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楓霜萬里 第五章 松下問因
三道光影從山頂飛來,落在任沖鶴的身前,正是姜真,祝源,以及丁羽琳。
任沖鶴認得他們,看著這三個號稱新一代年輕英才的晚輩,心想如果剛才他們早到這裡,一起聯手定能滅了雷璟。
他白眉一揚,準備質問他們為何姍姍來遲,只聽白衣美少年祝源說道:「任師伯,我們可算找著您了。」
任沖鶴背負雙手,玄青劍光輝一閃,消失不見。他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道:「剛才看到山頂有焚燒的黑煙,你們將那些同門弟子給火化了?」
三人面帶悲傷的點了點頭,姜真道:「任師伯可知道兇手是誰?」
任沖鶴深深嘆息一聲,擺手道:「這裡風大,找個避風的地方再說罷!」
他先行走向遠處,姜真,祝源和丁羽琳三人跟了過去,對地上的「大」字形人坑有些疑惑,不知是誰留下的。
任沖鶴來到一個遮風擋雪的青松下,寬大的衣袖凌空輕拂,松下幾塊岩石上的積雪被無形的勁氣掃落。他和姜真等人相繼坐下,回憶先前之事,仍心有餘悸,道:「兇手是個相貌普通,身穿粗麻衣袍的中年男子,他所使用的法寶是『逆鱗血鞭』,你們說他是誰?」
姜真三人面色大變,齊聲驚道:「血神宮,楊羿!」
血神宮是一個魔教的一個分支,門中以血神為尊。千年前血神宮被毀,上千名弟子被消滅,仍有幾個漏網之魚。近年來血神宮復興,以楊羿最為出名。傳聞一年前他被金光寺---渡乙神僧誅殺,孰料竟還活著。
任沖鶴嘆息一聲,道「這魔頭不知有什麼奇遇,道行變得非常之高。老夫與眾弟子力戰他一天一夜,拼盡全力依然不能勝他。他有心玩弄我們,似要將我們活活累死。」
姜真三人面面相覷,難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
任沖鶴道:「直到今日午時,一隻蒼鷹從遠處飛來,似是某種信號。那魔頭看到后,大喝一聲,突下殺手。那逆鱗血鞭變幻莫測,我們被消耗了一天一夜,哪裡還是其對手。老夫心想不能所有的人都折在這裡,這才拚死逃出。」
冷風吹下的雪花片片似刀,割在任沖鶴蒼白的臉上。他痛心疾首,深深的自責道:「你們已經知道了元兇是誰,老夫這就下去陪那些慘死的弟子!」
他舉起右掌,拍向腦門,做勢要一掌拍死自己。
姜真三人見狀,忙上前攔住。祝源掰住任沖鶴舉起的右手,急聲道:「師伯,這不是您的錯,都是那楊羿魔頭的錯。我們回去稟明谷主,他一定會為那些遇害的師兄弟們報仇的!」
姜真道:「任師伯,還請以大局為重。如果失去了您,最為高興的人莫過於那楊羿了。」
丁羽琳上前一步,柔聲安慰道:「任師伯您不要太過傷心了,身體要緊。谷主通達明理,他知道這裡的情況也不會責怪您的。」
「哼!谷主師兄天天忙著調教他的關門弟子宋玉林,哪裡有空理會其他?如果他那夜不是…天殊閣又怎會出事?」任沖鶴說至一半,忽覺不妥,憤憤不平的含糊其辭。
姜真,祝源與丁羽琳錯愕不解,不知他所指的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敢過問長輩之間的事情。
任沖鶴想起一事,問道:「你們焚燒屍體后,應該瞧見我在這裡施展本門神通『雷芒劍訣』,你們為何沒及時趕來?」
丁羽琳看了姜真和祝源一眼,苦笑道:「任師伯有所不知,我們當時正想趕來,卻遇到一隻有三條尾巴的白狐。」
「三尾妖狐?!」任沖鶴吃了一驚,睜大了眼睛。
丁羽琳「嗯」了一聲,道:「那狐妖雖未幻化人形,卻有著強大的妖力。能在破廟的四周生出一層透明的結界。結界之內,那些師兄弟們掉落的法寶長劍竟被它操控自如,與我們搏殺起來。」
「好厲害的三尾妖狐,當年魔教滅亡時天狐一脈不是死絕了嗎?」任沖鶴鬱悶了一聲,讓丁羽琳繼續說下去。
丁羽琳脆聲道:「我們三人各自施展所學,一邊戰鬥一邊還要提防那三尾妖狐的狐媚之術。」
說到這裡,丁羽琳瞥了眼突然臉紅的祝源,淡淡的笑了笑。當時祝源深陷狐媚術里,迷失了自我,竟然舉劍自刎。幸虧她和姜真發現的及時,不然這個小師弟已死在他自己的手裡。
任沖鶴點頭贊道:「你們初次下山臨敵不亂,有攻有守,又能相互照應,表現得不錯。」
「多謝師伯的誇讚。」丁羽琳甜甜的一笑,講道:「當我們破開結界戰勝那三尾妖狐時,師伯這邊已經沒了動靜。那三尾妖狐也消失了,我們便快速趕來了。」
「原來如此。」任沖鶴恍然,無奈的苦笑一聲,莫非這就是命么?
一直在沉思的姜真開口問道:「師伯,您當時是在跟何人鬥法?」
任沖鶴面色微紅,不會提及敗給一個無名少年的醜事。哂笑一聲,起身擺手道:「剛才老夫是和一個猶如鬼魅的女子打鬥,她敗在天雷巨劍之下。趁老夫氣息不穩時遁走了,此事不值一提。
我現在真氣全無,還要有勞三位師侄帶老夫先回藏天谷。至於是否繼續尋找《玄黃玉簡》,還是請谷主師兄定奪罷!」
「我們一切聽師伯的。」
姜真祭出法寶長劍,帶著任沖鶴御劍飛空。祝源和丁羽琳不願再耗費真氣御空飛行,陸續御劍隨。三道光影向遙遠的北方飛去。
※※※
天色漸晚,白蒙蒙的天空暗了下來。風雪小了許多,地上積雪的反光使得夜色透著幾分幽白。
雷璟一路走下山道,再沒有看到山道附近有一個人影。夜色朦朧的前方依稀有兩盞燈籠隨風搖擺,像是有家客棧,不知大哥會不會在裡面。
小雪飄飄,他縱身飛了過去。
「江野客棧。」
簡陋的牌匾下,兩扇木門虛掩,一陣酒菜的香氣夾雜著人聲隨風飄來。
雷璟走進院中,一個正在關窗的小夥計聽到動靜后,轉身見有客人進來,快步上前迎接。將他迎進燈火明亮,暖意融融的茅屋大廳。
他脫下外衣,裡面還有兩層衣衫。看了看四周,大堂的中間支架著一盆炭火,幾個衣飾不同的客人分坐各處。有的飲酒閑聊,有的吃喝暢談,一個桌靠窗而坐的客人十分眼熟。那人面容英俊,舉止斯文,正是大哥雷恆。
「大哥!」雷璟開心的叫了聲,走了過去。
雷恆尋聲看去,見門口一個身穿藍白衣衫,手裡拿著件淺藍外衣的少年正是許久未見的弟弟雷璟,一臉的歡喜,起身道:「阿璟,你怎麼來這裡了?」
「娘親怕你路上出事,便讓我來接應。」雷璟坐在他的對面,將外衣,鐵劍放在長凳上。拿起酒壺倒了碗熱酒,嘗了一口,只覺入喉溫熱甘冽,餘味悠長,帶著幾分驚訝贊道:「這野店居然也有這等好酒!」
雷恆白了他一眼,緩緩坐下,道:「你呀,練武喝酒是樣樣拿手,可經史子集卻越來越差強人意。這次回去后,我定要好好給你補補,免得你明年進京考試落得個名落孫山。」
「噗!」雷璟一聽他要補課,面色一變,剛喝到嘴中的熱酒噴了出來。
雷恆白了他一眼,道:「不至於這麼害怕讀書吧?」
雷璟笑呵呵的伸手擦去嘴角的酒漬,重新倒酒,心想:「等過了元宵節我就離家遠行,看你怎麼補課。」
幾個客人聽得動靜,為之側目,看沒有再發生什麼,繼續吃喝談笑。
雷恆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一桌客人,一個是滿臉絡腮鬍的中年壯漢,另一個則是面黃身瘦的青年,二人的腰間都佩著一柄長刀,在默默的吃著東西。
雷恆低聲道:「他們是我府中的兩個捕頭,有他們護送就夠了。」
二人聽到雷恆的話語,沒有反應,裝作與雷恆互不相識。這樣遇到危險時,不至於被一網打盡。
雷璟看了二人一眼,想起一事,轉頭對正吩咐夥計添酒加菜的雷恆說道:「大哥,我聽琪兒說,娘親這次給你找了一門絕佳的親事。」
「我還不著急,成親之事以後再說。」雷恆擺了擺手,與雷璟碰碗喝酒。
雷璟知道他的心思,打趣道:「大哥,你就是眼界太高了,又要人美,又要知性溫柔,哪有這兩全其美的好事?你看咱娘親夠美了吧?當年可是裕央城的第一美人,可她的脾氣…哎……!」
「哎……!」
雷恆和他一樣深有體會,都面現苦色,幾乎同一時間唉聲嘆氣。
旁桌的兩位捕頭驚訝不已,看來這兩兄弟的娘親是個美麗的母老虎,他日到了府上要小心應對才是。腿腳麻利的夥計很快端來幾道香氣四溢的菜肴,和一壺熱氣縹緲的美酒。
雷恆道:「你一路趕到這裡,想必餓壞了吧,多吃點。」
雷璟的確是餓了,拿起一雙竹筷,邊吃邊喝。
雷恆喝了一碗熱酒後,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沉沉的醉意湧來,不由自主的倒地。兩個捕頭反應極快,起身準備去扶雷恆,只覺一股強猛的醉意湧來,頓時醉倒在桌上。
雷璟大驚,放下竹筷,待要有所動作,一股如決堤的醉意洪流奔騰而至,暗呼:「不好!」
他急提真氣相抗,竟然無濟於事。身形搖搖晃晃,神志漸漸迷醉。
微開的窗戶被寒風吹開,一道白色的光影飛躍進來,落在他面前的桌上。是一隻毛髮雪白的狐狸,桌上的一應酒菜被它的尾巴掃落。
白狐對著將倒的雷璟吹了口氣,幽冷的香氣激得他連打三個噴嚏,瞬間醉意全消,清醒過來。
雷璟揉了揉迷離的眼睛,只見一雙如水似霧的圓形眼睛盯著自己,仔細一看,竟是一隻有著三條尾巴,毛髮雪白的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