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荒誕的西洋舞會
一月十二日,陰天。
冷,南沙鎮的冬天似乎越來越冷了,屋子裡裝著舶來品的汽爐,用碳不多,卻也熏的屋裡溫暖如春。
陳記制衣店新做的旗袍送了過來,艷麗的桃紅色,銀絲線綉著大朵的富貴牡丹,說實話,我向來是不喜歡這種將身體包裹地如此之緊的衣物,太彆扭了,傳統的褂裙多好啊。只是他喜歡的那些女人似乎都喜歡這樣的裝束。
傅賢淑盯著那件旗袍足足有半個多時辰,內心煎熬良久,終於還是穿上了,小心翼翼地審視著鏡中的自己。被旗袍襯托的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畢露,傅賢淑有些不太認識鏡子里的自己,臉唰地紅了,立馬便想脫了,卻又忍不住細細觀摩著。
她的心底是羨慕著媚雲地,最後竟連夢中都幻想著自己成為了那樣風情的女子,如今似乎更像了。
老遠就聽見孫管家扯著喊的聲音:「傅二小姐,您又來看少夫人啦!」三姨太宋小珠正倚著門口嗑瓜子:「喲,這傅家二小姐最近跑我們家還真是勤快,當真是姐妹情深啊。」
傅賢情懶得和她計較,佯裝沒聽見,遠遠行了個禮就轉去東院。
宋小珠鼻孔哼了一聲:「嘖嘖嘖,這傅鎮長家的千金教養也真是一般。」又補了一句:「二小姐,留下來吃晚飯么?」
綠丫看見傅賢情:「傅二小姐,我們少奶奶還在午睡著,幫你叫醒她么?」
傅賢情噓了一聲:「不急,我去書房那先呆著。你去忙吧,姐姐醒了,你再來叫我。」
那好。綠丫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傅賢淑趕緊將那身旗袍換了,「綠丫,你去喊二小姐過來吧,我正好也有事想問她。」
這一個月她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獨自舔抵著傷口,卻也聽說父親取消了二妹之前的親事,突然改成招上門女婿,妙手堂掌柜的公子馮川柏,而且這門親事似乎定的很急。馮川柏的身子骨打小就弱,賢情只說是喜歡他。作為姐姐,傅賢淑自然知道她在說謊,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中便是半分期待都無。但再問她,卻什麼也不說。
「二小姐還真是好學,經常來書房呆著。」
「她呀,以前我還未出閣的時候,倒不見她這般用功的,想是這幾年轉了性吧。她看書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你記得以後吩咐下人離遠些,莫吵著她。」
綠丫很是仰慕:「有文化就是不一樣。我這就過去叫二小姐。」
很快,傅賢情過來,姐妹倆照舊先閑話了些家常,傅賢淑照舊問起了這門親事,聽說婚禮的日期也定了,就在月底。
「情,你可想清楚了,這郎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婚姻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半分勉強不得。姐姐便是前車之鑒,喜不喜歡的不重要,關鍵是他得待你好,眼中只有你一人。」
「那姐姐為何不離開?這世上莫非就沒有喜歡姐姐的人?姐姐若真有勇氣,便離開姐夫,南下去尋林軒表哥。」
「……」傅賢淑有些無言以對,她還是清清白白的女兒身,離開南沙鎮,未嘗不能有新的開始,新的人生。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勉強笑道:「陰陰是說你,你怎麼又轉到我身上來了。」
傅賢情乾嘔了幾聲,取笑傅賢淑是口是心非,不過是心中放不下罷了。而這般放不下,只因為見的男人太少了,才會心心念念著姐夫那個煙鬼,這些時日他都瘦的不成形了。
這次過來順道送張邀請帖子,海味鋪的少東家辦了場西洋舞會,不少年輕男女都會去,姐姐不妨去散散心。
傅賢淑本不想去,她早已習慣獨處,但想著那件旗袍,她忽然答應了。
南沙鎮住西式樓房的比較少,有錢人家也還是習慣幾進幾齣的院子,幾代都住習慣了。好不容易希望百貨的四少家裡在北郊有棟花園別墅,帶著一個大花園,可以用作西洋舞會的場所。
穿著藍布褂子的僕役,腦後還垂著烏黑的麻花辮子,端著的托盤上放著各式的三文治,或者西洋酒,有些不倫不類的中西合璧。
請柬上早早已說了著裝要求,男士西裝,女士晚禮服,可攜帶一舞伴。只是一來時間有些倉促,定做的洋裝來不及,因此也只有一半的賓客按著要求著了洋服,還有一半依舊穿著長袍,旗袍,東西混雜著。反正這個時代本就是如此奇怪而混亂的。
陪著傅賢情來的居然是妙手堂掌柜的公子馮川柏,一個跑堂掌柜的公子實在是小門小戶,在眾人眼裡自然是高攀不上傅鎮長的千金小姐。而且舉鎮都知道,傅鎮長和海味鋪的老爺早先已為兩家兒女口頭上定了親,雖然還沒有正式的訂婚,但這門親事也都心照不宣了,等傅二小姐年滿二十就說媒下聘了。
只是不知為何,這門看起來大好的親事卻在一月初的時候被傅鎮長給取消了,在大家還在熱乎八卦此事內幕之時,傅鎮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招了馮川柏做上門女婿。
傳言說是捨不得傅賢情出嫁,思來想去還是為她招個上門女婿,便定了個小門戶中藥鋪掌柜家的三公子,只是這三公子打小身體不太好,好在自己父親在藥材鋪做個掌柜,也便利些,一直用藥罐子吊著的。能攀上傅鎮長這門親事,自是大喜了。大戶人家的公子是肯定不會願意去做上門女婿的。
海味鋪的少東家見到挽著手頗為親熱的二人有些許的尷尬,打了招呼之後便匆匆忙忙走開了。
做東的四少雖然也訝了幾秒,但還是禮貌地招呼著:「傅二小姐也賞臉前來,今天這風頭只怕都被你們兩姐妹給搶了。」
「是嗎,姐姐已經到了?」傅賢情望向廳內,就見人群簇擁之中的姐姐一襲亮色的旗袍,披著銀狐毛的披肩,浮凸有致,有一瞬間,她都幾乎沒有認出那是姐姐。若是髮型再變化一些,只怕更多的人會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了。
但已經有聞著八卦味的好事之人湊了過來,攔住她的去路:「傅二小姐這麼快就要宣布名花有主了,我等可好是傷心。可是這馮公子有什麼過人之處?」臉上有些不懷好意的曖昧之色。
傅賢情勉強擠了個笑容:「家母身體不好,近來多虧川柏的藥石有方,才漸有好轉,便給了他這個機會也來見見世面,大家以後多多照顧。」
只是這馮川柏唯唯諾諾地實在上不了檯面,與這一切格格不入,很快便被冷落在一旁。
楊光可以想象得出當時那一眾鶯鶯燕燕,便如同皮影戲一般,各種繽紛的顏色貼在慘白的幕布上,表面上五彩絢麗,實則風乾般了無生氣。
傅賢淑找了個借口離開喧囂的人群,今晚實在是有些驚喜,卻也沒忘了自己的意圖。喊住了馮川柏,盤敲側擊了解傅鎮長的意圖。
「實不不瞞,我能生育的概率很小,大戶人家哪能將女兒嫁給我呢,何況我也是喜歡傅二小姐的。能得到她的青睞,便是做上門女婿,我也是願意的。」馮川柏很憨實地說出了自己真實想法,到底是有些自卑。
如果那個孩子不是馮川柏的,那是誰的?嫁入大戶人家自是容易被揭穿,難怪這傅鎮長要取消婚約,招個普通的上門女婿,找個軟柿子捏,原來是為了接盤啊。
難不成又是關昊的?不會吧,他可是她的姐夫呀!
楊光心裡狠狠地「靠」了一串,這關昊也太亂了吧!難怪怨靈要對楚薇薇說她是最後一個,原來她竟也是關昊的孩子,這鄭文宇和楚薇薇折騰了半天,竟也是遠方兄妹。這劇情也太狗血了!
傅賢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二人身後,眼神有些警惕:「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馮川柏很關心地扶住傅賢情:「哪不舒服,我幫你看看?」
傅賢情縮回了手,搖了搖頭:「沒什麼大礙,可能天氣冷,只顧著扮美,穿的少了些,受了寒。姐姐和我一道回去便可。」。
傅賢淑知道她必是有什麼話想和自己說。
回去的車裡,傅賢情拿出了一份手稿給傅賢淑,眼睛異常閃亮:「姐姐,你可還記得我曾和你說懷疑過媚雲的來歷么,大凡煙花女子,能進大戶人家即便做個妾都是祖墳冒青煙的事,何況嫁的又不是老頭,還是她鍾情之人,為何要她要如此為難姐夫,苦苦相逼。那時我便覺得她可疑,找了私家偵探調查了她小半年,果然她來南沙鎮並非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