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境有一座青丘山,此山夏春不見嚴寒,乃是九尾狐族的領地。
此時,一隻黃皮的九尾狐狸正在水邊梳洗著皮毛。
小狐狸通身黃色,尾尖,足尖,耳尖,鼻尖皆是濃若著墨,若是在狐狸堆里,當是能一眼就辨認出她,非是她最嬌美可愛,而是她的九條尾巴乃是絕頂的蓬鬆,頂別的狐狸兩倍的大小,九尾展開,能蔽好幾隻同伴在尾后。
小狐狸名字叫嘉榮,她並不喜歡化出狐型,因為九尾黃狐眾多,且和黃大仙形近,既不如赤狐驚艷,也不如白狐尊貴,不過她還是很滿意自己的尾巴的,偶爾還會化出尾巴把臉埋在其間,發出嚶嚶嚶的叫聲。
今日在此,實乃弄哭了那群狐崽子,被追著揍來著,雖然沒挨到打,但是搞髒了自己的毛,才在水邊清潔。
梳洗完畢,嘉榮化形為人,抖了抖身上的衣衫,渾身舒舒服服后,朝著族長的洞府而去,如今她住在黃狐的地盤,族長便是她的姨夫。
「嘉榮你下了學堂去哪了?」
「我就出去溜達溜達,沒去哪~」嘉榮對此習以為常,自己在甄姨眼中皮的厲害,每日都要被問候。
「你個小丫頭片子,怎麼就這麼淘?!」
「人家這不是還小呢么~」嘉榮伸手去拿桌上的果子,好奇這是誰送來的,看著不是青丘的特產,長的好誘人。
甄姨拿著不知哪來的樹枝一下抽在她手背上,哪怕疼的厲害,嘉榮也沒捨得放手,她慣愛吃各種鮮果,掉在地上髒了可是不能吃了,疼死她也不能放。
「你弟弟妹妹早就回了,說你又去擾人家狐崽子了,你是不是又想挨鞭子?」
「哎呀那小崽子們太惹人愛了,我喜歡嘛~」嘉榮嗅了嗅果子,沁人心脾,隨口嘟囔著,「這是哪來的果子?」
甄姨坐在桌邊,倒了杯茶水順順心氣,「聖主派人送來的,想來是魔尊夫人送來給你的,不然這等果子怎會落到咱們黃狐的地界。」
嘉榮頓了頓,繼而不甚在意的啃上了果子:誰給的不是給,不吃白不吃。
不過說來這魔尊夫人倒是有風範。
青丘九尾狐族是大荒遺族,沒什麼地位,那些有身份的族群可都是參加過大荒戰爭的神族。
直到萬年前,黃狐出了一位天妃,也就是她娘,青丘九尾狐才入了眾神的眼,後來在一次戰爭中,她娘冒死拉著青丘參戰,雖說全軍覆沒,連帶她爹娘也身死道消,但青丘九尾狐總算被當正經神仙對待了。
只是畢竟人去了,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再記得他們,她頂著天帝冊封的公主頭銜,規規矩矩的在天宮中生活了幾千年,終究還是被甄姨接回了青丘。
在這青丘待了有萬年她才懂得,以前自己謹小慎微的秉著公主的威儀,卻從來就不被天宮中的那群人所在乎,她像一個自己給自己演話本兒的痴人,只有甄姨願意點破她的夢境。
接著便是百年前,青丘的一位九尾白狐被玄天魔尊迎娶為妻,才惹得神界嘩然。
曾經一位天妃,如今一位帝妻,九尾狐出美人,果然傳言不虛,然而這是明面上的美談,背地裡,說的還不都是九尾狐擅魅罷了。
嘉榮想著這些往事,一邊小口小口的啃著果子。
『啪!』的一聲,手背上又挨了一下。
雖然疼,但她下意識握的更緊了,這大概就是:雖然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但是你不能搶我手裡的東西。
「你這丫頭怎麼就說不聽,那果核兒扔掉,扔掉!怎麼就這麼饞,什麼好吃的你都要吃個一乾二淨,接你回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般。」甄姨恨鐵不成鋼,眼看就要上手搶。
嘉榮見狀,果核兒一口吞進去,毫不猶豫……
九重天闕之上
紫宸殿內,天帝打算著安排天族子弟前往孰翰祖神處問道的人選,卻見仙官匆匆入殿稟報。
「稟天帝,掌天令的悠遺神君遣了座下弟子有要事通稟。」
——————
「嘉榮,甄姨和你姨夫沒什麼本事,你現今也快要成年了,只能送你這一柄劍器。」
青丘盛產玉石,不見金銀,這柄劍骨,還是當初嘉榮來青丘時從天宮帶來的一塊招搖山的金石熔鑄其中,集合了嬰山特有的紫藤和青丘的玉石,此劍通體潤玉,刃鎏金,骨柔勁。
可甄姨還是很慚愧,這柄劍再特別,也不過堪堪高於凡品。
然嘉榮內心百感涌動,她慢慢走近那柄劍,握住劍柄,頓覺細膩溫熱,宛若握住了什麼人的手腕一般。
小狐狸嘴角牽起微笑,眼睛眯成一彎月牙。
「從此,你就是我的夥伴了。」嘉榮悄聲的對它說道。
劍身立時閃過熒光,仿若在回應著她的話。
「族長——族長——!」遠處突然傳來呼喊。
「什麼事慌張成這模樣。」
「族長,快些回去吧,聖主派了人過來,而且……」那狐狸看了嘉榮一眼,「而且還要嘉榮姐姐一同面見!」
嘉榮和甄姨對視一眼,只能無奈的跟在後面,她本想拿劍出去耍弄一番的,那群小狐崽子肯定能乖乖讓她欺負。
在去白狐族的路上,嘉榮想過很多情景。
莫不是哪位神仙突然想起了她的存在?
或是打算搞個什麼慶典宴會客氣邀請一番?
再不然是誰又想起了她家那對爹娘,打算祭奠一番?
可她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來人竟是直接要將她接回天宮,帶著天兵來,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總能讓我收拾好東西吧。」嘉榮沒了笑意,一本正經倒是有了公主的威儀,心想若是這都不答應,她真的想化劍砍死他們算了。
「殿下請便。」
嘉榮是只狐狸,青丘的狐狸都喜歡在洞里住,可她是半路出家的狐狸,當年在青丘硬是自己修了一處房屋。
如今她在屋內環顧四下,那茶壺是她親手燒的,那藤椅是她親自編的,那床鋪棉花也是她種的,若是選擇拿走一樣,她什麼都舍不下。
「丫頭……」甄姨聲音晦澀。
「甄姨您別這樣,我又不是沒去過天宮。」
「那怎麼能一樣。」從前知道她會回來,頂多是怕她惹了麻煩,現今她可還能回來長住嗎?
「甄姨,這還怎麼回事兒都沒明白呢,您別擔心。」
嘉榮打量了一下,終究是什麼都沒有帶走,只有那一柄劍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