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來自爺爺的愛

夜色漸深。

天空開始下起鵝毛細雨，梅花狀的印記在青石板上紛然綻放，烏雲之下，似有石楠花香。

「乖孫，該喝葯了...」

一襲黑衫的老孫頭此刻正站在陰暗的房門外，雷霆驟閃間，滄桑的面容上那是一抹邪異的笑色。

「爺爺...」

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有些不對勁的小豆子，下意識的往被子里縮了縮。

他的確『病』了。

可這病痛的來源卻是眼前愈發陌生的爺爺...

自從一個月前那場霍亂過後，他印象中和藹可親，視他如己出的爺爺就像變了個人般。

臉上失去了往昔的笑容，整個人日漸陰沉，嘴邊總是呢喃著一些是是而非的話。

「如果當初選擇成為它們中的一員，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陰陽兩隔了...」

「都是因為那個小雜種！如果不是他，你又怎麼會死...」

「可孩子是無罪的啊，他畢竟是你生命的『延續』，既然不能親手宰了他，那便讓他永遠和我同在吧...」

小豆子雖然年幼，但卻並非無知。

他知道那個所謂的『他』極有可能便是指的自己。

但是...

「爺爺的『愛』，真的該拒絕嗎？」

注視著眼前，手端著一碗血腥氣息十足的『湯藥』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爺爺，小豆子眼神中更多的卻只有麻木。

從牙牙學語到懵懂記事起，他身邊唯一的親人便是爺爺。

所以，他不懂如何去割捨。

或許這原本就是個無解的問題，畢竟，除了爺爺，他又還能為誰而活。

「真乖...」

見小豆子主動的伸手前來接自己手中那份用血肉熬制的『詭異之源』，老孫頭不禁『老懷寬慰』的笑了。

「噗嗤。」

「好一幅爺慈孫孝的畫面啊，真是...」

「令人作嘔。」

砰——！

那是瓷碗被打碎的聲響。

窗外的打趣聲落在老孫頭的耳邊此刻顯得是那麼的刺耳，特別是那熟悉的音色，讓他臉色霎時變得極為難看：

「顧——青！！！」

陰厲的低吼聲，宛如從九幽地域攀爬而出的惡鬼，怨毒而又森然。

「顧青...大人。」

坐在床榻上的小豆子，此刻雙手空空，亦是一臉驚愕。

「看來，我來的並不是時候。」

戲謔的瞥了一眼屋內石板上，那團仍在悄然抽搐散發著蒸騰熱氣的猩紅血肉，顧青笑說道。

「顧青...大人。」見自己的一切盡皆『暴露』，老孫頭也是不再遮遮掩掩，那雙愈發猩紅的雙目，已然變得恐怖無比，直欲噬人。

「夜半三更，不知您突然到訪，究竟所謂何事啊...」

「我嗎？」雙手撐在窗沿上，一副看好戲模樣的顧青，甩了甩手中的卷宗，一臉人畜無害道：

「本來已經打道回府了，不過突然發現卷宗上記載的一些內容，貌似和你們家小豆子有關，這不，我就順便跑一趟。」

「和我有關？」見矛頭竟是突然指向自己，小豆丁突然愣了愣神。

「沒錯，這上面記載的是有關於你的家人，也即是你的親生父母的一些事情。」

「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得告知於你，畢竟，人活在這世上總是需要一些寄託感，哪怕這份寄託是有關於...你的殺父仇人。」

轟隆——！

顧青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落在兩人耳邊卻是無異於落地一驚雷！

「殺父...仇人？！」

老孫頭滿臉的不可置信，臉色更是陰晴不定。

反觀小豆子，當聽到『父母』這兩個字眼時，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抹厚重的憧憬，而聽到殺父仇人時，卻是猛地綻放出一道絲毫不弱於老孫頭的猩紅色彩！

「五年前，城東街七十一號發生了一起由『怒之異化』所引發的焚屋案。」

「卷宗記載，那一日共有三戶人家恰巧聚集在七十一號屋附近。」

「其中，便包括剛臨盆不久，誕下一子的許氏夫婦，以及一位路過的路人和...你現在的爺爺孫義一家！」

「小豆子，那許氏夫婦便是你的親生父母，而你的仇人...」

他該不會是想...

眼見顧青突然眼神玩味的瞥向自己，一股極其不妙的感覺頓時在老孫頭的頭皮之上砰然炸裂！

「閉嘴！！！你給我閉嘴！！！」

「休想污衊我！！！」

彷彿猜到了什麼一般，老孫頭突然暴起，向著顧青瘋狂咆哮。

「嘖，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又不是比誰嗓門大，再說了，我又沒說這件事與你有關，還是說...」

「你自己，心裡就有鬼？」

眼見老孫頭如此『配合』自己潑髒水，顧青愜意的掏了掏耳朵，並無辜一笑道：

「畢竟卷宗並未寫明那天的事情具體經過，不過我想善良的許氏夫婦應該只是被恰巧波及才會導致不幸的事情發生。」

「那麼，請問作為當時有倖存活下來的唯一當事人，老孫頭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

「解釋？」額頭已然青筋暴起，渾身的皮膚宛如從滾燙的油鍋中淌過一遍的老孫頭，嗓音沙啞至極的扭曲笑道：

「我憑什麼向你解釋？！」

「不不不。」眼見老孫頭徹底的詭異化，顧青突然善意一笑，並朝著老孫頭身後指了指：

「你需要解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乖孫。」

「什麼！？」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一般，詭異化的老孫頭猛地轉身，只見陰暗的屋內，已然生出一雙劃破黑夜的猩紅之瞳。

更有咀嚼聲連連，直到吞咽聲戛然而止的剎那，一道稚嫩的嗓音悠然問道：

「爺爺，你有什麼...」

「想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