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母親的苦衷
兩人坐在辦公室,都沒有說話。
覃雨還是個剛度過實習期的新人,連引產的都見得少,更何況是這種引產剖宮取胎的。不說覃雨,就是師茜都沒見過,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直到中午接班的護士吃過飯來叫兩人,「師茜,你們怎麼不去吃飯?」
「剛給手術病人做完術前準備,待會再去。」
接班的護士叫張芳泉,她有些驚訝:「急診啊!得了,我這一中午又有點忙了。」
她的語氣帶著些抱怨,覃雨看著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覃雨,我們吃飯去,下午估計會比較忙,早點來睡會。」師茜拉著覃雨起身,兩人結伴去了醫院食堂。
在電梯里,師茜看著覃雨那黯淡的神色,道:「張芳泉說話就是那樣,她也不知道情況。」
覃雨有些詫異,她確實因為張芳泉的話不太舒服,畢竟她剛才的話里,病人似乎都是給她找麻煩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護士的工作不是這樣嗎?抱怨什麼的……抱歉,我可能有點太理想化了。」覃雨的話剛說一半,她怕師茜會說她的想法「聖母」,便趕緊止住了話語。
「你呀,還真是剛從學校出來的。」師茜笑著說道,「上班久了,難免會有點怨氣,不過大多只是嘴上說說,做起事來還是一點都不含糊的。」
覃雨怔了怔,頓覺羞愧不已,師茜說的真沒錯,剛從學校出來的,真是自大。
在吃飯的時候,覃雨還惦記著羅蔓的事,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藏在心底的秘密被輕易勾起,她在考慮自己所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對的。
多年的執念要是就這樣放棄了,那連生存的意義都找不到了。
吃完飯跟師茜一塊回科室的時候,覃雨還有些心神不寧,而緊跟在她們身後的許護士長叫住了她。
「覃雨,你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剛才在產房的時候我就發現了,要是上班有什麼困惑的話,你可以儘管跟我說,不用顧慮什麼。」
「我、沒事!」許護士長的話讓覃雨有些慌亂,可嘴上還是說:「只是第一天上班就碰上羅蔓的事,我完全不會處理,這才有些走神,以後我會盡量注意的。」
「這件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就是師茜上了好幾年的班也沒見過不會處理,更不用說你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太在意,好好上班。」
許護士長安撫著覃雨,連師茜也在一旁附和。
一時間,覃雨只覺鼻頭有些發酸,心裡也被一股暖意填充得滿滿當當。
三人不覺間已到了科室,正好看到張芳泉拿著一個沙袋往樓上跑。
「你們先去休息,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六樓也有病房,但是並沒有住孕產婦,張芳泉手中拿的沙袋是給產婦壓迫*的。
正因為這點,許護士長才覺得奇怪。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覃雨也無法安心休息,在原地駐足片刻,還是決定上樓看看。師茜跟她想法一樣,跟著她一塊去了六樓。
六樓的樓層長度只有五樓的一半不到,盡頭亮著「手術中」三個字的地方就是手術室了。
手術室門外站著好幾人,剛上樓的許護士長就在其中。
走近后,便聽到站在門口的醫生語氣凝重道:「羅蔓的情緒十分不好,所以導致宮縮不好出血多,術中可能會用到一些進口的藥物來促進宮縮,這些都是需要另外收費的,沒有意見吧?」
說話的人是周醫生,只是戴著手術帽和口罩只露出雙眼,覃雨一時沒能分辨出來。
羅母聽到周醫生的話,整個人都呆住了,覃雨還以為她是心疼那些進口藥物的費用,卻沒想到她隨後神情焦急,「醫生,羅蔓她不會有事吧?」
「現在我不能跟你斷定,只是來徵詢你的意見,那些藥物你同不同意用?」
「用,用,只要羅蔓沒事。」
周醫生等到羅母的話,沒再說什麼又轉身進了手術室。羅母在身後還想再追上去問,被許護士長趕忙拉住了。
羅母此時正抹著淚水,無措地抓著許護士長的手,「護士長,你說我們家蔓蔓會不會有事啊?」
覃雨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羅母現在態度確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可是這是在羅蔓十分危險的時候。
「你先不要慌了神,你是羅蔓的媽媽,她現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你要堅強一點。」許護士長輕聲安撫著,可仍是無法消除羅母心中的恐慌。
「可是剛才醫生出來說大出血,你說這可怎麼是好?」羅母現在已經是六神無主了,只是一味地抓住許護士長的手,希望可以得到一絲慰藉。
「我也無法跟你保證什麼,但是你要相信醫生,不管是誰都會盡全力。」
羅母這才找回一些方向,看著手術室那扇大門,眼淚又開始往下落。
「蔓蔓從小受了不少苦,我也知道我這個當媽的不合格,在病房那些話張口就來,可我那也是也只是被氣的啊!」
一開了口,羅母如同被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抱怨起來:「我當時生了蔓蔓,因為是女孩子,在婆家受了不少氣,孩子的爸爸也不喜歡。到現在我在家裡都沒有什麼說話的權利,也導致我對孩子不上心。」
站在一旁聽著的覃雨有些訝然,她沒有過家庭的概念,她所受到的教育從來都是男女平等的。但是現在羅母說的話,令她不禁開始懷疑起那些學到的東西。
「孩子恨我,我也知道,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我想彌補,我只希望蔓蔓能順利度過這一關。」羅母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許護士長一直輕拍著她的背來安撫她。
「羅蔓也會理解你的。」面對這種情況,就連許護士長也無法說出些什麼。
覃雨看著手術緊閉的門,不由咬緊下唇。
古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句話用在這裡真的合適嗎?那些造成的傷痛真的能夠因為這樣而消散嗎?
這句話她不僅想問羅蔓,還想問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