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耍無賴
三日後。
張靜清一身淡藍色道袍,領著眾位弟子乘火車來到了河南。
客棧房間中,他端坐於桌邊,看著剛從外面打探消息回來的張懷義。
「師傅,我剛才去了小棧的據點,從他們那裡打聽到了岳綺羅的下落。」
「這岳綺羅在河南境內襲擊了兩派之後,直接藏了起來,但還是被比咱們先到一步的王家人找到了蹤跡。他們聯繫了幾家勢力,正在聯合追捕。」
「除此之外,之前那些伏擊師叔祖的人所屬的門派,也有不少人來了,包括唐門。全真、武當、陸家據說也都派了人過來,少林寺本來涉及此事又屬於他們的地盤,也要派人的,可前幾天,回到寺中沒多久的明遠大師圓寂了,他們無暇顧及此事。」
張靜清原本拿著茶杯的手緩緩放下,又是一聲長嘆。
「明遠大師也走了嗎……」
說完,他起身朝少林寺的方向拜了三拜。
明遠和尚算是傳統的苦行僧,百歲之前在異人界都是寂寂無名,直到最近的三十多年,才因為少林寺傑出弟子的短缺,不得已站出來充當少林寺門面,化解過不少門派的紛爭,也經常為受害者主持公道,為人正直,性子慈悲平和,是異人界少有的被所有人都尊重的老前輩。
張靜清之前也與其見過不少次,對其為人行事和佛法上的研究頗為佩服,聽聞其不久前去世,也是有些感慨。
默哀了片刻后,張靜清又沉穩的坐回椅子上。
「知道岳綺羅現在的位置嗎?」
「回師傅的話,不是很清楚,但應該還在河南境內,因為王家那幫人並沒有離開。」
「全真和其他的道友們都在什麼地方?」
「大多數都在離這裡不遠的陽縣,似乎也等著王家找出岳綺羅后再行參與進來,如今……應該是在商議如何處置岳綺羅吧……」張懷義猜測道。
「師傅,那我們是先找岳綺羅,還是和其他門派匯合?」張之維也問了一句。
張靜清閉目沉思了會兒,緩緩敲擊著木桌。
「先去見見同道,王家那幫人實力應該很強,抓住岳綺羅並不難,但想自顧自的將其帶走,還要問問我們同不同意!」
「是,師傅。」
眾人隨即再次啟程,前往了陽縣,與在這裡的全真、武當以及各家聞訊趕來的勢力見了面。
「老陸,就知道你會來。」
張靜清與各派的領頭者在陽縣的一處小院里商議,在外面守著的張之維便見到了同樣跟隨陸家長輩前來的陸瑾,直接上前摟住他的肩膀笑道。
「我倒是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陸瑾有些感嘆。
聽他這麼說,張之維也有些覺得世事無常,不到一個月前,兩人剛見過師叔祖,還一起呆了七八天,轉眼間,剛剛各回各家的兩人便又一次見面,而這次,師叔祖卻已經生死未卜,還引發了岳綺羅這個妖女大開殺戒。
「那你們陸家作為異人界四大家族之一,此行是要幹什麼?」他試探的問道。
陸瑾瞥了他一眼,好友這點小花花腸子,一下就能看出來,是想探探他的口風,弄明白陸家對岳綺羅這次犯下的事情怎麼看。
「長輩也沒說什麼,我只是跟著出來見識一下,漲漲閱歷的,不過就我看來,岳綺羅難得好的結果。」
「為什麼?」
「你想啊,岳綺羅的根腳本來就不好,當然,那都是陳年往事了,但這也是一個污點,如今又殺了這麼多人,還毀人魂魄,實屬不義之事。雖然這次的事情,全因她二人被伏擊而起,但人家既然已經脫離宗門,再去報復,在道理上便站不住腳了。」
張之維一聽就撇了撇嘴,似是不屑。
「陸瑾啊陸瑾,你是不是太古板了點,那些伏擊我師叔祖中的人,有幾個是真的脫離了門派,派中又完全沒人知情的?!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以此為借口,規避咱們這些當初背書的勢力的責問。」
「規矩就是規矩,不管他是不是借口,是不是在利用規則,但只要依然在遵守,我們就挑不出毛病。」陸瑾正經的說道。
「切,你們陸家人啊,都是一根筋,只認死理兒。」
「我們這叫有原則。」陸瑾更正道,「對了,你們有周前輩的消息嗎?」
張之維搖了搖頭,表情暗淡下來,岳綺羅這麼鬧,眼看著就要被圍剿,這可不像之前因為江湖小棧懸賞時找他們的人,而都是各個中等以上的門派勢力,師叔祖應該知道龍虎山這次不一定能兜得住,卻還沒有現身,似乎真的是出了事情,三十多位異人老輩,說到底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放心吧,既然周前輩能活這麼多年,又在海外遠行三十餘載,自然是什麼危險都遇到過,能活到今天,想必實力和運氣都是很好的,沒那麼容易出事。」陸瑾安慰道。
「可正因為師叔祖活了一百多歲,說句冒犯的話,我覺得他也快要到油盡燈枯的時候了,之前被三十多人圍攻,恐怕……挺不下去了……」張之維小聲說著。
他對周斌這個突然出現的師叔祖雖然沒有太多的個人感情,但既然是師門長輩,又指點過自己,活了一百三十餘歲,如今卻可能因為人禍而死,張之維還是有些感到悲傷。
「唉……」
陸瑾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一百三十多歲,身體機能必然會下降很多,有再強的修為撐著,也避免不了壽命滑向盡頭,如今又可能受了重傷,依照岳綺羅的報復行為,可能是真的在鏖戰三十多位高手之後,傷重力竭而死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龍虎山還是要找到岳綺羅,當面向她問清楚師叔祖的情況,陸兄,希望到時在各家決議岳綺羅處置的時候,你能請長輩幫我們龍虎山說說話,將岳綺羅先交給我們。」
張之維正了正神色,認真的看著好友說道。
陸瑾點了點頭,「這點小事,就算你不說,大家也都會答應的。」
張之維剛要抱拳道謝,卻看到一個異人突然出現在了街道上,疾步走了過來。
正好守在門前的兩人便攔了一下。
「你是什麼人?」
「兩位,我是江湖小棧的,有岳綺羅的消息,我們老大趕緊讓我給各位送過來。」
「什麼消息?」張之維趕緊問道。
那人卻只是嘿嘿笑著,並不說話。
他剛要追問,陸瑾伸手制止了他。
「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通稟各位長輩,消息還是要先告訴他們的。」
張之維恍然點頭,催促著好友趕緊去小院里通報,自己則留下來和這人大眼瞪小眼。
不多時,陸瑾便再次出來,領著他進了院中各家長輩議事的屋子,自己和跟來的張之維卻被擋在了門外。
「師兄,剛才進去的那是什麼人啊?」
張懷義等幾位師弟和其他門派的弟子本就在院中聊天,見張之維和陸瑾領著一個人進去,好奇問道。
「是小棧的,說是有了岳綺羅的消息,卻神神秘秘的不告訴我們。」
「放心吧,早晚咱們都會知道的,著急也沒用。而且我估計,是他們發現岳綺羅的行蹤了吧。」張懷義笑道。
陸瑾也贊同的點了點頭,目前王家和小棧都在找人,憑藉他們中善於追蹤的異人,也差不多是時候找到了。
果然,一炷香后,各家來此的領頭長輩和那小棧的人一起出來了,各自通知了自家晚輩弟子,準備出發,小棧已經找到岳綺羅的具體位置了。
一日之後,河南與陝西交接的一座山林中,眾人終於見到了岳綺羅的身影。
此時她正與圍在附近的二十多人纏鬥,周身遍布著一種拇指粗細的外表枯萎的藤條,不斷抽擊著撲上來的敵人,自身想要退走之時,卻又被各種術法牽制。
龍虎山和全真等勢力來到此地后在不遠處站定,並沒有馬上出手。
「師傅,這是什麼手段啊?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張之維看著那似乎具有自主意識,不斷在岳綺羅周身飛舞著抵擋攻擊的藤蔓,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為師也不知道,但這東西似乎並不是由炁幻化出來的,應該是一種奇異植物,被岳綺羅所掌控。」張靜清分析道。
「天師說的沒錯,這東西確實並非與岳綺羅一體,而是由一顆種子經過她的法力催化出來的,藤蔓本身便具有吸取他人精魄的能力,還能夠自主攻擊,速度和力量也不弱,這妖女便是憑此殺了兩派數十弟子,幾乎將他們滅派的。」
一旁陸家的領頭者陸光解釋道,他就是陸瑾的父親。這些信息也是他們先到一步后,向被幾乎滅門的兩派了解到的。
而在說話之間,場中的情形也發生了變化。
以王家為首,糾集而來的異人並不只有二十多個,他們只是分散開來搜捕岳綺羅,如今目標被發現,其他各處的人也不斷趕來,有些身懷化物利器的異人也發現這藤蔓雖然比較堅韌,但鋒利的刀兵對其也能幾刀斬斷,局勢愈發有利。
岳綺羅看著自己周圍的藤蔓不停被砍斷,咬牙再次往纏繞在手腕上的一顆種子中注入自己即將枯竭的精氣,種子便催生出一批細微的藤絲脫離了種子落入泥土中,很快便又鑽出了一堆粗壯的藤蔓阻止了敵人的靠近。
可她的心中卻不斷下沉,敵人太多了,都是好手,實力比之前偷襲的那兩個門派要強很多,而且那時她就消耗了許多積攢的精氣,如今再也支撐不住噬藤的使用了。
噬藤就是她手腕處綁著的那顆種子,來自於當初饕餮沉睡的那個山洞之中。
當初她吸收饕餮不要的大量精氣強化了肉身,被饕餮留下的那種藤蔓也被周斌挖了出來。
在饕餮離開之前,周斌曾問過它,那藤蔓是什麼東西,饕餮告訴他那其實是自己伴生的一種植物,自從它有意識起便生長在它身邊,因為常年被饕餮逸散出的精氣侵染,逐漸異化,有了些許的意識,並可以像饕餮一樣,吞噬接觸之物的生命與魂魄。
但噬藤並不能直接轉化它們成為自己的生長養料,它只吃饕餮的精氣,所以饕餮便將它養在身邊,將噬藤送過來的生命力轉化成精氣,再反哺一部分給它,兩者互利互惠,都省了不少功夫。
周斌將噬藤挖出后,本來因為饕餮身死而徹底枯萎的噬藤只剩下了一顆種子還具有活力,便被醒來的岳綺羅討要了去,想要研究一下。
沒想到還真的被岳綺羅研究出了點東西,噬藤能夠快速生長,精華便都在這顆種子上,原本因為共生者的死去而轉入沉寂狀態噬藤,便化成了這顆種子。
岳綺羅便靠著模擬饕餮的精氣,嘗試餵食了這顆噬藤種子,沒想到還真能讓其活化,分離出靠著精氣便生長極快的藤絲,大大加強了岳綺羅的實力。
可她畢竟不是真正的饕餮,這噬藤依饕餮而生,只吃饕餮的精氣才能壯大,可岳綺羅想要吸收噬藤送過來的生命力和精魄卻並不容易,在戰鬥中也很難隨時轉化成饕餮的精氣供養噬藤繼續戰鬥,在轉化速度和效率上並不高,屬於消耗極大,補充困難的手段。
如今被這些人纏上已經有半天時間,她的精氣消耗殆盡,光憑那點法力根本不是這麼多人的對手,紙人也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可以說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妖女,支撐不住了吧!?還不束手就擒!」在圍攻岳綺羅的人中,一個一直在發號施令的領頭中年人大聲說道,臉上帶著一絲藏不住的喜色。
這人名叫王猛,是王家這一代中的長房長子,幾乎預訂了下一代家主的位置,之前暗榜和江湖小棧對周斌二人的懸賞與消息散布都是由他來操作的。
一來,他知道王家與周斌之前有不小的仇怨,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但他仍想做出點功績,穩固自己繼承人的位置。
二來,王猛的爺爺,也就是現任家主,還有一些族老們,對岳綺羅能活這麼久的事情很是感興趣,包括自認未雨綢繆的王猛自己都想要找尋延壽的方法,便盯上了這個女人。
可因為龍虎山對周斌或明或暗的庇佑,王家這種行事陰沉的家族沒有直接出手,陰差陽錯之下竟然因為自己發的高額懸賞、也是低估了周斌的實力,導致異人界中鬧出了不小的風雨,引得少林寺這種頂尖門派出來調停,最後還聯合道教將這二人趕出了中原,卻也不再允許任何人出手。
王猛只好暫時熄了心思,打算等這兩人出國后再跟蹤尋找機會。
哪成想形意門有個老東西也對他們起了心思,不聲不響的聯合了一些與自身實力差不多的高手,卻沒敢找王家這種頂尖世家。
結果還沒打過人家,被人全滅了。
不過王猛對此倒是有些高興,因為那些人的作為,導致岳綺羅大開殺戒,王家這回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出手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了。
岳綺羅沒有回話,但她招架的愈發費力,汗水不斷從潔白的額頭上落下,呼吸也變得起伏不定。
王猛見此更是讓人加快攻勢,儘快拿下這個可能涉及到長生的妖女。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金色的閃電從王家子弟身後竄出,蜿蜒之間躍過了所有人,直接劈中了反應不及的岳綺羅,將其重傷在地。
張靜清的身影也瞬間出現在了岳綺羅的身旁。
王猛等人愣神片刻,發現全真、武當等派的人出現在了林中。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他冷聲問道。
直覺告訴他,自己想直接帶岳綺羅回去拷問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了。
「終於抓到這個妖女了,老夫從江西一路趕來,幸虧沒有白走一趟。」張靜清淡淡的說道。
「之維、懷義,還不快過來將此妖女下了閉元針封印經脈。」
「是,師傅。」
張之維師兄弟說著便要越過中間的王家子弟,走到師傅身旁。
「等等!」王猛大喊一聲,身邊的王家子弟便轉身攔住了兩人。
「這位是王家的小友吧,有什麼事嗎?」張靜清平靜的眼神望著他。
「見過天師,晚輩王猛。」王猛先是按照禮數抱了抱拳,而後又說道,「這岳綺羅是我王家先找到的,馬上便要將這個為禍人間的妖女制服,為何你們天師府要橫插一腳?」
「哦?正如你所說,此女手段狠毒,為禍異人界,奪人魂魄,有傷天和,誰抓不是抓呢?為何偏要等你們王家出手?貧道等人在這等了半天,也沒見你們將其拿下,未免再徒增傷亡,便出手將其拿下,有何不對?」
「有何不對?我們忙忙活活這麼長時間,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們龍虎山跳出來摘桃子?」王猛怒聲說道。
「除魔衛道何時成了摘桃子?又什麼是桃子?」張靜清反問了一句,然後恍然大悟的模樣。
「你要是說著名聲,好辦,回去之後,我龍虎山會公開聲明,這岳綺羅完全是靠著王家出了大力才抓到的,以助王家聲威。」
「呵,誰要那狗屁名聲,我們要岳綺羅!」王猛冷笑的看著他。
「要岳綺羅幹什麼?」
「當然……哼!你管不著!」他剛要說是為了延壽之法,但又馬上閉嘴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想必在場又不少人都對此事很在意。」張靜清環視著在場的眾人。
「延壽、甚至長生,大家都想要。但我要說的是,前幾日剛剛去世的少林寺明遠大師早就說過,岳綺羅是因為機緣巧合之下才能活這麼久,這異人界幾乎沒人能達到她的條件,何況其中必然涉及奪取他人精氣魂魄的法門,有違正道,不可取!」
「一旦有人獲得了岳綺羅的修鍊方法,必然會為求長生延壽,毒害無辜百姓,所以,以防萬一,貧道決定由本門負責處置。」
「說的好聽!誰知道你龍虎山是不是真的那麼高風亮節!說不定背後偷偷摸摸的就修鍊了呢!」王猛一臉鄙夷的說道。
然而此話一出,張靜清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無比,一道金光出現在他的指尖,閃耀的光芒和刺耳的雷電聲響徹林間,其身上的炁也開始不斷翻滾,整座山林的鳥獸都被驚起。
「王猛……你是在污衊我龍虎山天師府?!」
「不,不是,在下失言了,給您賠罪!」
王猛感受著那驚人的氣勢,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開口道歉並鞠躬賠禮。
張靜清冷哼一聲,收回了身上的氣勢與金光。
「事情就這麼定了,這是全真與正一的聯合決定。」他最後說了一句。
「我們走!」
王猛臉色通紅,心中無比的惱怒,可說到底自己根本也不佔理,道教勢大,他們王家也不能跟龍虎山開戰,只能忍了。
王猛帶著召集雇傭來的門派和家族子弟離去,張之維和張懷義兩人也來到了岳綺羅的身邊。
此時岳綺羅已經緩過勁兒來了,張靜清的那一擊並不致命,只是聲勢不小,動若雷霆,看著嚇人罷了。
「岳姑娘,得罪了。」張之維因為之前和她見過,便由他拿出了閉元針刺入岳綺羅後頸。
岳綺羅沒有反抗,她知道,落在周斌師門的手中是目前最好的結局了。
一聲悶哼之後,周圍原本還微微顫抖的藤蔓便徹底沒了動靜,片刻間乾枯萎縮,化成了齏粉。
此時,陸光和全真、武當的幾位道長也走上前來。
張靜清與點了點頭,便轉身看向岳綺羅。
「岳姑娘,還請回答一個問題。」
岳綺羅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很是魁梧的道士,沒有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張靜清沒有在意,直接道。
「敢問我龍虎山棄徒張文武,如今身在何處?」
「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啊……」
「我就說嘛,歲數那麼大了,還獨戰三十多位高手,很難完好無損。」
「真可惜,我還想當面見見這位老前輩呢。」
各家的年輕弟子頓時議論起來。
畢竟最近這個張文武實在是殺過太多的人,鬧出太多的事情了,可以說,在這近百年來為人所知的異人界戰績中,沒有比他更強的人了。
年輕異人們對張文武相當的感興趣,之前就紛紛猜測這位前輩的具體實力。
張靜清略微變了變,沉聲問道:「如何死的,他不是已經打贏了嗎?」
「為了救我,中了唐門丹噬……」岳綺羅冷冷的看著眾人,就是這些人當初答應她們可以安然離開國內,結果呢……
那時,三十多個高手圍追堵截兩人,周斌最後為了保護只是一個拖累的自己,硬吃了一發那些人口中所謂的唐門丹噬。
「丹噬?!川蜀唐門獨有的對付異人經脈的奇毒?!」張懷義驚道。
「師叔……就是死在這東西手上嗎?」張靜清淡淡的問道,語氣中卻憑白讓人聽出一絲冷意。
「那他的遺體被你安置在哪裡?」
「隨手丟掉了,當時我怕還有人來追殺,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岳綺羅默默低頭。
「你……!」
「咳,天師。如今岳綺羅也已經抓到,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商議一下,如何處置此人吧。」
就在張靜清對她怒目而視的時候,站在一旁的陸光開口說道。
「確實如此,這事情早些了結,大家也能早些回去。」全真派的欒風道人也說了句。
張靜清深吸一口氣,「好,咱們先找個地方吧。」
隨後,幾位領頭便派出弟子,尋了一處山村,向當地人家租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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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龍虎山對這岳綺羅到底是個什麼想法,現在屋裡就我們幾個,還請詳細告知。」
找了落腳的地方后,天師府、全真、武當、陸家的領頭人單獨找了個房間,避開了跟隨大部隊的一些看熱鬧的中小門派,進行密談。
四人剛一落座,全真的欒風道人便語氣有些不滿的開口了。
岳綺羅交於龍虎山天師府處置這件事,之前根本就沒跟幾家商量。只是相比於王家和其他門派,三家更相信龍虎山的聲譽,便半推半就的沒有掃了張靜清的面子,沒有在各派弟子面前否認。
但張靜清畢竟是假傳聖旨,在沒有跟三家通氣的情況下,直接作出了決定,甚至還不僅用了正一的名義,連全真的名義也一併帶上了。
要不是兩家同屬道教不同分支的領頭,自古同氣連枝,大事上絕不拆台,欒風道人都想當場發火了。
「是啊,我說靜清道長,雖然我們之前商議的時候,你提出過這人交由你們龍虎山處置,可大家不還沒做出決定嘛,你怎麼就當眾說出來了……」
陸光也是說道。
倒是武當的青禾道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神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並沒有開口。
但實際上也不需要他開口,四家的地位在這間屋子裡是完全平等的,在一比二的情況下,他沒有開口,就代表默認了陸光和欒風的立場。
張靜清見此,神情仍然平淡無波,過了片刻,緩緩開了口。
「岳綺羅此女,跟我龍虎山棄徒張文武糾葛頗深,如今張文武身亡之事,我還有很多細節需要問她,將其交由我龍虎山處置,於情於理都十分合適。」
「之前在大庭廣眾之下,貧道先斬後奏,主要是因為王家之人心懷叵測,之前張文武兩人鬧出的事情,我已經查到了些許線索,在暗榜上發布懸賞的人,很可能就是王家派來的,可以說,他們有不小的概率就是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岳綺羅絕對不能交給他們。貧道無奈之下,只好找了個借口,先將他們撇出去。」
「當然,貧道越庖代俎乃是事實,在這裡向諸位賠個不是。」
說完,他起身鄭重的向三人分別鞠了一躬。
見張靜清的態度這麼謙卑,三人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之前的事情,就算揭過。但……我想要問天師一句,岳綺羅……最後你要怎麼處置?」欒風道人嚴肅的看著他。
青禾與陸光也把目光投向了張靜清。
「等我將岳綺羅帶回龍虎山,問明張文武遺體所在之處和之前所有事情的原委后……」
「我準備將其再次封印于山上。」
此話一出,三人的臉色又拉了下來。
「為何如此安排?」欒風道人聲音有些起伏,顯然心中很是不滿。
「岳綺羅靈魂不滅,像其出身的青雲小觀一樣,用陣法將其封印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否則一旦讓她的靈魂逃脫,其身上攜帶的功法如果流傳出去,可能又會引起不明根底的異人修鍊,到時候又會引起更大的腥風血雨。」
張靜清語氣認真誠懇,詳細的說出了自己的封印方法。
「我龍虎山藏有一卷陣圖和鎖妖塔的建造圖紙,相傳是一千多年前成功困死過絕代凶魔的辦法,再結合原本青雲觀的陣圖,如今用在岳綺羅身上,雖說有些大材小用,但能夠保證絕對不會讓她再被放出來。」
「靈魂不滅?我說天師啊,到了你我這個層面,怎麼還相信這種話,天下有這種異能嗎?這是有違天道的,以前異人界中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什麼靈魂不滅、肉體不滅的異人,到最後卻連一百歲都沒活到便在戰鬥中死去,只是相對神異些罷了。」
陸光無奈說道,他算是聽出來了,這龍虎山貌似不想殺這岳綺羅,在找借口。
「沒錯,天師如果怕岳綺羅靈魂逃逸,我全真天罡北斗陣對拘役靈魂也有不錯的效用,到時困住此人魂魄,再找專門修鍊神魂的異人不斷磨練打擊,總會讓其魂飛魄散的。」欒風道人點了點頭。
「我武當的真武七截陣對魂魄殺傷也有效果。」青禾道人也開口說了一句。
「各位,我意已決。」
張靜清見自己的理由終究還是站不住腳,乾脆便耍起了光棍。
「你龍虎山與岳綺羅毫無瓜葛,為何要保她性命。」陸光不解的問道。
「並非保這妖女性命,只是我的方法最穩妥罷了。」張靜清的表情毫不作偽。
「天師,你真的執意這麼做嗎?養虎為患,這事我全真不會同意的,岳綺羅不僅手段狠辣,又與這麼多門派結仇,如果給她機會,我看她毀掉整個異人界都會毫不在乎,更何況她一日不死,就永遠會有人惦記著那虛假的延壽邪法。」
欒風的語氣已經變得生硬,顯然對張靜清的做法意見極大。
「說到那些門派……我龍虎山其實還真想找他們說道說道,明明已經說過不允許任何人出手,為何還是鬧出這樣的事情。」張靜清突然轉移了話題。
「那些人畢竟已經宣稱過退出門派了。」青禾此時倒是開口了。
「這我不管,實話告訴你們,張文武名義上是棄徒,但他永遠都是我的師叔,如今我的師叔被人圍攻而死,這些門派又是不守規矩在先,殺我門人,也要問問我正一道一十六分支答不答應!」
張靜清一拍桌子,怒聲喝道。
「張靜清,你別在這嚇唬人了,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竟然想要引起異人界的大戰?」欒風同樣喊道。
「哼,我可不管這麼多,大不了一拍兩散,你們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
說完,張靜清背著手離開了房間。
而房間中剩下的三人則無奈的坐在那裡大眼瞪小眼。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大家心中都在想著事情。
張靜清的意思很明白,要不答應他對岳綺羅的處置,要不便不顧一切給張文武報仇,可要知道……殺死張文武的罪魁禍首,那可是唐門這種凶性和戰力都很強的門派啊,一旦開戰,死的人不知要多少。
「這張靜清不可能敢舍掉天師府的基業和聲譽來給一個棄徒報仇,我們不用太過顧忌。」
半柱香后,陸光先開口說話了。
陸瑾的脾氣就是隨他的父親,寧直不彎。
陸光認為處死岳綺羅是最好的辦法,一勞永逸,那麼他陸家就算跟天師府世代相交,也不會在立場上有偏移,更不會受威脅。
「這倔脾氣老道一直很護犢子,更何況是他的師叔,這可說不準,萬一和唐門開戰……」青禾道人搖頭道,神色有些憂愁。
「諸葛家和術字門裡的老輩術士近幾年都占出國運凶卦,恐是國難將至。」欒風也是緩緩說道。
「東北那邊……日本的軍隊和那些陰陽師也在蠢蠢欲動,民國政府似乎有意讓我們提供一些幫助,最起碼也別跟他們添亂……」
「異人界,此時決不能亂,之前張文武對付江湖小棧的時候已經引起了民間一些騷動,也損失了異人界不少血液,國難當頭,大局為重。」欒風道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叫張靜清回來,答應他,區區一個岳綺羅,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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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之後,龍虎山後山山頂。
一座高只有五米的小塔在此期間突兀的出現,看似普普通通,但只要有些修為的異人,便能感覺到塔身上傳來的能量波動,以及那密密麻麻的封印術式。
在小塔之下,有一道小門,門前站著五個人。
「岳姑娘,請了。」張靜清拱了拱手,對沒有任何束縛,站在一旁的岳綺羅說道。
在他們的身後,欒風、青禾、陸光正看著他們。
最終張靜清雖然還是得逞了,為大局考慮,岳綺羅將留得性命,與這鎮妖塔中沉睡封印,時間是……永遠。
四家各掌握著鎮妖塔術式的一部分開啟咒文和鑰匙,沒有他們的允許,異人界中還沒有任何人能打開這做結合了四家之力所設下的封印,何況這裡又是龍虎山的山門。
但三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只好親自監督了鎮妖塔的建造,並親眼看著岳綺羅入內。
岳綺羅此時身穿一身青色單薄素衣,臉色因為之前所受傷勢和閉元針的鎮壓還有些蒼白,嬌小的身形讓她在常人看來是如此的柔弱可憐。
但岳綺羅的神色卻很是平淡,坦然的跟著張靜清走進了這即將再次鎮壓自己的封印。
鎮妖塔的內部空間並不大,外邊看去有七八十平方的面積,而其中卻只有二十平方左右。
因為四周全被一層又一層刻印著咒文的特製青石磚所覆蓋著,牢不可摧的同時又對能量又極強的阻隔吸收作用,被封印其中的人,想要暴力破開封印是不可能的事情。
塔內的空間狹小,中間又有一個刻滿符籙的石床,所以只有岳綺羅和張靜清兩人進入其中。
岳綺羅沒有磨蹭,自顧自的躺倒石床上,雙手合十放於小腹之上。
張靜清則神情平淡的站在她旁邊,兩手開始結印,引動陣法中的封印加持與岳綺羅的身上。
很快,她便感到渾身無力,神志低沉模糊,逐漸失去意識。
「周斌……會來救我出去的……」
在意識最後清醒的時間裡,岳綺羅不知是在臆語,還是對張靜清說了這麼一句。
張靜清身形顫抖了一下,但好像早有預料一樣,沒有其他的變化,手上依然穩穩噹噹的結完了印式,數道無形的鎖鏈捆在了岳綺羅的身上,並勾連了整個鎮妖塔的符陣,徹底完成了封印。
走出小塔,他對等候的三人點了點頭。
隨即四人又一起合力掐咒,一塊隱藏於塔身牆壁內的石板從入口小門緩緩落下,等其完全閉合之後,只聽『吧嗒』一聲,一塊正方形並帶有溝槽的石塊從門上掉出。
張靜清上前拿起了石塊,輕輕一掰,便沿著中線分成了四塊,將其分與三人。
「如此,事情便徹底結束了。」欒風道人將這鎮妖塔開啟的鑰匙之一放入道袍袖口,點頭說道。
「既然如此,我等也就告辭了,還請龍虎山多加看顧這封印,不要被宵小乘機作亂。」青禾道人意有所指道。
「自是我龍虎山該做的事情。」張靜清不知道聽沒聽出青禾道人的警告,怕他又偷偷放出岳綺羅。
當即,三人便在張靜清的相送下離開了龍虎山,如今出來數月,如果不是因為要看著岳綺羅被封印,給各派一個確切真實的說法,他們早就該各回各家了。
送走了三人,張靜清也回到山上。
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坐在樹下石桌旁。
「文武師叔,師侄這算是對得起您了,您要是真的沒死,就自己來救她吧……」
張靜清說完便嘆了口氣,感覺心神疲憊不已。
這次關於處理岳綺羅的事情,他一意孤行,為保其性命不顧師門聲望,算的上是撒潑打滾耍無賴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卻也因為當初那不顧一切想要開戰的言辭,在這幾家勢力心中落下了一個不顧大局,肆意妄為的印象,雖然他們也不會到處去說,但仍然會對天師府的聲望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就比如這三家代表甚至都不信任他這個天師府天師的說辭,親自來督造了這鎮妖塔便可看出,連他親口所說的話都不是很相信了。
對於保住岳綺羅一事,他從得知此女在河南出現的第一時間便已經有了想法,畢竟她是周斌的人。
張靜清對於師叔張文武未免牽連師門而自污離山之事,自從知曉那天開始有些心懷欽佩和愧疚,一個門派的弟子沒有犯任何錯,只因不願牽連師門而遠走他鄉,他覺得龍虎山對師叔是有所虧欠的。
這次師叔從海外回來,二話不說便要替師門揚威報仇,之後事情敗露,卻只是傳回了一句不要管,當我是棄徒的信。
可張靜清不能看著師叔就這麼被人追殺,所以才用各種借口和人情,聯絡了異人界各大門派不要出手,說這是龍虎山的事情,本門自會處理,結果當然是從沒派人處理過。
而允許張文武帶著岳綺羅離開中原一事,也是他從中調和后的結果,否則就憑周斌殺了那麼多人,實際上不少與全真等大派沾親帶故,他們不會光看著的,千年大派的底蘊又豈會怕一個百年修為的人。
還多虧了少林寺的明遠大師與周斌有舊,張靜清當初聽到是這位人物出來主持此事的時候心中已經是十拿九穩了,每個龍虎山弟子的完整生平都會被記載成冊,周斌因為當年的經歷更是詳盡無比,也會被天師單獨收錄,他當然知道周斌還是少年之時便遇到過少林寺的明遠大師。
事情的發展最後也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師叔可以名正言順的帶著岳綺羅離開中原,去他們想去的地方,而師叔長壽的秘密也不會被人發現。
然而,天道無常,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變故,師叔被伏擊后杳無音信,岳綺羅又反常的出來鬧事,他老人家身死的猜想便很快在張靜清腦中浮現。
惋惜憤怒的同時,他卻也又堅定了一個信念,便是保住這個女人,算是龍虎山對師叔最後的交代。
而剛才在鎮妖塔中嶽綺羅最後所說的話,則證實了張靜清心中的另一種僥倖猜想,唐門丹噬雖然相傳中者必死,但師叔畢竟身懷長壽的秘密,可能不會這麼輕易的身隕,那他廢了這麼大代價保住了岳綺羅的性命便更有意義。
「可是……師叔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身在何處?」
兩個月來,岳綺羅被關押在龍虎山,他們花了不少時間去問周斌遺體的下落,但岳綺羅卻對關於那次伏擊之後周斌的狀況和屍骨所埋之地一字不說,看在師叔的面子上,他們也不好用什麼手段,無奈放棄了。
張靜清也就是通過她的這個態度,懷疑師叔可能沒死,是在什麼隱蔽的地方養傷,不能被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