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交易
跑車眨眼間來到他的夏利前面,然後又迅速的往外側一閃,擦著夏利車身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貼著他的身邊輕盈的滑過,吱的一聲像釘子一樣停在了他的身後。他迅速轉過身去,只見兩扇車門車門同時打開,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他面前。當他看清楚這兩個來人時,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那種緊張防範的心也落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男孩,藉助跑車尾燈,可以看出他的細高的個子,瘦削的肩膀,似乎還沒有發育成人,穿著一條很合身的修身牛仔褲,印襯出他那兩條細長的腿,上身穿著一件深色的緊身T恤衫,越發顯得身材修長,似乎還透著幾分飄逸。男孩走近后,劉新明看到,是個面容白皙俊美的少年,頭髮一縷縷被染成五顏六色,尤其是前額那一縷長發被染成白色,左右分開,看上去顯得扎眼而怪異。
男孩雙手不停地對搓著,眼光四下里游移不定,似乎在搜尋著什麼東西,緊隨男孩身後的是一個高挑白皙女孩,看上去一樣的年輕,一樣的五顏六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那雙飄亮的眼睛閃著清亮的光,靜靜地看著他,反倒顯得比男孩更加沉穩一些。
劉新明已經沒有了剛剛的緊張和防範的心情,他從容地從兜里掏出煙來,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正要點煙時,只見那個男孩快速的上前一步,從褲兜里掏出火機,在他面前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手停在他面前,然後輕輕的一甩,趴的一聲,火機蓋被打開,男孩大拇指輕柔地撥了一下打火輪,噗的一下黃黃的火苗竄出來,整個動作十分輕盈優美,看著男孩如行雲流水一般的點煙動作,劉新明感到有幾分好笑,但更多的是對這一對少男少女的驚異。
跑車,俊秀的少男少女,時尚不群的氣質,所有這些不論怎樣也難以和車禍甚至死亡聯繫在一起,他不敢相信不久前馬路上那近乎瘋狂的場景是出自他們之手。他湊過去點著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就在這時他注意到,男孩拿火機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他借著火機光的亮看了男孩一眼,男孩生了一雙丹鳳眼,眼角細長而上挑,弧線彎曲優美,長長的睫毛微微外翻,更顯得雙目清澈美麗,這簡直就是一雙美人的明眸啊!劉新明靜靜地注視著男孩,眼裡充滿了愛憐,幾乎有一種想擁抱愛撫的衝動。
「叔叔......我......我想.....」.男孩終於開口了,聲調還有些稚嫩,顯然還沒有長成男子漢,但是明顯的由於過份緊張,他有些語無倫次,似乎還有些顫抖,眼眉低垂著,不敢抬頭正對他的目光。
「你想說什麼?」,劉新明回想先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再面對眼前這秀美柔弱的一對少男少女,他簡直懷疑那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他側臉看了看水溝里那個死寂的車影,大腦里又浮現出和黎虎的形象,雖然說曾經有各種的衝突和爭執,但畢竟是個鮮活的生命,可眼下……一種莫名的恐怖感襲上心頭,難道生命就是真的這樣脆弱,這樣不堪一擊,幾分鐘前還鮮活的生命,轉瞬間就逝去了嗎?消逝的這樣迅忽,無聲無息,彷彿世間本來就沒有一樣。
"叔叔」,劉新明的思緒又被男孩拉回現實,他看著男孩那的臉,總會生出幾分憐惜的感覺,男孩依然搓著雙手,怯怯地看著他說「叔叔,我想說我……我是無意的,我的意思是……我猜……您也看到了,對吧?這並不怪我,我只不過……」
「你只不過輕輕別了他一把,是嗎?」劉新明嚴厲的打斷了男孩的話,憤怒的情緒完全沖淡了剛才的憐惜之情,「我告訴你,我不但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我看到了一切」頓了片刻,他壓低了聲音對男孩說「我必須報警」。
男孩象看到了惡鬼一般,一下子傻愣在那裡,那雙靈氣閃爍的眼睛忽然間變得黯淡失神,一絲光澤也沒有了,只有嘴角在微微的抽搐,男孩的樣子把劉新明也嚇了一跳,他伸手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感到男孩的雙肩也在顫抖著,他用力捏了男孩的肩,男孩只仍然呆立著,沒有絲毫反應。站在後面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孩上前來拉了拉男孩的手,帶著哭腔,用哀求的的語氣對劉新明說:「叔叔,您不要報警,您聽我說,我潘叔叔想和您說話」
女孩一邊說,一邊伸手到男孩褲兜里掏出手機,整個過程中,男孩一直傻愣在那裡,沒有一絲反應,正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女孩看了一眼就趕忙接通了電話,雙手緊緊地抱著,象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草棍,突然痛哭起來,淚水象打開的水龍頭一樣噗簌簌地奔湧出來,.「潘叔叔,潘叔叔,您快來,快一點兒」,女孩哭喊著:「他說他要報警……哦……哦……好的……好的」,女孩把手機塞到他手裡,說,「我潘叔叔要您接電話」『。
劉新明接過手機放到耳邊,用生硬的語氣問:「你是誰?」
「你好,兄弟,這個女孩是我朋友的女兒,那個男孩是我的兒子,我姓潘,你就叫我老潘就行,請問怎麼稱呼你呢?」,。
「我姓劉」
「哦,聽聲音感覺你很年輕,我就叫你小劉吧!」
手機里的男人聲音渾厚而鎮定,很有磁性,穿透力極強,以致於他不得不把手機離耳朵稍遠一點,他的語速也同樣的緩慢而沉穩,聽不出絲毫的緊張,就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樣輕鬆隨意。
「你聽我說,小劉」,手機里的老潘依平靜地說:「孩子們出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剛剛他們告訴了我,我也告訴他們不能逃避,應該面對,要敢於負責任……」老潘突然停了下來,劉新明隱約聽到背景聲有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喊叫,似乎在和老潘哭鬧爭吵著,顯然對方手機的話筒被捂住了,他也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但老潘那極具穿透力的怒斥聲還是清晰的傳了過來,「行了!你給我住口!」
出奇的安靜,幾秒鐘后,還是那個平靜沉穩的聲音又繼續和他交談,「不過,小劉,他們必竟還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我想你一定也有家有孩子吧?」
「是的」,劉新明回答。
「男孩還是女孩,多大啦?」
「男孩,六歲了」
「哦,是嗎?該上小學啦!一定是個十分聰明活潑的孩子,估計我們倆都一樣,都把孩子看得比我們自己還重要,都要承擔起做父親的責任,保證他們能平安健康的成長,你說是吧!小劉」。
「嗯,是的,可是你的兒子他確實做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老潘沒有讓他說下去,而是有禮貌的打斷了他,「他們太年輕,都是孩子,我們做父親的應該來承擔這個責任,你說對嗎?」
劉新明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的眼前浮現出自己兒子那雙清澈的眼睛。
「我們都是看著兒子一天天的長大,我們一天天的變老,在我們的兒子身上還寄託著我們家的未來,你說對吧?小劉。」
「對!」他輕聲應了一句,「但是我也會教育孩子怎樣做人」。
「是的,你說的很對」,老潘繼續說:「所以說我是有責任的,我也應該負起這個責任,我們做父親的都情願為孩子承擔任何責任,難道不是嗎!小劉?」
電話里的聲音一直是沉穩而有穿透力,散發出十足的自信和控制力,他想像這個男人一定是位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充滿魅力和智慧的男人。劉新明感到自己的思想似乎被他的語言牽引著,無法擺脫。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定了定神,理智告訴他,他必須有所行動,時間就是生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想到這兒,他用一種低啞的嗓音冷冷地說:「你說的都對,但是不管你怎麼說,這兒就是事故現場,人就在溝里躺著,人命關天,對不對!」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忽然手機里又傳來那個女人激烈的聲音,似乎帶著哭腔,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小劉,你說的很對」,男人的語氣依然沉穩,沒有絲毫的緊張,這不禁讓他有幾分不可思議,誰家的孩子惹出了這麼大的禍,那父母還不得急的手足無措。
「人命關天是不錯的,但我不知道那裡的情況,是不是需要叫救護車」,老潘試探著問。
「剛剛我下去看了,兩個人,那個男的一半在車外,兩人都沒有動靜,看來夠嗆,我現在打算報警……」
手機里立刻傳來那女人聲嘶力竭的嚎哭聲,「不能……我要救我的兒子……」。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那男人壓低了聲音吼道。
「嗚嗚——」那女人的哭聲更高了,「你告訴那個人,我們出錢,買兒子的命,多少都行,嗚嗚——」
「住嘴!」男人怒斥著,後面又是一陣沉默,估計話筒又被捂住了,但那女人「我們出錢買,兒子的命」這句話讓劉新明心裡一動,他這時才注意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那兩人呆若木雞的孩子,從打扮和氣質上來看,絕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尤其是身後的那輛精緻豪華的紅色跑車,他還重來沒有見過,不是大富大貴家的孩子,豈能有這樣的檔次!
「小劉,你好」,老潘那厚重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讓您見笑了,剛才是我的太太在哭鬧,沒辦法,她是擔心孩子。呵……是呀,我們做父母的不都是這樣嘛」。
劉新明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你說的對,沒錯,是人命關天,」聽得出來,老潘的語氣有了一絲變化,似乎不象先前那麼沉穩厚重了,透露出些許的遲疑和顫音,
「我想請你走開的遠一點,不要讓孩子們聽到」。
劉新明心裡被輕輕的觸動了一下,他隱約感覺到,也許一個交易馬上要開始了!
劉新明答應了一聲,走到自己的車裡坐在後坐上:「你說吧!」
「我想和您商量一下,也是我的建議,您現在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也不要報警,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了,看看情況再說」。
「不行,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也許現在還有救」,劉新明有些激動地說。
停頓了一下,老潘清了清嗓子說:「小劉,你不要激動,我的意思是說,可以先等我到了以後再說,致於報警嘛,我想您能不能緩一下,我們馬上就到了,我們見面談一談,有些事情電話里說不明白,還是見面再說,等見了面,什麼事情都好談,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不要把事情推到一個大家都無法迴旋的境地,很多事情是有第三條路可走的,而且對大家都有利,您明白嗎?」
劉新明沉默著沒有作答,他在揣度老潘的意思。
「哦,小劉,我再把話說得明白些吧」,老潘繼續說:「我願意付出一些成本來購買我兒子的平安,我想這對你我都是有好處的,所以我想請你等我一下,明白嗎?」
「好吧!」劉新明猶豫了片刻,然後輕聲地回答了一聲,把手機隨手放到后坐上,拿出自己的手機,剛要撥打120,又猶豫著停下來,看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又側轉身看了看水溝里的那團黑影,似乎又看到一縷灰白色的煙在那裡盤旋著,眼前的情景讓他感到一絲恐懼,這種恐懼感象一根又細又長的針,深深地扎進心口,內心感到一陣隱隱的痛。在黑暗中,黎虎的面容總是在他眼前飄忽晃動,那雙他熟悉的總是閃著冷漠眼光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盯著他,那兩顆由於長期抽煙已經變成黑灰色的門牙露在外面,欲言又止的樣子使他感到壓抑,呼吸困難,他握著手機的手微微地抖動著,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他撥通了120電話,對方是一位聲音十分清澈的女孩,他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並報上了地址,電話里的女孩叮囑他保保持正常通話,然後就掛斷了電話。他想撥通110電話,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撥弄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下了,他決定等那個姓潘的過來見面再說,看看他到底什麼意思,不過他感覺到一個機會就在眼前了。
四周象死一般的寂靜,黑暗中的一切彷彿都凝固了似的,沒有一絲的聲響,劉新明只能感到自已劇烈的心跳,這使他呼吸急促,好像有些缺氧似的,額頭和手心也滲出了汗,他用力做著深呼吸,大腦飛速地思索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回想著老潘的話,明顯地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充分利用的機會,應該是一個價格不菲的交易。兩條人命,一個大富之家,這些已經激發出他的想象力,他內心裡暗暗提醒著自己,要鎮定,不要急躁,主動權在你手上!
大約過了幾分鐘,一輛黑色的轎車開著耀眼的車燈疾馳而來,轉瞬間就來到前面,吱地一聲在馬路對面停了下來,是一輛超級寬大的賓士。車燈熄滅后,車門打開,從車左右分別鑽出一男一兩個人。那女人從劉新明面前疾步走過,並沒有理會他,直奔向那兩人年輕人,她的肩上披著的絲巾飄蕩在身後,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那種只有高挑性感的女人才會泄露出的婀娜多姿的韻味。兩個年輕人也快步迎上來,把臉埋在那女人的懷裡,低聲的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我可憐的孩子,」那女人緊緊抱住兩人年輕人,低聲安慰說:「我來了,不用擔心,我的寶貝兒!」
男人沒有一刻猶豫地向劉新明快步走來,並伸出右手,「噢,是小劉吧?您好,我是老潘。」
借著暗淡的車燈,劉新明看到面前的男人中等身材,穿了件十分合體的格子襯衣,頭髮一絲不亂的向後梳去,露出寬闊的額頭。當他們的手握在一起時,劉新明感到對方的手十分有力而溫熱,這讓他感到有些難堪,由於過份的緊張,自己的手冰冷而且汗水淋淋。他迅速抽回手,插到褲兜里,緊緊握了握兜里的那團紙巾。
老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嘴角路出一絲微笑,這讓他很不自在,他感到喉嚨有些堵得慌,臉也覺得有些發熱。
老潘平靜地打量了他片刻,露出友好的微笑,語氣沉穩地說:「小劉,我們的時間非常緊張,我們先處理緊急的事,然後再認真的談一談我們之間的事情,好吧!」
說到這裡,老潘停下來,認真的看著劉新明,等他的回應。劉新明感覺對方一直用那種專註的目光在審視自己,彷彿是一台透視儀,想把他的內心看透,這讓他有一種被壓迫感。他心裡很清楚,在整個事件當中,他絕對是最主動的,是對方有求於自己,而不是相反,但不知為什麼,他總感到一種末名的緊張和擔心,此時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一些,也用那種沉穩語氣回答:「好的,您看該怎麼辦?」
「您客氣」,老潘依然微笑著,向他這邊挪了半步,低聲問道:
「您報警了嗎?」
「沒有」
「您報120急救了嗎?」
「是,報了」
「哦……,是這樣」老潘多少顯得有些沮喪和鬱悶。
「您下去查看出事車子了嗎?」
「是的,看了」
「有幾個人?」
「兩個」
「確定都不行了嗎?」
「一個在門外躺著,一個在副駕上爬著,沒有任何動靜,一直到現在也沒動靜」
「你確定整個過程沒有別人看到嗎?」
「沒有,只有一輛車開過去,沒有停下來」。
「那一定是沒有看到,我剛剛在車裡也看不到,那水溝挺深的」。
「是的」劉新明轉頭看了看,的確看不到那輛車。
「哦,」老潘深呼了一口氣「那就好」
「不過……」
「怎麼樣?」
「那邊立交橋兩邊有攝像頭,來往車輛都有記錄」。
老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遲疑了一下,然後輕聲地說:「下雨的時候,這些攝像頭往往工作不正常」。
「還有」
「什麼?」
「我的行車記錄儀」,劉新明借著暗淡的車燈觀察著老潘,老潘臉色瞬間凝重下來,劉新明心裡一陣暗喜,這是他談判的最有利的籌碼,也是老潘致命的軟肋,此刻的劉新明信心大增,他決心和眼前這位沉穩堅定約男人認真的談一談,他的條件不會很多,但是價格不會很低!
「呃呃……其實,這個事情是我最不擔心的,」老潘那招牌般的微笑又掛上了嘴角:
「我們是朋友,朋友在一起還有什麼事不好商量呢!你說是吧?」
老潘說著,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又低聲說:「我可是從來不虧待朋友的」。他沖著劉新明呵呵一笑,說:「我相信你小劉也不會虧待朋友的,是吧?」
`「是的」,劉新明爽快的說一字一句回答說:「我也從來沒有虧待過朋友」。
「哦……,是的,是的」,老潘清了清嗓子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誠實的人」。
老潘停頓了一刻,看著他繼續說:「我有一個建議,讓我太太帶著孩子們離開這裡,所有的事情我來處理。」
劉新明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他往下說。
「.我馬上報警,一會兒警察來了后,有他們在這兒會很麻煩,很多事情說不清楚,你說呢?」
「行,可以」。
老潘說了聲謝謝,便向前面走去,那位潘太太雙手一邊抱著一個,正好生安慰兩個還在抽泣的孩子。老潘和他們交談了幾句,便一起向他走過來,潘太太熱情地握著他的手,語氣懇切而謙卑:「劉先生,我帶著孩子先離開,他們受了驚嚇,太可憐了」。
借著微許的光亮,劉新明看到面前的潘太太是位風姿綽約的中年美人,捲曲的長發散亂地披灑在肩上,胸部尤如年輕女孩兒般挺拔,領口開放,她的手柔軟小巧,靠近時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
潘太太沖著他嫵媚的一笑,抽回手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細嫩的手指溫柔地劃過他的脖根處:
「小劉,請多關照啦,有什麼想法只管說」,說著,又側身對老潘叮囑說:「我帶孩子們先走了,你們聊著,千萬別虧待了人家劉先生」。
「這是當然的,還用說嗎!」老潘微笑地說:「你和孩子們先走吧」。
「來,我們談一談」。老潘看著潘太太和孩子們開著那輛紅色跑車離開后,轉過身來對劉新明說:「首先我要表明我的態度,我們全家都非常感謝你,你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對於你的寬厚和仁愛,我一定重謝!」
劉新明聽到這,有些緊張起來,他摸出煙來點燃,猛吸兩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吸著煙,注視著老潘,等他往下說。
「壹佰萬,怎麼樣?」
劉新明的心猛然劇烈跳動起來,夾煙的手指竟然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半截煙也抖掉了到地上。
壹佰萬!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更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數字,也是他夢寐以求的數字,有了這個美妙的數字,他可以讓母親住上更好的醫院,儘快的恢復健康;可以首付買一處房子,全家從此可以過上安定的生活,妻子也不必再整日的早出晚歸辛苦上班,持家操勞……此時,劉新明的眼前又一次浮現出黎虎那張臉,一對小眼睛冷漠地看著他,他低下頭,喃喃地說:「兩條人命,兩條人命……」
「你不要不好意思說,小劉」,老潘拍了下他的肩:「那就再加一百萬,二百萬,咱們成交!」
老潘微笑著握住了他的手,劉新明感到老潘那雙厚重溫熱的手正有力地握著他那雙被汗水浸得又濕又涼的手,這讓他感到有些窘迫,同時也感到興奮,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表態,因為他知道,只要他表示同意,那麼他就無恥地出賣了朋友屍體,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沒有勇氣回看水溝里的景象,也不敢正視老潘的眼睛。
老潘又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說:「好了,小劉,三百萬!我們成交!」
劉新明知道他不能再猶豫了,必須下定決心,否則他將什麼也得不到。
「成交!」他用力回握著老潘的手。
老潘滿臉堆著愉快的笑,握著他的手有力的抖動著:「小劉,我去把你的車開得遠一點,一會救護車來了,由我來處理」。
「還是我自己來吧」劉新明說著,便走過去,把車調頭向後開進不遠處一個岔道里停好,並把行車記錄儀電源拔掉,因為他知道要保存好裡面的視頻錄像,不能一直開通著,這樣避免被後來的視頻頂掉。
他剛剛返回來,就在這時,前方有一輛急救車閃爍著警示燈燈向他們疾馳過來,在接近他們的地方嘎然停下,車上下來幾名身穿醫護白大褂的人。
「是你們報的警嗎?」
「是的」
老潘快步迎上去。
「什麼事故?人在哪?」
「車禍,人在那裡」
急救人員按照老潘的指向,打開手燈照過去。借著明亮的燈光,劉新明徹底看清了,正是黎虎的車牌,斜躺在車外的就是黎虎本人!車裡依然是一片死寂,似有似無的一股白煙從車頭處慢慢的盤旋向上,至到彌失消散在沉沉的黑暗中。
劉新明轉過身,他不忍直視這面前的一切,他想離開,但雙腿沉重的邁不開步子,胃部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折騰,他附下身,哇哇地嘔吐起來,劇烈的嘔吐讓他幾乎無法呼吸,只覺得眼冒金星,險些栽倒在地上,慌得老潘急忙過來攙扶他,他勉強穩住站好,無聲地哭泣起來,淚水瀑布般奔流而下。
老潘在一邊低聲地勸慰,一邊把他攙扶到自己的車裡,勸他不要太激動,先休息一會兒,平靜一下心情,說完還遞給他一瓶水,把門關上就返回去了。
此時的劉新明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癱坐在車裡,淚水仍然止不住地流著,眼前不斷浮現出黎虎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和那雙冷漠的眼晴,從那雙眼晴里透出一絲清冷的光,默默地注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黎虎的樣子才慢慢的消退下去。劉新明朝外面看去,只看到老潘正在和那幾位醫生說著什麼,又過了一會兒,只見醫生們回到車裡,救護車開動離開了。
老潘站在那裡,等救護車遠去后,便快步走過來,打開車門,坐在劉新明身邊,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問:
「怎麼樣?好些了嗎?」
劉新明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老潘語氣平緩地說:「小劉,受傷的那倆個人己經不行了」。
劉新明仍然沒有說話,免強嗯了一聲。
老潘默然地看著劉新明,低聲地問:「那兩個人你好像是認識,是嗎?」
老潘的問話讓劉新明猛的一激靈,他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面前的這個男人非常的沉穩而敏感,似乎總是在探究他內心的秘密,平和的微笑下心機深不可測,這讓劉新明深感不安,他感到自己的表現十分的被動甚至愚蠢,沒有定力,恨自己總是被那些廉價的情感支配著,對於眼前的局面沒有任何幫助,自己反倒變成了一個想偷吃熱栗子,又怕燙手,又怕被別人看見的偽君子,與其這樣,還不如就做一回真小人。
這樣做他就是犯罪嗎?不是,車禍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只是碰巧遇到了,讓他內心不忍的只是黎虎和杜君蘭的死亡,幾個小時前還鮮活的生命一下子就像煙霧一樣消失了,讓他難以接受,有一種無名的悲傷縈繞在心理,如果是其他他不認識的人,他也許不會如此悲傷。可是,他也明白,眼下他必須努力的擺脫這種消極負面的心態,積極應對正在發生的事情,為自己爭取到一個最好的結果。人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是每個人也是獨立的個體,不論周邊人境遇怎樣,他都必須生活下去,誰對誰都沒有什麼必然的責任,只要不是主動地損人而利己,也就無所謂什麼犯罪,難道不是嗎?
沒錯,人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可那是一對那麼年輕的孩子,如果讓他們為這件事負責,會有什麼結果呢?那麼年輕的兩個人要在監獄裡面過上十幾年,他們的父母親,也就是面前的老潘夫婦也要悲傷的過上十幾年,然後呢?已經死去的人無法復活,只是多添了另一個家庭的悲劇,痛苦只能擴大而不是減少,對大家又有什麼意義呢!
尤其是和黎虎共同創業的那兩年,他自己把家裡多年的全部積蓄都交給了黎虎,沒有買房子,老婆和兒子住在城鄉結合部的出租平房裡,屋裡沒有衛生間,沒有廚房,甚至沒有一張固定的書桌讓兒子寫作業,老婆省吃儉用的積攢出幾千塊錢,也常常被他拿走墊付公司的差旅費。如此衷心耿耿,嘔心瀝血,到頭來他得到了什麼?沒有一分錢,沒有一句告別的祝福,甚至連一個微笑和握手也也顯得那麼稀有珍貴。他只記得黎虎那張冷漠緊繃的臉,那雙閃著冷漠目光的雙眼,那句臨別時冷漠無情的話語——「你們這些人早就該走了,只要有我在,公司就會發展下去」。
三年以來,妻子多次催足他和黎虎談一談,因為那些錢是他們唯一的積蓄,即然已經離開公司,況且錢又是借給公司的,當然應該收回。但是他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他唯一的收穫就是那冷漠無情的眼光,還有就是那句冷漠無情的回答——「對不起,沒錢,你看著辦吧」。今天下午在見到黎虎之前,他早就意料到最後的結局,只是心有不甘時的一種免為其難的一種嘗試。他還曾設想,念在三十多年的交情情份上,黎虎和他會有一次兄弟般的談話,最後分別時,他還會主動向他表示歉意——都是因為我,連累了你跟我受了這麼多苦,以後如果有能力,肯定會加倍補償你的損失。那樣他也會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會感到弟兄之間的那種溫情和友情,三十年的交情超過一切金錢的價值,他們會握手告別,互相祝福,彼此都會感到手心的溫熱,每句道別的祝福都是發自內心深處,包含著無盡溫暖……他會帶著這股溫暖回家去,再把那溫情脈脈的場景告訴妻子,說服妻子顧及他們三十多年的友情,放棄追討那些錢,即使母親住院,也自己咬牙堅持下去,不要因為這些毀掉這段友情。
但是,沒有友情,沒有溫暖,只有冷漠,讓他內心戰慄的冷漠。黎虎沒有給他回家說服妻子的理由,只有越積越厚的憤懣和怨恨,象冬天裡的雪一樣,冰冷無情地壓在心上,幾乎難以呼吸。他沒有傷害別人,但自己卻被無情的傷害了,他受夠了,已經忍無可忍,他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他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是兄長,他絕不能再讓母親擔心多花錢而不願去住院治療,不能讓妻子天天節食縮食地過日子,不能不給兒子一個溫馨的家,不能不資助正在讀大學的妹妹……因此,他必須堅強起來,堅定地往前走,勇敢地面對一切,承擔起他應該承擔的責任,讓家裡人過上安定富足的生活。
讓友情見鬼去吧!是你首先埋葬了友情!
劉新明最終下定了決心!此時他內心感到輕鬆舒坦起來,沒有了猶豫和羈絆,呼吸也順暢了許多,手心也乾燥溫暖了。好吧,就這樣走下去,不再糾結,不再彷徨!
劉新明又一次遙遙頭,語氣肯定地說「不,我不認識他們,我只是不忍看到這些」。
老潘輕輕地噢了一聲,那隻溫熱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低聲地對他說:「小劉,我們談一談吧」。
「好吧」
「按我們說定的,三百萬,全部現金,明天我先付五十萬,其餘的一周之內支付」。
「可以,我同意」。
「這件事情你保證完全保密,不對任何人講,知道嗎?是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
「當然,我明白」。
「那好,不過我想提醒你一下」,老潘語氣嚴肅地對他說:「你最好把這件事忘掉,就當它從未發生,這樣對你是最好的」。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劉新明感到老潘的語氣里有一種命令和教訓的意思,然他感覺很不舒服。
「你不要這樣敏感,我沒有其他的意思」,老潘依然是平靜沉穩地坐在那裡,目光冷峻地看著他接著說:「我感覺你的內心有些脆弱,而且溢於言表,讓人能看出來,不會掩飾自己,這是我最擔心的」,老潘側身凝視著劉新明說,劉新明內心不得不承認老潘的話是正確的,但是有一種被人扒光了衣服的感覺,這讓他感到很難堪,也惱恨自己的性格缺陷,他再一次感到了來自對方的壓力,幾乎不敢接觸老潘的目光,因為他感到這目光中透露出一種不信任,甚至還有一絲輕視。
「這是我的事情,你只需做你應該做的就行了」,劉新明語氣冷冷地說。
「不,不是這樣的!」老潘的語氣變得嚴肅而冷靜:「這是我們倆的事,我付錢,是為了孩子們平安,不會受到傷害,這需要你的合作,我們必須做的滴水不漏,天衣無縫才行,這關乎到我的孩子的身家性命,也關乎到我們全家的命運,不能有一絲紕漏,你能向我保證你能做到嗎?」
看著老潘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劉新明馬上理解了對方的心思,同時也感覺自己也得到了對方的重視。
「當然,我當然能做到」劉新明堅定地回答。
此時遠處傳來警車那尖利的鳴叫,一輛警車閃爍著警燈向這邊疾駛而來。
「剛才我報了警」,老潘把他那雙有力的手放在劉新明的肩上重重地搖了搖:「我來和他們談,你在這裡坐著休息就行,一切聽我的,可以嗎?」。
劉新明看著老潘,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的,我們沒有時間了,記住,我們開車經過這裡,看到水溝裡面有一輛車,發現是事故車,有人受傷,就報了警,這是事情的全部經過,非常簡單,其他的我們什麼都沒有看到,知道了嗎?」
「知道了」,劉新明沖著老潘點頭說。
「好!」老潘鄭重地點了點頭,剛要開車門出去,劉新明突然抓住他說:
「我當時在車裡睡著了,什麼都沒看到」。
老潘雙眼立刻閃現出讚許的光亮,伸手用力握住了劉新明的手「非常好,就這樣,一切都非常簡單,真實的都是簡單的」。說完,老潘再次用他那只有力的手搖了搖劉新明的肩膀打開車門,迎著開來的警車走去。
劉新明坐在車裡沒有動,此時他的心情倒不象剛才那麼起伏波動了,透過車窗看著老潘和警察在一邊比劃一邊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老潘和警察一起向那輛事故車走去,三個警察打開手燈,來回仔細地勘察著現場,還不時地拍照,最後又下到水溝里去,只能看到來回移動的手電筒的光亮,老潘站在路旁,扶著一棵樹,躬身往下探望著。此時劉新明面前又浮現出黎虎那雙冷漠的眼睛,他趕忙收回目光往前方看,這才發現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半個月亮掛在藏青色的天空中,他抬頭望去,棉花垛一般的雲朵靜靜地漂浮在那裡,有的象一團煙火,有的象一座寶塔,還有一朵象個人臉,微張著嘴似乎正在說著什麼,眼前的景象讓他陷入一種痴迷玄幻狀態,不能自拔,直到聽到有人在敲車窗,他才回過神來。
車門被打開,老潘探身過來,拍了拍他的肩:「小劉,警官們有些事情要問一下」。
劉新明哦了一聲,躬身來到外面,三個警察筆直地站在面前,中間的那位警察用手電筒在他身上上下照了一番,但卻禮貌地避開了他的臉。
「我姓方,這是我的警察證」,那位警察走上來遞上證件,並用手電筒照著請劉新明看。
劉新明看了一眼證件,輕輕地哦了一聲。
「有些事情我們需要你的協助,請你如實回答我們的幾個問題可以嗎?」
「當然可以」`,劉新明回答。
「那好,請到這邊來」,方警官指了指路邊停的警車,劉新明突然覺得有些緊張,他看了一眼老潘,老潘向他笑了笑,說:
「小劉,把知道的事說出來,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劉新明和三位警察來到警車旁,他低著頭,兩眼死盯著腳尖,不敢去看水溝里的那輛事故車。
方警官請他坐到副駕位置上,自己坐在正駕位置上,其他兩個警察坐在後排。方警官打開車內照明燈,同時翻開一個文件夾,對他說:「我要問一下你看到的……」
「不不……」劉新明搖了搖手,對方警官說:「我當時在車裡迷迷糊糊地要睡著了,什麼也沒有看到」。
「你不要緊張」,方警官看著劉新明,沖他微微笑了一下。
「當時是他再開車,就是老潘」,劉新明指了指路對面,繼續說:「他應該看得比我清楚,他說的肯定也比我全面,你們問問他就行了」。
「我們已經問過了,但你也是現場證人,我們當然也要有你的筆錄,這是我們的工作程序,也請你配合一下」,方警官平靜地解釋著,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劉新明看著方警官,點了點頭:「好吧」。
「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起事故的?」
「當時我在副駕上,有些困,閉著眼想睡覺,反正就是迷迷糊糊的時候,老潘告訴我說,他看到有輛車衝到溝里去了」。
「然後呢?」
「然後就是他把車停下來,就去看那輛衝進溝里的那輛車」,
「那他說了什麼?」
「一會兒他回來了,告訴我說,那輛車頭扎進了泥里」,此時劉新明眼前又浮現出那幅令他不忍回想的場景。
「車頭飄著白煙……」劉新明似乎在喃喃自語,十指緊緊地握在一起,陷入了沉默。
「老潘還說了什麼?」方警官的問話讓他的思緒又回到當前。
「他說人傷的很嚴重,要給急救中心打電話,還要趕快報警」
方警官一邊記錄一邊問:「後來是他打的電話?」
「急救電話是我打的,老潘打的你們的電話」。
「然後呢?」
「先是急救車來了,看了以後說人已經不行了,沒有搶救的必要了,然後就離開了。」
方警官輕輕地點了點頭,側過臉問:「那你看到了什麼?把你看到的事情說一下吧」。
劉新明沒有正視方警官,他的眼光透過車窗玻,漂乎在前方的幽暗中,低聲反問:「我什麼也沒看到,有什麼好說的?」
「你就在現場,怎麼會沒有看到呢?難道你沒有下車?」方警官不解地問。
「是的,我沒有下車,所以我什麼也沒看到」。劉新明收回視線,低著頭說。
「那現場的情況只有老潘知道,你一直在車裡待著沒下車,所以你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不了解,是這樣嗎?」方警官追問道。
「哦,是的,是這樣」。
方警官在文件夾上將劉新明的話記錄下來,然後交給他:「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原意,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請在下面證人欄里簽字吧」。
劉新明匆匆地看了一眼那兩行文字,其中沒有任何的實際內容,按照要求籤了字,並按照要求留下手機號碼,把文件夾遞給方警官「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不過也許我們還會電話約談」
「好的,那……那就再說吧」
劉新明和方警官輕輕地握了握手,便開門下車,向老潘的那輛賓士車走過來。老潘一直在車旁邊打電話,看到他過來,便掛了電話,迎了上來。
「怎麼樣?問完了?沒什麼事吧?」
「完了,沒什麼。我告訴他們說,我什麼也沒看到,當時在副駕上睡著了,我說有什麼事找你就行了」。
老潘看著他微微地笑了笑:「那好,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就行了」。
「還是我送你吧,不要給警察留下什麼線索,我馬上安排人把車給你送回去」。
劉新明覺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堅持,打開車門坐在副駕位置上,老潘發動了車,緩緩地往前開去。劉新明側轉看了眼對面,只見那三位警官正打著手電筒,躬身在出事的馬路上來回地尋視著。
此時劉新明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拿出來一看,見是妻子打的,感到有些緊張,眼前的事讓他把家裡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估計妻子看他一直沒有到家,也沒有消息,擔心他出什麼事了。他趕緊接通電話,果然是妻子一通氣惱地抱怨。劉新明只得一番輕聲安慰,說這輛租來的老爺車半路拋錨了,現在已經沒問題,一會兒就到醫院了。
「哦,你母親住院了?」老潘關心的問。
「是的,要做手術」劉新明語氣沉重的回答。
「不用擔心,我有醫院的朋友,可以幫忙」,說著,老潘在他的肩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繼續說:「你母親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
按照他的指點,老潘把劉新明送到了醫院,臨走前老潘把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交給劉新明:「我就不進去了,這是十萬元,你先給母親用著,我明天就安排我的朋友問一問,肯定讓最好的醫生來給你母親治療」。
劉新明感到一股暖流湧進了心田,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剛要推脫,老潘已經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貼到他耳邊輕聲說:
「這十萬是我的一點心意,和該給你的那些一點關係都沒有」,頓了一下,又說「什麼都不要說了,我看的出來,你也是個孝子,孝順的人都會有好報的」。
老潘又一次緊緊地握了握劉新明的手,雙眼炯炯地看了看他,就告辭離開了。
劉新明目送著老潘開車離開,他才轉身走進病房,手裡拿著那個鼓鼓的牛皮紙袋,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幾天來壓在他心頭的重擔瞬間被化解了,就像被一陣風吹散的霧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