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存在的意義
付凌天推開一個院落的木門。
院子裡面一片狼藉,完全是一副很久沒有人居住的樣子,各處都結著蜘蛛網,地上有散落破碎的瓷器。
付凌天的心頓然冰冷一瞬。
他繼續向前走去,穿過院落,一直走到木屋門外,抬手正要推開大門,發現門栓處有一處血痕,像是不久前才剛剛沾染上的痕迹。
付凌天眯著眼睛,推開大門。
門內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和屍體的腐爛味道。
付凌天從腰間抽出一塊帕子捂住口鼻。
那帕子,能看得出是女人送的。
腳下有從屋檐上掉落而下的木頭,被付凌天踢了一腳,安靜的色下中,刺人耳膜。
「有人在家嗎?」
沒有人回應。
時間一點一點得過去。
屋內突然傳來響聲,付凌天一驚,才見是幾隻老鼠從床的方向跑了下來,因為見了人,四處逃竄。
付凌天心中對眼前的情形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他死死地盯著床的位置,慢慢踱步向前,隨時警惕著身後會突然有人出現。
床上,月光的映照下,能看到一個人正直挺挺地躺著,一動不動。
惡臭味越來越濃。
付凌天慢慢抽出佩劍,向那身體靠近過去。
那是一具女性的屍體,身體的皮膚已經開始腐爛,有蛆蟲在她的皮肉里猙獰,皮肉上還有很多大坑,分明是老鼠啃咬過的痕迹。
即使見過太多屍體的付凌天,胃裡也一陣不舒服。
他強忍著,查看死者情況。
雖然死者面目全非,但她耳朵下方的那顆笑笑的紅痣卻引起了付凌天的注意。
這死者.......不就是白天的時候那個當街要刺殺江祭臣的婦人嗎?
現在為什麼會獨自出現在這裡?
按照目前屍體腐爛的程度來看,不可能是白天才死。
也就是說.....
付凌天猛地抬起頭:「也就是說,白天看到這婦人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個活人了!」
正說著,剛剛還躺在落滿灰塵的床上的屍體突然慢慢的動了動手指,幾乎已經腐爛的眼球也跟著轉了轉,看向付凌天的方向,唇角慢慢上揚,露出一個鬼魅的笑容。
屍體的嗓子里,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那聲音傳遍了整個破舊的木屋。
付凌天聞聲,後退半步,冷眼對著眼前那露出詭異笑容的屍體。
那屍體已經僵硬,猛地從床上彈起來,脖子處發出咯咯的聲音,轉向付凌天,只一瞬,便沖向付凌天的方向。
付凌天大驚,揮劍而起。
木質門外,傳來更多咯咯聲,那聲音,就像是一群夜行動物。
付凌天一劍便劈掉了那婦人的頭顱。
那顆頭滾落在地上,唇角依然露出著詭異的笑容。
付凌天轉頭看向窗外。
只見月色已經被窗外的那些屍體擋的嚴嚴實實。
他已經完全被這些奇怪的屍體包圍。
「看來,今晚又有人要找事了?」付凌天冷哼一聲,深吸一口氣。
門外,大量被控制的屍體已經破門而入.......
山洞內。
江祭臣轉過頭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與眼前這個嗓子里發出咯咯聲的男人穿著一模一樣的人。
他的臉上,也帶著一柄面具,面具的底部,有一處紅色的物體,因為太黑,並不能清楚得看到那物體到底是什麼。
江祭臣唇角一扯:「真身,終於肯現身了?」
那人卻並不著急,慢慢地朝著江祭臣的方向而來。
隨著那人越來越近,周圍所有被控制的四腳人都紛紛為那人讓位置。
江祭臣靜靜地望著那人逐漸靠近。讓他幾乎忘記了身體的疼痛。
而在江祭臣身側,那個剛剛不願意傷害江祭臣的白衣面具人,在眼前這個面具人出現的瞬間,被推了出去。
那人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畫作了一個散發著亮光的珠子,在空中飄蕩著,隨後,慢慢地落到了白衣面具人的手中。
「現在,可以開誠布公了吧?」
江祭臣的語氣冷漠。
白衣面具人,一把鉗住江祭臣的下巴,並沒有著急回答他的話,仔細來回打量著江祭臣,就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
「你的三魂七魄去哪了?為什麼看不到?」
白衣面具人似乎有些生氣。
江祭臣不解:「你也想要?那你來晚了。」
白衣面具人一巴掌打在江祭臣的臉上。
江祭臣順勢到底,被啃咬過的腿,更多血液溢出來。
白衣面具人低怒呵斥:「不是你的東西,你竟然送給別人!」
江祭臣抬頭,望著那白衣面具人,月光下,他終於看清了對方面具下方那團紅色的樣子。
那是一朵彼岸花,紅如血色,在月色下,宛若能夠流動的血液。
江祭臣睜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會與彼岸花有關。
他悄悄得將自己腰間的玉佩收起來。
「不用藏了,我對那玉佩沒興趣。」白衣面具人像是完全明白江祭臣的想法。
「你是誰?你認識曼珠?」江祭臣思度片刻后,問道。
白衣面具人聽到曼珠的名字,一揮手,江祭臣再次順勢倒在地上:「曼珠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江祭臣的口中開始滲血,他毫不在乎得抬手一擦:「你想做什麼?從一開始,就控制了我阿姐的屍體,將我送到王大人面前,之後故意當街讓那兩個家丁死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後又利用一個長得像我娘親的人,讓我單著群眾的面,坐實了小狐狸精的設定。」
白衣面具人聽著這些,搖搖頭,冷笑一聲:「有些事,你從一開始就錯了。」
白衣面具人靠近江祭臣,能感覺到,面具下的他正在笑著。
江祭臣絲毫不畏懼,抬手便要去揭開那面具。
被白衣面具人一把抓住瘦弱的胳膊:「江祭臣,你不過是個凡人,不過是沙華的一部分,你不配擁有現在的一切。」
白衣面具的笑聲越來越放縱,隨著那放縱的笑容,周圍被控制的四腳人們再次開始蠢蠢欲動。
白衣面具人抬起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江祭臣的臉:「現在,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說著話,白衣面具人手觸碰到江祭臣的額頭。
一道紅色的光從江祭臣的眉心散發而出。
白衣面具人的笑聲越來越響亮:「江祭臣......這一世,早早結束,便是你最好的歸宿。」
江祭臣聽到這話,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抬手反握住白衣面具人的手腕,另一隻手伸向白衣面具人的面具。
「是嗎?聽你這麼說,是在關心我?」
白衣面具人閃身,黑長發在空中飄散著。
鬆散的頭髮搭在肩頭。
他站起身,冷冷得俯視著江祭臣的臉。
「我已經讓你見了你最想見的人,如此,你該安心的離開了!」白衣面具人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似乎透著難過的氣息。
山洞入口處,雲檀和卿離出現:「沙華!」
話音剛落,白衣面具人和江祭臣同時回頭。
白衣面具人看到雲檀和卿離的時候,身體下意識得後退半步。
江祭臣看在眼裡,對雲檀和卿離的方向喊道:「雲檀,卿離,我在這裡!」
而站在原地的雲檀和卿離卻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得望著白衣面具人。
「你......」雲檀慢慢抬起手,默默地指著被一眾四腳人包裹起來的白衣面具人。
卿離更是驚得出不出話來:「不會是......」
雲檀低眼看了看坐倒在地上的江祭臣,輕輕得搖搖頭:「到底怎麼回事?!你們.......」
白衣面具人站在原地,一副已經下定決心的樣子:「我來收集散落的三魂七魄,一共十世,而今,已經是第九世。」
白衣面具人沒有將話說得很清楚,但云檀和卿離似乎已經聽得明白。
白衣面具人看了江祭臣一眼,繼續說道:「現在,你們還想幫他嗎?」
江祭臣雲里霧裡,在三人之間來回看著:「你們.......認識嗎?」
此刻的雲檀和卿離,眼中似乎早就已經沒有了江祭臣的存在。
白衣面具人繼續說道:「結束今世,才是對他最好的結局!我想,你們比我更明白。」
雲檀這才轉眼看向江祭臣,默默地搖著頭:「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白衣面具人雙手背在身後:「他的人生,本就是虛無的,可談活著!」
卿離低著頭,不再說話。
雲檀上前,擋在江祭臣的身前:「所以,聽說前幾世都......不得善終,都是你......」
白衣面具人抬起手掌,他的指尖聚集出一簇綠色:「如此,你們還要幫他?」
雲檀抿著嘴:「他是無辜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他還小!不該承受這些!」
白衣面具人冷笑道:「難道,你們不覺得他這一世已經經歷了太多生離死別,也使太多人死於非命,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這罪孽......」
卿離終於回過神,也跟著雲檀上前擋在江祭臣的身前:「不,他不是誰的替代品,更不是誰的替身,他就是他自己,就算他不是沙華,但他是江祭臣,是拓跋祭,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他還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白衣面具人冷冷得低吼:「卿離!那我呢?!曼珠為了護住他,竟然讓雜鬼拿走了他的三魂七魄,真的以為如此,便能守住他的性命了嗎?!」
「沙華!」江祭臣從地上站起身來,從雲檀和卿離的背後走出來,仰頭望著面前的白衣面具人。
所有人都驚呆,望著江祭臣。
江祭臣繼續說道:「沙華,你是真正的沙華,對不對?」
白衣面具人低頭看著江祭臣,不語。
江祭臣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與你而言,我不過是一個渺小的存在,雖然我還沒有弄清楚,你們剛剛聊的到底是什麼,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是.......我有我的命,我的命,不該由你做主!」
江祭臣話音剛落,抬起腳飛身躍起,一把扯下了白衣面具人臉上的面具。
那是一張冰冷而俊朗的臉。
那張臉,正是十二年後江祭臣的臉。
江祭臣在看到這種與自己九分相同的臉,心冷得能聽到破裂的聲音。
這,便是曼珠對他好的原因。
這,便是曼珠守護他的原因。
這,便是他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