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朝議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對於臨安城酒肆中的酒客來說，在結束了一天工作之後，在酒肆之中和好友喝上一杯，對現在的局勢指點上幾句，當上一回「紙上」宰相，是一件再恰意不過的事情了。

特別是宋朝對於言路很是寬鬆，基本沒有什麼因言獲罪的例子，只要不是喝多了直接將反詩寫在牆上，還讓被人給告發了，幾乎沒有人會因為自己酒後的話語

所以，幾杯酒水下肚之後，那些臨安城的酒客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談論。

「聽說了嗎？岳元帥顯靈了。」其中的一個酒客藉助著酒意說道。

「聽說了，聽說岳元帥在我們和金狗之間的儀式上突然出現，嚇得金狗直接逃跑了。」另外一個酒客顯得知道了很多。

「聽說官人直接在殿上嚇的不輕。」酒館中的談話就是這樣，只要有一個人引起了話頭，剩下的人都會加入進來。

「我怎麼聽說的故事不一樣，我聽說是我們的官人做夢夢到了岳元帥，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的。」另外有個酒客不服氣了，怎麼故事和他聽到的版本不怎麼一樣。

「對對對，我也聽說是這樣的。」又有人看熱鬧不嫌事情大，加入了討論之中。

幾杯酒下肚，人的控制力就會下降很多，有人喝多了戰鬥力會變強，本來打不過的老虎也能夠打死了。有了喝多了戰鬥力就會變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過去看不起的小人物手上。

但是對於宋人來說不管戰鬥力變強還是變弱，喝了酒之後，動手的可能性就變得很高了。

於是，在這樣的酒館之中，為了究竟是岳元帥在殿上顯靈還是岳元帥託夢給了趙構打了起來。

等路上巡邏的衙役到來的時候，這場混亂才會止住。當衙役問起打架的原因的時候，那些人異口同聲的說是自己的馬尿喝多了，所以才打了起來，畢竟他們打架的原因不能明著說到官面之上。

在酒館中的紛爭可以通過武力還解決，但是朝堂之上的紛爭就沒有這麼好解決了。

宋金之間突然的破盟讓整個朝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因為整個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事情會出現這樣一個大的紕漏，作為最希望簽訂合約的趙構，竟然一下子變為了破壞和約的人。

「我們可以要向金人做出解釋，如果能夠適當提高歲供，重新簽訂和約對我們是有利的。不過一切都要以陛下的尊嚴和意志為準。」雖然孫權說過再次言和者猶如那個案桌，但是秦檜絲毫沒有顧忌到這一點，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在他看來趙構只是一時的激憤才造成這樣的後果，趙構的本心還是想要和的。

並且他有一個最大的依仗。

「秦相，我說過再言和者和那個案桌一樣。」孫權指了指殿上的案桌，這個案桌是他特意沒有讓人收拾掉的。

「老臣認為現在不可戰，即使陛下要砍了老臣，臣還是要說這樣的話語。」秦檜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好似自己是大宋的忠臣，即使面對著威脅，他也不願意妥協自己的觀點。

孫權並沒有說話，這時候應該讓別人充分說明自己的觀點，並且他也想知道在朝堂上最有勢力的秦檜怎麼想。

「老臣認為不可打的原因有三，其一，打不過。」秦檜的話語讓孫權有些吃驚。

在趙構的記憶之中，大宋可是有百萬大軍的，可是他過去十萬大軍的十倍，這些人自保肯定有餘。

「我軍雖眾，但眾軍光有赤誠之心，無戰鬥之技。」隨後，秦檜開始了說明了他覺得不能打的原因。

大宋的軍隊只有數量而沒有質量，在過去和金人的戰鬥中，大宋最為精銳的西軍損失慘重，現在最為精銳的御前諸軍就是過去西軍的殘部。即使是御前諸軍也僅有十萬餘人，朝廷號稱的百萬大軍大部分都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廂軍和各個地方的地方軍隊而充數的。

「有十萬人足以。」孫權剛想開口說十萬人就夠了的時候，秦檜又繼續潑了他冷水。

「御前諸軍雖號有十萬，但其中還有不少人流離在外，並且不少人的思念和平，士氣並不高漲。」秦檜說道。

「哼，這些軍隊之所以頹廢，秦相爺在這之中出了不少力吧。」在朝堂之上，敢於這麼頂撞秦檜的人不多，但是韓世忠絕對算的上其中的一個。

他之所以敢這樣頂撞秦檜，因為他是有這樣的資本的。首先，他的官位夠高。他為了自保放棄了自己的兵權，作為補償他雖然實權小，但是爵位高，從官職上足夠和秦檜分庭抗禮。

第二，他的功勞夠大。韓世忠身材魁偉，勇猛過人。他出身貧寒，十八歲時應募從軍，作為西軍的一員和西夏打過，蕩平過方臘，和金人打過，在苗劉之變中救過趙構的性命，在黃天盪一戰中，他一舉粉碎了金人滅亡大宋的計劃，他的大儀鎮之捷更是稱為被宋中興武功第一。

他同時又深受趙構的信任，作為一個延安府綏德軍出身的人，他小時未進過學，大時才知一些文字，同時又明進退，又有救駕之功，在趙構心中的分量是很不一樣的。如果秦檜攀誣韓世忠有不臣之心，即使證據再充分，趙構也會保他。

在紹興和議之後，秦檜的權力達到了頂峰，但是他的權力也讓他的反對派們聯合了起來，成立了很鬆散的反對秦檜的聯盟。其中有被消去兵權的主戰派將領，有過去主和派中被秦檜打壓的人，有秦檜的政敵。

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利益，所以他們無法團結起來干預朝政，但是一旦他們受到秦檜的打擊，他們又會抱團進行防禦，而其中領頭的人就是韓世忠。

而且韓世忠還有著一個別人替代不了的作用，那就是領兵打仗，特別是現在，他這個作用是別人無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