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重天闕之上，南面湧入滾滾雲團，嘉榮又一次來到天宮，被安排在曾經她父母的黃閣之內。
屏退了天帝派給自己的人手，嘉榮終於能安穩的歇歇腳了。
來了天宮就得守天界的規矩，為了怕自己露餡，她硬是在裙下兩腳間系了一道繩，免得一步跨出去嚇到小仙女們。
躺在這過分柔軟舒適的床榻上，嘉榮想著，天帝把她召回來，怎麼不立刻接見呢？
不過現今她倒是累了，遂化出尾巴稀罕的揉弄了一番覆在身上，挑了一條最蓬鬆的抱著睡去，不再想那些煩心事。
晌午，久久不見公主殿下動靜的小仙娥們大著膽子，進了內殿，卻見蹋上毛茸茸的一團，嚇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嘉榮驚醒，略懵，待回魂了之後，慌忙收起了尾巴，清了清聲音，「嗯……什麼事？」
「殿下，您還未進食，可要……？」小仙娥眉眼間小心翼翼詢問。
「嗯，傳吧。」高貴矜持的小狐狸說道，「還有，以後不可擅闖我的寢殿。」
小仙娥立刻跪在地上，「殿下恕罪。」
嘉榮瞥了一眼地上比自己沒大多少的仙娥，端著氣勢，「下不為例，下去罷。」
「是，殿下。」
等仙娥們走了，嘉榮整個人都頹了，從前在天上她未現過原形時，那些仙者們也不過傳言她是只九尾狐，並不是天界尊貴的真龍，卻也不得求正。
可是今天，卻是赤裸裸的鐵證了。
此時天宮的一個小小角落裡，嘰嘰喳喳聚集著幾個小小仙女。
「你們說那毛毛的一團是什麼？」
「難道是尾巴？」
「公主殿下的尾巴怎麼會是那般！？那是什麼品類的龍，會長毛毛？」
「你們這群小丫頭才從三重天上來了多久，簡直孤陋寡聞。」
「怎麼說怎麼說？」
「嘉榮公主的母親是九尾狐，雖說大殿下是真龍，可她卻是實打實的的狐狸。」
「九尾狐……？」小仙娥們壓低聲音驚呼。
「唉，這麼說來公主還真是命途多舛。」一個小仙娥感嘆道。
「什麼呀，這難道不是莫大的榮幸嗎？一隻九尾狐卻是天族公主的待遇，誰能比她還幸運？」另一個小仙娥艷羨。
總之，嘉榮公主跟黃獙天妃一般是只九尾狐之事，如今終於得到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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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榮在此間待了足足幾十日，每日除了吃喝就是練劍，終於等來了天帝的傳喚。
這天帝的議事殿堂她也不是沒來過，只是此前多少宴慶，她總是躲在不知道哪個小角落，今日只她一人在殿上，倒是新奇。
要知道，就連她離開天宮那次，也是沒機會拜別天帝的。
且話說回來，這天帝還實打實的是她的親爺爺呢。
「嘉榮拜見天帝。」
天帝並未像親爺爺一般親近，只是淡淡的讓她免禮，而後又似想到什麼，滿面愁容的同她開了口。
「聽聞你回來的這些時日，天宮內的傳言倒是多了不少。」
天帝想著，這般關心是不是就如同一位親切訓誡晚輩的長輩了？
嘉榮自是感受不到親切的，她千八百年就沒見天帝對誰親切過。
「嘉榮知錯。」規規矩矩的認錯，嘉榮眉宇間儘是痛心疾首的懊悔。
天帝對此甚是滿意，雖說不是龍族，倒是品性不差，畢竟有天族的血脈加持，「行了，此次召你回天宮，是有要事。」
嘉榮坐在下首位，端端正正，沒有絲毫不妥，乖乖的聆聽著『要事』。
只是在聽完天帝的話之後，她忍住想從座位上跳起來的衝動，糾結著眉頭問道。
「天帝您……說的是哪位神君？」
天帝皺皺眉，覺得這丫頭是不是耳朵不好用，「溟涬！」
「天帝莫怪，嘉榮只是疑惑，是嘉榮腦子裡想的那個……溟涬？」她大大的眼睛看著天帝，滿是不信。
天帝這次覺得她怕是腦子也不甚聰穎，「正是祖神溟涬，難道還有誰敢喚此名不成？」
「……祖神！？」嘉榮驚呼，完全忘了她可是天族公主，驀然站起身，腦子裡除了震驚，什麼都裝不下了。
開！玩！笑！？
天帝說了什麼？
哪個神仙推演了三生姻緣？
姻緣里有她和祖神溟涬的名字？
你搞我？
「天帝莫不是……玩笑話？」嘉榮磕磕絆絆的假裝沉著冷靜的試探著。
「你覺得，悠遺神君會誆騙朕。」
「可是……可是嘉榮從未得遇過祖神啊！」
所以您確定您沒被騙？
她一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
「知你不信，悠遺在翼澤推演那塊天命石几萬年，明日便會將所推演姻緣鑄於三重天的三生石上，朕會親自帶你去三重天。」此前他也是不信的，不然怎會遲遲不召見她，不過是求證罷了。
天命石，是天道所衍，昭示六道輪迴的一方巨石，悠遺神君得溟涬祖神的推演之術，每九百年推演一環，得九百年姻緣，九百年生死，九百年凡世更迭。
姻緣鑄於三生石，生死譜寫生死命簿，凡間興衰則交於三重天的各位仙官分掌。
「但是……」嘉榮欲言又止。
「好了，明日隨朕去了便知，先退下罷。」
「是，嘉榮告退。」見天帝不耐煩了，她才不得不行禮退下。
回到寢殿的時候嘉榮還是懵的，她揮退了所有人，坐在榻上抱著尾巴啃手指。
天帝說的話應該不是假的，那他……這是被騙了？
可騙天帝也就算了，騙到祖神頭上，是嫌死的不夠快？
最重要的是，編排誰不好，為什麼偏偏是她？
難道說……？
「唉……」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嘉榮一點也想不明白，就是拔光她的毛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遂她只能機械的收拾著包裹考慮要不要跑路，奈何來天宮她什麼都沒帶，孑然一身。
而後她便跟無頭蒼蠅一般在寢殿里走來走去，著實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根本跑不了。
「哎呀煩死了！不管了明天看完再說！」萬一……萬一是假的呢！
抱著美好的幻想，她陷入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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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榮從未來過三重天，從前自是規規矩矩的在九重天當個高貴的公主，而後更是沒了來三重天的機會。
相比那九重天闕，這三重天的神仙更多，位分不高，每日也忙碌，三千凡世都由此間執掌。
不過她倒是更喜歡這裡，就是那明媚多彩的顏色，都比九重天惹她愛。
天帝一行風聲隱蔽，未驚動眾神，便來到了那三生石所在。
三生石什麼樣？嘉榮沒見過。
她在天帝身後，囂張的仰頭看過去，細細打量。
這石頭……大概有三四隻自己那麼高吧。
轉頭又向下看，竟是一隻鳥頭蛇尾的旋龜馱著它，上面緩緩流轉著一對對名字，眼花繚亂。
她掰著手指數，繼而頹敗放棄，反正是自己數不清的多。
「稟天帝，這新卷的名單，馬上就要篆刻上去了。」
「按規矩來即可。」老神在在的天帝說道。
「天帝……」嘉榮此時才真的感覺到了不知所措。
「且看著便是。」天帝在一旁桌前休息，甚至飲起了茶點。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刻終於還是到了。
嘉榮眼睜睜看著那神君一筆一筆刻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就是溟涬二字。
「等等等等！」嘉榮妄圖阻攔，甚至要伸手拉扯那位仙官。
「你做什麼！？」天帝重重的置下茶盞，「天族的禮儀規矩呢，青丘就是這麼教你的？」
這話叫嘉榮嚇得瞬間奪回了自己的爪子，只能一旁看著那仙官繼續篆刻溟涬的名字。
直到最後一筆結束，嘉榮才真真切切的覺得：哦，這是真的了，這大概真的是真的了。
可是，怎麼就會變成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