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瀾興卷(六)鳳州驚變(貳)
當晚,遠探近探流星探奔赴城外,胡渭逾牆而走,蹤跡全無。蕭二郎廂房裡油燈搖曳,二郎趴在布防圖上,睡著了。方旭徹夜無眠,索性夜遊園林,坐在太湖石上望月。
次日,擂鼓升帳。三通聚將鼓響,蕭老將升坐中軍大帳,點了卯,萬事俱備。八位偏將頂盔掛甲,按照軍職大小分東西站立。刀斧手、綁縛手、中軍官、旗牌官、傳令官分列兩旁。
將軍氣概與天參,朗聲道:「諸位,敵寇於鳳州城北三十里處安置糧草,糧倉有千餘坐,不久想必重軍犯境。押運官還在籌糧,援軍不見蹤跡,想必有逆賊從中作梗,如何退敵?」
銀虎將蕭二郎信步前來,「父帥,自古鳳州易守難攻,不妨避戰不出,東有山川天險,南有蘭州照應。兵力應集中在西,北兩面。雖糧草援兵受阻,但事關重大,量他不會太久,若是拖個數月半載,陛下也不可能絲毫不查。」
偏將劉薪上前一步:「稟元帥,鳳州雖占天險,可糧草不足,若是老賊作梗,怕難撐太久,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如趁大軍未到,我們先行一步,燒他糧倉。賊寇善於游牧,不善存糧。沒了糧倉想必不戰自退。」
元帥閉目半晌,緩緩張口:「千餘坐糧倉,想必大軍應有十萬,我城中守衛軍將兩萬於人,騎兵五千,恰好可以劫燒糧草,多一千,聲勢過於浩大,不易成功,少一千,銷毀太慢,恐賊寇反應過來大軍圍困,難以脫身。若是守城,倒也不懼。只是……老賊扣我糧餉,再到那時,可就真是死路了………罷!」
話畢,蕭帥抽出數支將令。
「郭奔郭響聽令!」「末將在!」「本帥命你二人為左右翼,各率一千人馬!」「遵命!」
「於萬聽令!」「末將在!」「本帥命你為開路先鋒,帶騎兵一千遇山開路,遇水搭橋!」「遵命!」
「張子方聽令!」「末將在!」「你隨我率兩千兵馬隨我出征!」「遵命!」
「蕭遠山聽令!」「末將在!」「爾只需城內待命,如若不測,率領軍卒誓死捍衛鳳州!」「遵命!」
「事不宜遲,眾帥隨我今夜四更出征!」
眾將異口同聲道「尊令!」,聲如雷震。
只恨軍營之中紀律嚴明,蕭二郎真想去爭辯一番————上陣父子兵,一齊抗敵。父親的意思自己明白,大郎沙場遭難,含恨北國,身子馬革裹屍,首級至今不見。自己是蕭家獨苗。父親定不忍心讓自己上陣征殺。以父親的脾氣,現在若是爭辯只怕軍中無父子,不僅勸不住還要白遭軍棍。唉,罷了。
蕭二郎再一心想,化守為攻,出其不意,倒也是一良策,恰巧騎兵五千,不多不少,計劃順之又順。便也不再多想。
待到申時蕭二郎回府,一到后宅就看見胡渭從牆頭跳了下來,活像個癩蛤蟆,不由好笑。這做賊習慣,平日出入走正門反而覺得難受。
胡渭抬頭看見二郎,手撐膝蓋,喘著粗氣說,
「誒,老蕭!攙我一把,好日子凈讓你們過了……呼哧……呼哧……我跟你講,今天這事少說你得給我……呼哧……五十兩,不行,一百兩!」
「哎嘿?說你來就來?……呼哧……就空手來?銀子銀子,我這給你爬房頂打點人的,一口水都沒喝上,……呼哧……咱說好了,一口價,一百五十兩~再來倆大蔥,五個大餅,少一個別怪我胡爺不認人嗷~呼哧……。」
可算把這活寶整到房裡,這貨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四更天。
再叫來方旭,仨人圍著油燈一坐。這三位有意思,一個紅眼白臉像個小鬼,哈欠連連;一個身穿錦袍的紅臉;一個粗布麻衣的瘦猴,揮舞倆大蔥,嘴裡叼著大餅嗚嗚不知道說個啥,就見他手腳揮舞,仨人圍一起活像跳大神。
「咔滋」「咔滋」胡渭瞪著眼,三兩下嚼了大蔥,白餅塞嘴裡。從袖子,胸口摸出幾個字條,私塾先生一樣聲情並茂讀著內容,就是那水平嘛……
「咳咳,高拳幫,請江幫等五個寨子也,幾天沒打家劫舍也,怪了也。其中三個幫主昨晚被李穎殺了,寨子被收編了也。前幾天城裡不少外族的探子也,被邪派抓了,還沒等審問全砍了也,這幾天是沒有了也,蘭州太守被臨時革職了也,換了個蔡京狗腿也。最近北門出入量明顯多了不少也……」
蕭二郎聽得眼皮直跳,「刷」一下站起來了。恨不得挽袖子給胡渭一巴掌正正骨。話說的膈應也就算了,這打聽了個啥么,全是雞毛蒜皮的事!
方旭則眯起眼睛,頷首思考。心想:這胡渭看似不著調,可若把鳳州比做一個網,這胡渭就是盤踞在網中的蜘蛛,不愧是賊頭,這情報能力不亞於安插了眼線。
突然見蕭二郎臉色發青站起來,方旭趕忙把他按回凳子上,說道:「別急二哥,慢慢來,你看,這五個邪派,本來打家劫舍,突然安穩了好一陣子,這說明……」
「哦……」蕭二郎恍然大悟「說明他們從良了!」
這話出口胡渭差點笑出聲,嘴裡的大餅渣噴出來幾粒。
方旭眼皮直跳,慢慢說到:「說明他們被收買了,金銀夠了,不需要再去打劫,那麼李穎昨晚殺了三個幫主,也就說的通了。」
「啊……哦哦是這樣……」
方旭眼睛又一眯「城裡前一陣就出現了不少探子,北門直通戈壁,行人變多,也說的通了,那麼這兩天銷聲匿跡,說明……」
「說明他們得到想要的了。」蕭二郎總算是開竅了,劍眉一皺,說到「可能鳳州的布防圖,軍隊數量……都知道了。」
「嗯,蘭州太守革職,又換成了蔡京狗腿……情況不妙啊…………」
胡渭擦擦嘴,三角眼一亮,一收笑嘻嘻的常態,面沉如水,低聲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的情況,究竟被打聽了多少。」
胡渭看著搖曳的燈火,抱起雙臂,沉聲說:「可能,事情比你們想的嚴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