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稚童取龍珠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從外面傳來。如果沒之前的事,或許無人注意,但此刻仔細辨別,來人像是扛著重物,每一步落下,都發出一聲悶沉的動靜。
很快,這腳步聲就通過門后,繼續向前行去,可沒等賬房鬆口氣,它竟又折返回來,接著響起敲門聲,「賬房先生,是我啊,剛才一著急,差點走過了。」
賬房瞪大眼,這聲音他很熟,正是管家,他看了眼老法師,對方猶豫一下,微微搖頭,他急忙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半點動靜。
「奇怪?明明在裡面,賬房先生你睡著了嗎?快醒醒,老爺找你有事!」管家繼續敲門。
沒得到回應,他或許是不耐煩了,敲門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賬房,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怎麼不說話?快把門打開!賬房,賬房!你敢不聽老爺的話,你好大的膽子!」
門被拍的「哐哐」響,賬房嚇得面無人色,老法師腿抖個不停,示意他說話,「呃……是管家嗎?不好意思,剛才我睡著了。」
敲門聲一頓,管家聲音傳來,「沒事,你趕緊起來,先把門打開。」
「這……這個……我已經睡了,這大晚上的又冷,要不然明?」賬房牙齒打架,咯咯噠噠。
門外突然安靜下去,好像剛才一切,都只是錯覺,下一刻管家幽幽冷冷的聲音響起,「賬房,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你今天收的禮金,那都是給我們祖孫的,你給我交出來?快點開門!你再不出來,我就闖進去了,開門,你快給我開門!」
聲音逐漸尖銳,夾雜著蒼老與稚嫩的怒吼,赫然是已經死去的王老夫人及小公子。
嘭——
嘭——
管家瘋狂拍門,門閂「咔嚓」作響,眼看著就要斷開。老法師手上,鈴鐺響個不停,他大叫一聲,「賬房,快把你懷裡的寶貝取出來,不然咱們幾個,今天都得死!」
寶貝?什麼寶貝?!被嚇的臉色如土的賬房,突然想到什麼,伸手取出一張白紙,「沒寶貝啊,我就有一幅字,是個過路先生給寫的……」
說著將白紙展開,不知是不是錯覺,當那個「安」字出現在眼前時,似有一團清輝從中爆發,瞬間穿過門扉,沒入漆黑之中。
「啊!」
門外傳來一聲痛苦尖叫,接著是踉蹌腳步聲,似有什麼東西,此刻倉皇的逃跑。
終於安靜下來,賬房看著手裡的這幅字,眼睛瞪的滾圓,「這……這……剛才我看錯了……」
抬頭,便見老法師一臉羨慕,「賬房,老夫多年積攢,尚有一些身家,願出一百兩銀子買你這幅字,如何?」
賬房回過神,急忙搖頭,「不賣不賣!這是那位先生,送給我的,多少錢都不賣。」
「咳,寫字的先生,說了要送給你?」
「對,親口說的!」
「啊……這……那就算了……你這賬房,真是好運氣啊,以後可千萬收好這幅字,是傳家安宅的寶貝。」老法師遺憾嘆息,卻不敢再動念頭。
賬房連連道:「是是,等回家了,我就找最好的師傅,裝裱起來掛在家裡。」他猶豫一下,「法師,沒事了嗎?」
老法師點頭,「沒事了,但為以防萬一,還是等天亮了,咱們再出去吧。」
……
忙碌了一天的餛飩攤,終於收工了,將桌椅板凳裝好,攤主推著車向家裡趕去。
黑丫從車上跳下來,「爹,我幫你推車。」
「不用,爹有勁著呢,你步子小快上去坐好,天色不早了,咱們得早點趕回家。」
「哦,好吧,爹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說。」黑丫有點不情願的,重新爬上車。
攤主笑的開懷,「我閨女孝順,等你以後長大了,再幫爹吧。」
父女兩人出了城門,沿著大道走了約半個時辰,太陽染紅晚霞時,順利回到村中。
「黑丫,爹趁天還沒黑,先去買明天用的肉跟材料,你在家乖乖的,聽到沒有?」
「知道了爹。」
等門外腳步聲遠去,黑丫站在門口,看向不遠處的小河,嘴裡嘀咕,「先生說的話,是真的嗎?真有大蛇被雷劈了,還掉下來一顆黑色的珠子?」
她猶豫一下,「天色還早,爹去王大叔家買肉,再去李嬸子家取菜,得好一會才能回來。我就過去看一眼,很快就能回來,爹肯定不知道。」
關上門,黑丫倒騰著小短腿,直奔小流河。
很快,水流聲傳入耳中,她來到了河邊,河灘上密密麻麻,堆著無數塊鵝卵石。粼粼水波,倒映著天邊晚霞,染紅了小姑娘的臉,讓她眉間那塊若隱若現的紅斑,都變得不太明顯。
「黑色的鵝卵石……在哪呢……怎麼都找不到……哎呀……」黑丫腳下不穩,蹲在河灘一處水窪里,看著濕了的裙子,她嘴一癟就想哭,心想先生也太壞了,竟然哄小孩玩,再也不要跟他好了。
手扶著地面,正要站起來時,突然摸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拿起來一看居然正是一顆,黑色的鵝卵石。陽光穿過晚霞,落在鵝卵石上,她似乎看到了一層層的鱗片,有個大蛇躲在裡面,正瑟瑟發抖。
「呀!真有大蛇被雷劈了啊……先生沒騙我……這鵝卵石真漂亮……嘻嘻……」黑丫擦了擦眼角,顧不得被摔疼的屁股,緊緊抓住這顆鵝卵石,轉身向家裡跑去,「爹!爹!你快看啊,先生給我說的鵝卵石,我找到了……」
買了肉菜回來,發現女兒不知所蹤,正急的團團轉的趙生民,聽到女兒的歡呼聲,趕緊迎了過來,「黑丫!爹不是跟你說過,天黑了別去河邊,你怎麼不聽話,還弄濕了衣服……哎,這鵝卵石挺漂亮,居然是黑色的,但再漂亮也不能去了,黑丫你聽到沒有?」
「知道啦爹,你真啰嗦。」
河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一隻青色的小螃蟹,獃獃看著遠去的父女,一個腳滑滾落下來。它回過神來,利落的翻身而起,腹下爪子「蹭蹭」撓地,一口氣衝進了河裡。
下一刻,一片陰影浮現,這入了水的螃蟹,竟變得足有磨盤大,還口吐人言,「娘娘,不好了娘娘,您要找的龍珠,被個小丫頭給撿走了!」
河中央,一蓬水草間,有個身穿襦裙,頭帶金釵的女子,身邊還跟著一隻老龜,此刻見那大螃蟹大呼小叫衝來,金釵女子忍不住一腳,將它踹翻在河底,「老娘看到了,不用你多說,聲音再大點,說不定就能把黑龍大王給引來……說,你是不是姦細?!」
磨盤似的大青螃蟹,兩隻鉗子虎虎生威,一下就能夾斷,這女人纖細的小腰,可如今被她踩在腳底,卻一動不敢動,嚇的眼淚都流出來,「我不是姦細,我真不是姦細,娘娘饒命啊!」
原來這女子就是小流河中,近來聲名遠揚的那位金鱗娘娘,她本是一條金色鯉魚,無意間吞服了一顆水靈珠,因而開啟神智,默默修行數百年,這才終於修成人身。
先前張家的大船,再給他們託夢,就是想立起河神廟,借人間香火修行。
本來一切順利,誰知小流河上游齊連江中,突然來了一條黑蛇精,自號黑龍大王,實力比她更強,硬碰硬吃了大虧,金鱗娘娘只能帶著麾下螃蟹將軍跟龜丞相東躲西藏。
這次要找的龍珠,是一條化蛟水蛇大妖,被天雷劈死後,跌落下來的內丹。可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內丹卻凶的很,裡面藏著一抹蛟龍氣息,金鱗娘娘想盡辦法,都沒能將它帶走。
可今日,一個凡人小孩,居然直接把蛟龍內丹拿走了,這讓金鱗娘娘鬱悶不已。
「龜丞相,你不是說蛟龍內丹,蘊含一絲龍氣,已有了先天之靈,會自行擇主?還讓我在此潛心等待,方可感化龍珠,怎麼一個凡人小孩,都能將它撿走?」金鱗娘娘一瞪眼,「難道說,你才是姦細?」
老龜人立而起,站在河底泥沙間,聞言苦笑,「娘娘,老朽若是姦細,您怎麼還能,安穩的呆在這?一個凡人稚童,居然得到龍氣認可……這……這老朽也萬萬想不通啊……」
金鱗娘娘咬牙,「不行,我必須拿到這顆龍珠,否則下次肯定,會被那黑龍大王吃掉!」她抬頭,看向父女二人遠去方向,「今晚,你們便隨我上岸,趁著夜色深沉,將龍珠偷回來!」
「不可!」龜丞相大驚,急忙道:「娘娘,老朽所言絕無虛假,龍珠有靈自行擇主,便是認可了那小丫頭,除非她主動送出,誰都拿不到龍珠,甚至還會被龍氣反噬,娘娘萬不可衝動啊!」
金鱗娘娘膽氣一弱,又咬牙,「那……那就等明日,我再上岸去找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龍珠要回來!」
「不能搶,也不能騙,最好是買過來,一個小丫頭沒什麼見識,老朽這還有顆老蚌珠,在人間價值連城,娘娘如果搞不定那小丫頭,或許可以從大人身上著手。」
金鱗娘娘一挺胸,「放心,本娘娘出手,定萬無一失!」
……
夜色深重,城隍廟外,王大力轉悠了許久,他一天功夫都在這了。可每次剛想進去,抬頭看一眼廟門,就打心底里發怵。
城隍爺是真神,有大法力,他雖拜了黑龍大王,卻也不認為它是城隍爺的對手。
『大王命我進城,在城隍廟附近找一塊特殊的石頭,可我在轉了一整天,什麼都沒見到……可讓我進去找,我也、又實在不敢……』
王大力一咬牙,「算了,我就說進去找了一圈,沒什麼發現就是了,黑龍大王都不敢進城,也不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這樣既能交差,還不用冒險,我真是聰明!」
王大力面露喜色,轉身匆匆離去。
羅冠站在角落裡,身影被夜色遮掩,看著快步遠去的王大力,他微微皺眉,旋即歸於平靜。
邁步上前,敲了敲門。
很快,廟門從裡面打開,廟祝的一位弟子,趕緊行禮,「拜見先生,先生您回來了。」
「嗯。」羅冠點點頭,邁步進來,「抱歉,打攪你休息了。」
「啊……沒事沒事,先生不必客氣。」弟子趕緊擺手,覺得眼前的先生,實在太有禮數了,不由欽佩。
廟祝匆匆而來,滿臉喜色,「先生終於回來了,齋菜還在熱著,您要不要吃點?」
羅冠搖頭,「外面吃過了,天色不早,廟祝早些安置就是,不必等我。」
「那個……也沒事,那先生早點休息,我們就不打攪了。」
看著廟祝跟弟子離開,羅冠想了想,或許他該離開這了,不然廟祝等人也不自在。
回到房中,又擺弄了一會棋局,看完一本棋譜,羅冠吹滅了油燈,躺在床上睡去。
第二天一早,廟祝送來豐盛的早飯,雖然都是素齋,但味道很好,肯定是花大價錢,從外面找人做的。
這讓羅冠越發確定了,要儘早離開的念頭,但首先得在城中,找到落腳的地方。
一邊轉著念頭,羅冠道謝一聲,用過了早飯,繼續學習下棋。他越是鑽研,越覺得圍棋之道,雖是凡人之物,卻博大精深,蘊含著無窮妙數。
煮茶,下棋,偶爾再走動幾步,不知不覺間,就快到了正午。
廟祝匆匆過來一趟,說王家出了些變故,要請他過去一趟,說話間小心翼翼看來。
羅冠擺擺手,道:「沒事,你過去便是。」
廟祝心頭一定,恭敬稱是后,這才跟著來請之人直奔王家。
羅冠看了眼天色,摸了摸肚子,也該吃飯了。廟祝不在,幾個小弟子不敢擅自做主,他樂得清靜,想了想直接推門出去,昨日的餛飩味道不錯,正好再去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