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逆則天下楷模,順則萬事皆休(下)
王垕深呼吸了一口氣,血腥味、泥土味和各種牲畜味混合成后營特有的味道。
王垕喜歡這種味道。他參軍一年多了,從來沒有上過前線,一直在後營打轉。這種后營獨有的味道也陪伴了他一年多,此時在袁軍后營重新聞到這種難聞的味道,卻讓王垕產生了一種虛假的安全感,不由得隨之有些放鬆。
許攸一路上都很沉默,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他雖然可以大聲呼喊王垕二人是曹軍姦細,可他也會難逃一死。他又不是那種捨生取義的之輩,只能任憑王垕擺布。
但許攸並未著急,反正曹操就算反攻官渡也未必能夠取勝,蔣義渠貪財好色不假,卻也是袁軍中數得上的領兵高手。
想到這裡,許攸還看了王垕一眼,只要他拖住這兩名死間,不讓他們順利離開袁軍便也是功勞一件。
可許攸突然臉色一變:「王垕,你腰間酒壺呢?」
王垕不知道許攸問這個幹什麼,但習慣性的嘿嘿笑道:「怎麼?許先生也想喝酒?」
「我問你腰間原本掛著的郭奉孝的酒壺呢?」許攸加大了話語聲,引得一二巡邏袁軍兵士看向三人。
王垕不敢大意,只得低聲道:「為了交換今夜暗語送給蔣義渠將軍了。」
許攸臉色更青:「蔣義渠好酒而酒品奇差,我就不信了,你給他的酒中沒有摻什麼作料。」
原來許攸是認為他故意給蔣義渠酒壺,還在酒水中下了葯。
「不好了,不好了,怪不得你今夜就要走,阿瞞的大軍就要到了!」
許攸根據錯誤的信息推斷出正確的結論,立刻急了起來,「蔣義渠中了你的毒酒,張南、韓/猛、呂氏兄弟都領兵出去就糧,何人還能護衛中軍?!不行,一定要想辦法。王垕,你不如投降大將軍吧,我看你也不是迂腐之人,以你的才華在哪都會受到重用。我帶你們去見大將軍,大將軍親自領兵定能抵擋住曹操的攻擊。」
這次輪到張誠不滿了:「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我家將主。」
王垕也不為所動:「許先生,咱們還是去關押俘虜的地方吧。實話告訴你,再有一時半刻,曹公大軍就要到了。只要我們三人將我軍俘虜的將士們放出來,響應曹公的奇襲,一切就都不會有問題,說不定我們還真的能立下大大的功勞呢。」
這就是王垕在隨機應變下想到的辦法,他知道無法甩掉許攸,又怕貿然殺了他發出的聲音會引起袁軍的注意,於是將計就計,故意去尋找那些被袁軍俘虜的曹軍兵士,希望以這些人作為依靠。
而且許攸自己會錯意,誤以為王垕給蔣義渠的酒壺中都是毒酒,生怕自己遭受亂軍牽連,只要再威逼他一下,讓他再次轉換陣營,成為一名光榮的曹軍,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但許攸聽了王垕的主意一點也不開心,跺著腳低聲疾呼:「哎呀!袁紹自己的軍隊吃飯都不夠,哪裡還會有什麼俘虜!?除了荀攸、任/峻等士族子弟被送往鄴城,剩下的大頭兵前天就全都坑殺了!看那個方向!那片平地就是坑殺那幾千降卒的地方。你不是要找曹軍被俘軍士嗎?自己去挖吧!」
王垕大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連自己老上司被俘都沒注意。他既為那幾千被坑殺的兵卒感到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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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又驚恐他們無法在天明之前逃離袁軍營地。
張誠上前一步將劍架在許攸的脖子上:「老賊,你之前都是在消遣我們嗎?」
王垕見周圍沒有巡邏的兵士,連忙收起匕首勸阻:「張誠,現在殺了他也沒有辦法,咱們還需要他的配合才好逃出營地。否則一旦曹公發起攻擊,亂軍之下你我抑或是他都將性命不保。」
許攸也不害怕:「其實還有辦法,只要咱們趕緊將阿瞞回攻官渡一事告訴大將軍,由大將軍親自領兵防範阿瞞的奇襲,咱們還能保住性命。」
王垕卻搖頭:「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們這裡並沒有曹軍俘虜,我自會同意這個提議,現在回去距離太遠,恐怕也來不及了。」
許攸也不掐鬍子了,低著聲音道:「你是阿瞞的掾屬,我當你必死忠阿瞞,如何敢將實話告訴你。」
王垕也是後悔:「都是想要苟活罷了,又哪有什麼忠不忠的?」
王垕此言極對許攸的心思,但難免和張誠所想不同。
「王掾屬慎言。我只忠於我家將主,貪財貪功具是本能,但不代表我就會選擇不忠。大不了就是一死,誰會害怕?」
王垕和許攸險些就一同回答:我會害怕。
還好兩人都忍住了。
像張誠這種對某個人宣誓拚死效忠的古人都將忠義看的格外之重,因而十分看不起王垕和許攸的言論。
王垕雖然繼承了前任的記憶,滿腦子想的卻還是後世那種「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觀念。再說他本來就是被曹操/逼著上車,忠誠度天然不高。
但三人中張誠是武力最高的那一個,尤其他劍還架在許攸脖子上呢,他的意見當然也還是要聽取的。
王垕只能再次勸道:「張誠,你且放下劍,巡邏的兵士就要回來了。我相信許先生智計高絕,一定能想到辦法。」
許攸也連忙道:「不錯,不錯,我有辦法。」
張誠只能氣沖沖的放下手中長劍,但並未收劍入鞘:「希望你們能快一點想到辦法,曹公的大軍馬上就要來了。一旦發生營嘯,亂兵之下能不能活就要看運氣了。」
許攸把心一橫,直接提議:「不如咱們搶了馬衝出去吧,營中軍隊本就不多,攔不住咱們的。」
張誠有些意動,以他的騎術衝出去還真不是不可能。
王垕卻再次搖頭。他自然也會騎馬,但這種賭命的方法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因為他雖然會騎馬,卻一定是三人中馬術最差的一個,跑不出去的概率也是他最大。他的目光不由得遠眺,看向那片不斷發出哀嚎聲的營地。
「我有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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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是個極為自律的人,在軍中從不飲酒。三國志中記載的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不思進取整日飲酒、宴會的記載其實也不是指袁紹,而是指那些混日子的諸侯。
袁紹能夠出名除了四世三公的背景,還有一點就是堅持為親人守孝。這個時代的守孝可不是隨便說說,守孝者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搭建一個草廬,再在草廬中玩三年「荒野求生」。雖然吃喝供給都有家人負責,但沒有足夠的毅力也不可能完成這個艱巨任務。
而袁紹居然為生母守孝三年後又緊跟著為早就死了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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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父親守孝三年,也就是說他連續玩了六年「荒野求生」,這才在大漢名聲鶴起。
如果是平日袁紹這時早已就寢,但張郃親兵昨日(王垕、張誠)帶回的消息讓他無法安寧下來,連續兩日無法安眠。
袁紹比曹操略大幾歲,已是將近半百,雖往日間還是英明神武、剛而有毅,但有些事情他開始著急了。這也是為什麼前年他會指示耿包上書,就是想看看手下都是什麼想法。
但一試之後袁紹難免有些失望,漢室衰落至極,卻還是如此的得人心啊!
現在好了,曹操授首,只要將獻帝看好,他就可以逐步將朝政掌握在自己手中,十年之內就能取漢室而代。
想到這裡,袁紹喝了一口水,掩飾內心的激蕩。他的幾個成年的孩子包括外甥高幹各領一州之地的時間也不短了,他也算考察的差不多。既然大局已定,他就該立下真正的繼承人,防止萬一他死了,幾個兄弟之間禍起蕭牆。
袁紹又看向案几上的盒子,裡面裝著他最好朋友的人頭。
「阿瞞,你當初怎麼就不願助我?如你我二人合力,這天下恐怕早就安定了。」
突然,大帳外傳來一陣陣兵戈之聲,更有無數不知在喊些什麼的嘶吼聲,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只一瞬間就近了很多。
幾位親兵狼狽的沖入大帳:「大將軍,曹軍攻過來了!各營都亂了。有人看的清楚,是曹操親自領兵!」
啪!
袁紹拍桌怒而起身:「慌什麼?!著人去找蔣義渠,告訴他死守營地,就算戰死也不能後退一步,他的家人將會受到照顧。再派人去尋各位軍師,直接將他們帶往後營。留兩人幫我著甲。」
幾名親兵立刻安穩下來,各自領命而去。
待袁紹穿好盔甲,將佩劍帶好,又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盒子,突然大笑:「哈哈哈,阿瞞,你果然厲害,不愧是我的朋友!」
袁紹拔出佩劍,將裝著假人頭的盒子一劍斬為兩半,這才帶著兩名親兵走出大帳。他見帳外兵卒亂成一團,放聲大喊:「諸君!可敢隨我前行?!」
那些混亂的兵士見袁紹不慌不亂,逐漸安定下來。
就這樣,三個人變成了一百人,一百人變成了三百人,三百人又變成了一千人。
袁紹聚起一千多人的隊伍,卻並未帶這些兵士去幫蔣義渠,而是往後營而去。他深知曹操領兵的能力,兼之袁軍官渡大營兵卒不滿,且多是餓兵,不可能是曹軍的對手。他只求蔣義渠能拖住曹操一時三刻,好給他重整軍隊的機會。
但當袁紹來到后營卻不禁苦笑起來。
不知何時后營竟也發生了混亂,大量身上纏著繃帶,斷手斷腿的傷兵拖著傷在後營橫衝直闖,還四處縱火,將后營變為一團火海。
袁紹不解:「前面明明還在戰鬥,后營如何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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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知識:當初十八路諸侯看似強大,但除了孫堅、公孫瓚以外就沒有幾個真正能打的。大部分諸侯,包括剛起兵的曹操和袁紹都是繡花枕頭,根本打不過董卓的軍隊,像陶謙那種手裡有幾千丹陽兵的都是高段位選手。至於那時的劉備,根本就沒有去會盟的資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