粱白不覺就下肚了。朱兵已經有些上頭,可是他說自己沒有喝多,讓服務員還要給他拿酒,馬明抬手給攔住了。馬明看見朱兵喝得多了,他只好把他給送回了家裡。
馬明走後,朱兵覺著頭暈難受,酒不住地往上翻,他看見妻子楊惠琴和女兒小萍都不在家裡,擔心自己會吐了,趕緊躺到了床上去睡覺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在昏昏沉沉中,突然感到有人推他。他睜開眼睛,看見妻子站在床邊,兩眼發怒地看著他,用手指著他的鼻子,正在大聲地罵他呢。
朱兵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兒,他看見妻子滿臉發怒,指著他在大罵,他肚子里的酒仍然還在往上翻著。他睜起醉眼朦朧的眼睛,一股無名怒火也從心頭生起,他翻身坐了起來,探手照著妻子的臉上給打了一摑。
楊惠琴被朱兵打了一巴掌,她頓時覺著臉上火辣辣的。這一巴掌不僅把她給打蒙了,也打得她失聲痛哭了起來。她這下不撓朱兵了,撲上前去,照著他也打了幾下。然後她返身回到裡屋,拉起女兒小萍就要帶著她回娘家了。
朱兵看到這種情況,他喝進肚子里的酒,立刻給醒了一半。他趕緊下地,準備要鞋穿時,鞋卻是找不到了。他再回頭看時,看見自己在床單子上給吐了一大灘子,把床單給弄髒了。朱兵看到那灘吐下的東西,心裡也感到非常地噁心。他這下心裡才明白了,原來妻子向他發火,是因這些呀!他找不到鞋,赤腳踩在地下,抬手拉住了妻子。
妻子左手拉著女兒,右手提著一個大包,正要出門了。她被朱兵拉住了,奮力來甩朱兵的手,可是朱兵就是不放開。他拉著她的手,還不住地懇求說:「惠琴,你不能走,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剛才我給吐了一床單子!」
楊惠琴還要往外走,可是朱兵拉著她,她走不了。她看見朱兵一直向他求情,這才慢慢地心軟了。然後放下手裡的包,抱著女兒放聲地哭了起來。女兒看見媽媽哭了,她也跟著大聲地哭了起來。母女兩個人的哭聲,深深地刺激著朱兵的心,他抬頭看著他們,自己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時他想到,自己是在檢修中受傷的。老廠長林風當時曾答應過他,要將妻子和弟弟都給照顧了。可是弟弟和妻子進到廠里,安排的都是集體工不說,弟弟還被牛經理給開除了。他想到這裡,心裡非常生氣。自己一直都在理解牛經理的難處,體涼他,原涼他,可是牛經理卻是不關心弟弟,不體涼自己。他壯著酒勁,搖搖晃晃地出門了,向著辦公大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