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海客談營州 第十六章 霜刃未曾試
現在是深秋時節,天黑不過六七點鐘,六七點鐘就嗷嗷喊救命,賈子英和白澤聞聲不由得都皺起了眉頭。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待到求救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來,二人才發現對方是衙門的差役,此時他手提一根斷掉的水火棍,衣衫不整氣喘吁吁,狼狽至極。
「慢點說,怎麼回事?」衙門找人找到孫府,事情一定非同小可,賈子英一把攙住那險些摔倒的差役,大聲安撫道。
「秋水」之眼凝視其人,白澤又一次看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腐敗變質的真元。
「又有屍變?」他幾乎是本能之下脫口而出的。
衙役狠狠點頭,頭上帽子都被抖落在地:「陰、陰司廟裡!陰司廟裡的死屍,全都屍變了!!」
放人進來的周管家聞言渾身一悚,蒼老面容嚇得煞白:「陰司廟!那得是多少死屍啊!」
賈子英連忙問道:「小哥,陰司廟是做什麼的?」
「那地方原本是陰司大帝的廟宇,七八年前因為當家道爺去世沒有傳人,廟宇無人照管,就荒廢了。借著陰司大帝統管亡靈的神威,不少百姓家中死了人,沒錢買棺材,就把死屍寄存在那裡;加上那些不明身份、凍餓而死的,橫死在東陽城的外鄉人、屍首無人認領的,死於兇殺、衙門為驗屍而暫時不能下葬的,通通都放在陰司廟裡!」
說白了,那地方就是個政府默認、免費開放的停屍間。
白澤一聽,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得有多少屍首!」
「難講,難講啊!」
在年輕衙役幾乎崩潰的吶喊下,賈子英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哼:「周管家,緊閉府門,叫家丁僕從都拿好兵器、打起精神——今夜,恐怕難熬!」
這時間,挑燈讀書、尚未入眠的孫乾安快步走來,手中提著一口長劍:「二位,工欲善事必先利器,我這口劍,請用吧!」
「你出門沒帶兵器,你用。」拍了拍腰上長刀,賈子英對白澤說道。
白澤點頭,接過了孫乾安的劍,扭頭看賈子英。
大哥,走?
走!
過了個眼神,二人微微頷首,緊跟著便拔腿奔向孫府高高外牆,騰空而起越過牆頭,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著二人離去身影,孫乾安又向那名衙役問道:「差爺不妨跟老夫說個實話——今夜這屍變,到底有多少人?」
「回、回孫公,天氣漸冷,死屍腐壞得慢了,陰司廟裡死屍也存得多,這會子恐怕……恐怕得有兩百人……」
「兩百人,」孫乾安點了點頭,眼神深沉而尖銳,「今年死難的百姓,比往年要多得多啊……」
衙役也有套近乎的成分,接了話頭:「誰知道呢,您說這太平年間,天無災禍、地無旱澇的,反倒死了這些個人!」
孫乾安低了頭,捋著鬍鬚喃喃一聲:「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
「大哥,行屍遍布城中,咱們最好兵分兩路!」
「這樣最好,利貞你修鍊不久、功夫未深,千萬小心!」
定下了計劃,二人果斷分手,賈子英向西飛馳而去,白澤向東,邁步慢跑、逐漸提速。
陰暗街口,一個行屍發現了白澤,呼吼一聲,手腳並用狂奔而來。
白澤拔劍出鞘,無月無星的陰沉天色下,冰冷劍光剎那間刺破黑暗。
「嘶……」凝視來敵,白澤腳步不停,將胸中濁氣壓出肺腑,從嘴角發出一絲尖銳的氣流聲。
行屍一心只在活人真元之上,根本不理會白澤周身已經狂奔爆涌的殺氣。
凝視行屍脖頸,白澤腳下驟然發力。
踏雪、游龍、神行,三者疊加——
縮地成寸,一躍三丈!
流光乍泄如銀河飛瀉,劍刃破空之聲輕靈悅耳。待到行屍頭顱拋上半空復而落地之時,白澤已經走出路口,頭也不回地轉入了青石街。
劍鋒梟首的手感十分順暢,白澤感到滿意,點了點頭:「狀態不錯。」
大街之上,火光衝天。行屍在火光里狂吼撲食,慘叫聲此起彼伏。
同時,也能看見手持單刀、奮勇抵抗的衙門差役,只可惜屍潮洶湧,衙役的抵抗不過杯水車薪。
白澤見狀,向著目之所及之處先刺出一劍。
十步拳勁力由拳至劍,直刺的勁力爆射而出,如同子彈般穿透了一個行屍的腦袋。引得它周圍行屍都紛紛扭轉腦殼,看了過來。
「嗯,幸好賈大哥不在……」慶幸了一聲,白澤仗劍邁步,膚色在火光照耀之下逐漸變得深沉而閃亮。
對付屍潮,機動力不能缺失,石像功的笨重已經不能滿足白澤的要求。
「沒想到第一次用銅身功竟然是對付這些東西。」
「不過是個九品功法,即便精進了一次,實際效果也只能堪堪與七品護身功法比肩,有什麼可惜的。」站在白澤身側,青竹遙望屍潮,神色平靜如常,「先是一個,后是胡三,現在又變成屍潮……這幕後黑手的創造力真是堪憂。」
話音一落,白澤已經爆步前沖,銅身功護體之下的身軀如同出膛炮彈,直挺挺打入屍潮之中,霎時間便碰撞出一片猙獰血花。
青竹見狀一躍而起,站在房頂之上觀望自家少爺接下來的精彩表現。
感受到白澤濃郁的真元,附近的行屍放棄了對尋常百姓的捕食,齊齊調轉矛頭向著白澤的方向撲殺過去。眨眼的功夫,黑壓壓的行屍大軍便如池中錦鯉爭奪魚食,將白澤給包圍埋沒了起來。
利爪抓撓、利齒啃咬,白澤金屬化的皮膚傳來連續不斷的「擦擦」聲,在行屍的團團包圍與重重進攻之下,他在等待,等待周圍聚集的行屍達到值得出劍的數量。
「嗯,差不多了。」
下一秒,劍風呼嘯、金鐵狂鳴,一道銳不可當地環狀劍氣盪開重重陰霾,從行屍的堆疊中爆射而出,席捲長街。於是在這劍氣的掃蕩下,行屍的堆疊轟然炸開,遠處的斷手斷腿、慘遭腰斬,近處的更是被劍氣轟碎,化作零散的肉塊迸濺出去。
劍氣席捲而上升,天空灑下一片夾雜碎肉的腥臭血雨。
屍血淋頭之下,白澤用袖子擦了擦臉,沖遠處被他救助解圍的衙役一笑。
那笑容雖然友善,卻因為染血而變得猙獰。
一位捕快認出白澤,顫聲如打篩:「白……白少俠……」
白澤頷首,甩手將劍上腥血甩脫。
寒光奪目,鋒芒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