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被救
佝僂農民出手很快。
季深屏住呼吸,恐懼還來不及湧上心頭,尖刀再度落下。
這一次,佝僂農民沒有再輕視這個看似無害的孩子,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刀來得太快,季深避無可避。
力道太大,不論用什麼去接,他都避免不了被劈成兩半的下場。
說時遲那時快,一人身穿銀甲打馬而過,馬鞭捲住了尖刀揮開去,掀翻佝僂農民。
那人背著光,季深瞧不清他的模樣。
只見烈烈披風如血般鮮紅。
「孩子?此地的歹人連孩子都不放過?!」
來人的聲音如兵器叩擊一般清冽寒凝,帶幾分慍怒。
佝僂農民知自己敵不過來人,雙手著地狼狽逃竄,那人冷眼瞧著,拔出身後紅纓槍擲出。
遠處的農民就沒了生息。
隨後,他下馬向季深走來。
面對面時,季深才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卻是一位年輕俊美的郎君。
星眉輕挑,鳳眼細長。
不怒自威。
對季深伸著手,眉宇間可見幾星煞氣:
「孩沒事吧?」
不知為何,季深瞧著這樣一位凶煞的年輕將軍,不覺害怕,反倒心頭突然湧現出無盡的委屈與后怕來。
小手搭上大手,他強忍著淚水,又實在忍不住,雖心中萬般覺得不該與丟人,又難以控制住情緒。
終於還是像自己那膽小怕事又多嘴多舌的小妹妹一樣:
「他剛剛……想殺我,我好害怕,我怕,嗝,我怕見不到娘,見不到妹妹,嗝。
謝謝你,謝謝你來救我。」
凌煜路過此處,聽說有座邪門的寺廟,有享用不盡的羊肉,便知其中有蹊蹺。
欲一探究竟。
不想正巧救下了季深。
他久經沙場,形神皆煞,孩童們素來見了凌煜便害怕,似季深這般不怕還黏上來的。
凌煜也是第一遭遇見。
流淌著月光的披風上染了小孩的鼻涕,凌煜蹙起眉頭來。
「對,對不起,嗝,我弄髒了你的,嗝,衣服。」季深哭得難受,打嗝打個不停。
凌煜抓起披風的另一頭,塞到小孩手中:
「擦。」
季深光是摸著,就知道這披風的料子有多好。
就像是抓住了雲彩,又像是抓住了淳淳流淌的溪流。
「手疼?」凌煜見季深不動作,目光瞥過他還在往外滲血的右手,「我瞧瞧。」
解開護甲的動作簡潔乾脆,季深只感覺到一瞬的疼痛。
赤裸的傷口深入皮肉。
不及骨頭,但傷到了手筋。
凌煜眸光在季深面上轉了一圈,換做尋常孩子,受這樣重的傷該哭得歇斯底里。
他就見過。
實在是吵鬧不堪。
「疼嗎?」年輕將軍難得舒展開眉宇,問詢間竟不帶鋒芒。
季深把小臉往凌煜胳肢窩裡埋了埋,聲音跟小貓叫喚似的:
「疼。」
凌煜:「……」
鼻涕泡黏他衣服上了。
指肚拂過季深柔軟的發,凌煜拿出一個赤色的小瓷瓶。
這裡頭裝著的是神醫穀穀主耗費大精力煉製的萬用散。
名字是淳樸的名字,卻也是貼切的名字。
此葯可治多種傷勢。
故稱萬用。
只可惜稀罕難得,凌煜手中也只剩下這一小瓶。
這是他此次出行,身上所帶的最大的依仗。
凌煜不曾有片刻的遲疑,拔下塞子將萬用散傾倒在季深手腕傷口上,囑咐:
「此物你拿著,勤上藥,傷口結痂之前不得沾水。」
又扯了披風將季深臉上與自己身上的鼻涕都擦乾淨了。
扯下披風一揚,蓋在佝僂農民那死不瞑目而顯得猙獰的臉上。
「可有家人?」
季深瑞鳳眼微紅圓睜,有點兒獃獃的。
「有,在山下。」
「那就下山去,我保你此途通暢,再無歹人作亂。」
凌煜拔出紅纓槍,提槍上馬,飛馬而上。
那崎嶇漫長的山路,在他馬下似乎不值一提。
眨眼的功夫,季深就只能看到他的影子。
心頭,忽然湧現幾分慌張與失落。
季深抿緊嘴唇,捏緊了凌煜留下的小瓷瓶。
也正是在此時,季千柔與季蕊趕到,季蕊衝到自家哥哥面前:「哥哥,你沒事吧?」
季千柔動了動鼻尖。
風中,有血腥味。
她蹲下身子來將季深檢查了一遍,見他手腕上的傷口已經上藥,再看地上佝僂農民的屍體。
歉意道:「抱歉,是娘來遲了。」
「娘,我們的爹爹是什麼樣子的?」
季深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這真是個好問題。
除了季千柔答不出來以外沒有任何的難度。
倆個的孩子的爹……在記憶中只是一道上下的影子。
不對,季千柔還能想起那人粗喘時低迷磁性的氣音。
季千柔:「……」
「娘?」
季深比季蕊要懂事得多,以前只要是叫季千柔為難的問題,他都不會追問下去。
但是今夜,季深反常的要一探究竟。
「娘,我們的爹爹是大將軍嗎?」
「他是不是武藝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