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熬不過今晚
這時候,程阮才想起找自己手機。
她摸了一圈,自己身上沒有,她手機呢?
程阮依賴慣了徐韞節,下意識朝他看過去,問:「我手機在你那嗎?」
徐韞節垂了垂眸子,恰到好處的掩去了眼底那抹深思,他回答程阮:「在車裡。」
「那把你手機給我。」
程阮好奇心一向很重,她現在就像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其實趙宣芮被綁架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十條實事新聞里有八條是關於她的。
程阮隨便一搜便搜到了所謂的『死亡直播』片段。
地點似乎在某個廢棄爛尾樓,背景是一面只塗了水泥的牆,光禿禿,什麼也看不出來,無法判斷是在哪裡。
趙宣芮被綁在木椅上,嘴被膠帶粘的死死的,臉上髒兮兮,眼淚混合著鮮血往下流,在地上匯聚成一團顏色不明的液體。
綁匪戴著口罩和墨鏡,讓人難以分辨他是誰。
他手中握著一把匕首,時不時在趙宣芮臉頰旁比劃,看得人觸目驚心。
程阮幾乎是擰著眉頭看完了網友截下來的一小段。
隨後,她把手機遞給了徐韞節。
後者垂眸掃了眼屏幕,長長的睫毛忽閃,遮掩住了眸底的漠然。
「是趙宣芮。」他說。
因為程阮自己本身開始心緒不寧,所以也就沒注意到男人此刻的語氣有多冷漠,他甚至連一絲驚訝也沒有。
程阮沒注意到那些細節,她只知道,從視頻中綁匪第一次露面她就認了出來,那人是程榮山。
朝夕相處二十多年,把她從小養到大的人,她不可能認錯。
可是……為什麼呢?
程榮山為什麼這麼做?
程阮是個聰明人,她很快想到了原因,可她不願相信,也不想相信。
她沉思片刻,奪過徐韞節手中的手機,輸下程榮山的電話號碼,超那邊打了過去。
如她所料,沒人接。
程阮心裡漸漸浮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程阮的失態落在程霜覺眼中,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姐,怎麼了?」
程阮聞言眼神微閃,她沒哪手機,所以沒看到新聞,那程霜覺呢?
程阮程阮側首掃了他一眼,問:「你沒看新聞?」
程霜覺微怔,「沒看,怎麼了?」
程阮深吸口氣,又很快呼出,她搖頭,「沒什麼。」
程霜覺覺得奇怪,想再問什麼,但被徐韞節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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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商場,剛回到車裡,程阮的手機便被人打響。
程阮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人姓名。
她接起,電話那頭,程宥揚的聲音緩慢而艱難:「有時間嗎?來醫院一趟。」
「爸出車禍了。」他說。
這是程宥揚第一次在程阮面前稱呼程榮山為爸。
但程阮此時此刻卻沒心情去理會這些小細節,她滿腦子都是:程榮山是不是在逃亡過程中出了車禍?
這場車禍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電話掛斷,程阮陷入詭異的沉默,徐韞節看在眼裡,找了代駕,沒讓她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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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醫院的時候,距離程宥揚那通電話已經兩個小時過去。
走廊里,程宥揚沉默著守在病房外,見到程阮來,他緩緩開口:「爸在裡面等你。」
程阮視線越過他掃了眼走廊內的人。
休息椅旁,程老夫人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急得不知道怎麼辦,一個勁的求神拜佛。
程鳶靜靜的待在一旁,沒哭,但眼睛是紅的。她抬起頭,朝程阮所在的方位看來,不過視線所向,卻是程霜覺。後者察覺到了,微微側首,避開了她的視線。
程老爺子沒來。
程冉還被看管,也來不了。
程宥依人也在精神病院,如果不出意外,下半輩子都逃不出來。
而最愛程榮山的方舒琦,早就死了。
程宥揚出聲打斷了程阮的思緒,「進去吧。」
話落,他側身給程阮讓路。
他一動,程阮才聞到他身上也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程阮忽然感覺心口被什麼東西堵住,像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重,壓的她難受。
她抬手拽住程宥揚的衣袖,閉了閉眼,啞聲道:「你陪我一起進去。」
程宥揚目光微怔,修長的手指緩緩抬起,不輕不重的握住了程阮的手。
「好。」他應道。
程阮回頭看了看徐韞節,後者對她微微點頭。
徐韞節不參與程家的紛爭,程阮進病房后,他轉過身,緩步走向角落,卻在轉身之際,無意中瞥見了站在走廊另一端的男人。
徐韞節略微思量片刻,朝那人走了過去。
走近了看,季梵禮神色凝重,眼底是怎麼也化不開的郁色。
「我阻止了。」他對徐韞節說,「我後來真的去阻止程榮山了,他也想通了,不殺人,他給趙宣芮留了半條命,為什麼事情還會變成這樣……」
徐韞節無悲無喜的看著他,聲音也淡漠無比,「我告訴過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季梵禮終於後知後覺的從他話中捕捉到什麼,他遲鈍的問:「所以,你早就知道了程榮山的結局,是嗎?」
徐韞節扯了扯唇角,臉上卻無笑意,他回答:「善惡到頭終有報。」
「程榮山死了,你不怕阿阮傷心?」季梵禮追問。
徐韞節:「程榮山的結局,她比我看的還明白。她早知這一天會來臨,只是時間快慢罷了。」
「你的意思是,阿阮知道車禍背後的真相?」
徐韞節恢復沉默,不再多說。
季梵禮從他的眼神里看懂了什麼,他自嘲的笑了笑:「難怪你說我不過是在給人做嫁衣。」
徐韞節頓了頓,問他:「程榮山傷勢怎麼樣?」
「熬不過今晚。」
聽到季梵禮的話,徐韞節神色平靜的點點頭,什麼都沒多說,連多餘的震驚也沒有。
他的神情變化,被季梵禮盡收眼底,季梵禮忽然叫了他一聲,「徐韞節。」
徐韞節看了他一眼。
季梵禮迎著他的目光,慢聲道:「我時常在想,如果我比你早出現在她身邊……」
徐韞節神情略顯不耐,出聲打斷,「可惜了。」
他說:「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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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徐韞節又看了季梵禮一眼。
那一眼,極淡,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沒有屬於勝利者的炫耀,也沒有任何憐憫之意。
也是在很久之後,季梵禮才參透徐韞節留給他的那個目光的含義。
徐韞節早就知道程榮山會有今天的結局,他站在上帝角度目睹了自己所籌謀的一切。他阻止自己,是因為他不想程阮因為程榮山而背上莫須有的罵名,他沒徹底阻止自己,是因為自己做了他想做的事。
徐韞節從一開始便預知到了這場戲劇的結局,他近乎冷漠殘忍的觀賞完這場戲。
他有想報復的人,但他不沾血,他手上乾乾淨淨。
因為,他想要的,總會有人替他完成。
自己於他,不是是個利用工具。
在他面前,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