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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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祭的身上，鮮紅的傷口裂開，粉紅色的肌肉擠出，竟然蠕動起來。在他們腳下，還有更多一動不動的士兵屍體，他們被索羅托夫的魔法矢殺死後並沒有爬起來，然而現在，在一股邪惡力量的作用下，積成水窪的鮮血違反重力的開始聚集，然後化作一根又一根鮮紅的肉須升起，然後在空中好像樹木般分叉延伸，互相彎曲、排列、交錯、編織成蜿蜒的立體魔法陣以及一座巨大的拱形。

「門！在這裡！」透過那個拱形看過去的畫面呈螺旋形的扭曲，這是成為一扇時空門開啟的象徵，索羅托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座連接現實與亞空間的時空門，正是惡魔大潮入侵的第一步。但這裡是雪漫啊，瑪法最繁華的衛星城，三大魔法公會的法師塔、十數座的教廷神殿矗立在這片土地，在貴族、法師和教廷的嚴密督查之下，城內根本不可能藏匿足夠血祭到招來惡魔的數量的邪教徒。

「血祭……重要的……不是儀式……而是……死亡、靈魂……和……絕望……」腦海中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幻聽，捂著傷口的索羅托夫一個冷顫，循著感覺四下看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拋到腳邊的頭顱，楚的腦袋。那雙深淵一樣深邃的雙眸正注視著他。

嘎吱吱……一陣碾磨的刺耳噪音，那拱門螺旋扭曲的中央流淌下一道燃燒著的如同柏油的黑色漿液，一隻巨大獸首擠開漿液從那黑色燃火的瀑布中探了出來。噗滋，巨大的猛獸渾身裹著黑漿如分娩的胎兒般落下摔在地上，綿軟無力的癱在地上，彷彿毫無抵抗力……但倏然間，蜷縮的獸肢體猛的伸展開，尖銳的利爪分開四趾，咄一下抓在了地上，深深嵌入石板之中，那魁梧的陰影站了起來，一簇簇燃燒著的密集複眼看向面前的人類，一根燃燒的黑漿好像扯不斷的絲線般連接在他的腹部，被他低頭一口咬斷。「噗通，噗通……」在它身後，更多在人類靈魂的瘋狂、絕望、恐懼和痛楚的幻想中誕生的超自然異物，在死亡的血祭中獲得了凡間的軀殼，包裹在污穢和原罪中以出生之姿誕生在了這個現實世界，他們自己咬斷了連接亞空間的臍帶，準備享受來到這個世界第一頓殺戮的狂宴。

「將吾等引領出黑暗，驅散靈魂陰霾的光明之神，我在此祈求你的神力，薩馬拉喲卡里……」一句祈禱后，希克斯特高舉權杖，口中念出晦澀難懂的神言，隨著神之書上記載的神語辭彙在他口中編織成言語，黃金的權杖上攀升起璀璨的金光。

「驅邪聖光！」雖然平時精於權謀而懈怠鍛煉，但畢竟爬到了這個位置，希克斯特還是有著紅衣主教地位相襯的神術實力的。杖尖向著四面八方散射的光芒彷彿被一面透鏡所驅使逐漸向前收攏做一道錐形光束，將整扇惡魔之門籠罩其中。

「茲」在那明媚的聖光照射下，血肉構築的惡魔之門和那些剛出生的亞空間魔獸身上冒出了青煙，表層的血肉灼的焦黑，惡魔獸發出痛苦的咆哮。

「勇士們！這是光明之神的神罰，只會傷害邪惡的亞空間邪物，鼓起你們的勇氣，在聖光中給予那些以死亡的審判。」高舉著發光的權杖高呼著，這一刻，平日很有些酒色縱慾過度樣子的希克斯特變得宛若聖人一般，受到激勵的騎士和眾教兵們嗷嗷叫著衝進聖光中和亞空間的魔獸們戰在了一起。周圍的下級神官們也開始使用各種神術予以支援。

眼見眾士兵已經被忽悠的衝殺了過去，希克斯特一邊維持著聖光效果，一邊一手提著長袍下擺有些笨拙的小跑到了索羅托夫身旁，滿是褶子的臉上不復剛才的寶相莊嚴，反倒寫滿了喪家之犬般的惶恐不安「審判官大人，趕緊走。」

「走？」索羅托夫剛用神印止住血，一口吐掉嘴裡的殘紅，憤憤的瞪著希克斯特。

「那些士兵撐不了多久……這……這件事情太嚴重了，我們必須向上面彙報，我不能……我們不能死在這裡，門的情報太重要了，再不走的話……」即便有聖光的壓制，這些士兵和僅有的幾個騎士也不可能是源源不斷的惡魔潮的對手。不遠處已經傳來了被撕裂士兵的慘叫聲，讓希克斯特越發焦躁惶恐語無倫次。

「你這個……」索羅托夫在審判庭中一向是熱衷於消滅異端的激進派，以行事狠辣衝動毫無憐憫出名，聽到希克斯特懦弱的提議，氣的一把掐住了對方的領子。

「審判官大人，不走就來不及了！」眼見對方並沒有拿起魔火銃抵著自己腦門，希克斯特明白他還保留著一絲理智，況且不遠處越來越多湧入現實世界的混沌生物急的他如狗急跳牆一般，再也顧不得派系和尊卑，也顧不得壓低聲音，驚懼絕望的大吼起來，「你想死在這裡么！」

「啊！」一聲慘叫，一個黑影從兩人身邊飛過，啪嚓，在牆壁上砸的稀爛，嚇了一跳的希克斯特這才看清那是一具教兵的屍體，也不知道被什麼打了過來，現在就這麼塗在牆壁上，器官因為壓力噴濺的四處都是，衣服和肉糜混合在一起已經不分彼此。屍體中央凹陷的胸膛上，亮著一個紫色的印記，如心跳般一明一暗……咯咯咯，屍體外露的幾截斷骨竟然顫動了起來，在希克斯特如同日了狗一樣驚駭的目光中，那具肉醬一樣的屍體竟然從牆壁上自行剝落了下來，用僅剩骨茬的雙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咕嚕嚕，屍體身上開始一疙瘩一疙瘩的起泡隆起。

「它在重組為低級惡魔，幹掉它」一個輕微而艱難的聲音，卻讓希克斯特如遭雷劈一般，往旁邊一看，那個刺傷了索羅托夫的僕從的無頭身軀竟然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只不過上面不再是一截斷頸，而是鬆鬆垮垮的頂著一個人頭……那個被抓來的少女的人頭。她正駕馭著不屬於自己的身體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雖然脖子上的皮膚連著腦袋，但好像裡面並沒有骨頭的連接，腦袋鬆鬆垮垮的拖曳著向四邊亂甩。

「噫」如此獵奇的景象讓希克斯特抽風似的怪叫一聲，腳跟一軟，神官袍的下擺一下被成了深色——他尿了，不過還沒等他軟到地上去，那少女頭的屍體已經一把攥住了握著權杖的手，一手握著權杖一手抓著他的手把他轉了個方向，權杖上持續放出的聖光光柱立刻轉了一個方向對準了一旁那具正在惡魔化的屍體。

茲，在聖光的灼燒下，那具即將惡魔化的屍體立刻像置入了焚燒爐一樣，渾身的血肉冒出了青煙變作焦黑，胸口的印記也在聖光下逐漸暗淡消失，最後重新化作一具普通的屍體撲到在地。

「召集你所所能召集的所有~呼咕。」楚放開了權杖，她的聲音怪異而失真，似乎因為搭接了死者的肺腔而顯得有些起氣泡和咕嚕聲，隨後被她附身的那具屍體上傳來骨骼破碎的聲音，身體向內坍塌似的扭曲變形，好像變成接近女性的身體。

惡魔之門傳來一眾尖叫聲，數個士兵和殘肢被高高拋飛，一隻牛角大惡魔已經爬過了門扉，一些還活著的士兵哪怕頂著一大堆勇氣和體力的神術加持，但還是失去了戰鬥的意志四面潰退，連更遠處的那些神官也開始逃跑。

稍微有點能耐的惡魔生物已經能看到人類的靈魂——這正是他們在主物質界最好的力量來源，大惡魔燃燒著亞空間魔焰的空洞雙瞳向這裡看來，這裡三個靈魂無疑要筆周圍這群鶸要可口的多。血盆大口綻開一個猙獰的微笑，那怪物拖曳著燃靈燈向三人跨步而來，在身後留下兩排燃燒的蹄印，幾隻剛誕生的炎息魔犬仗著速度快繞過它沖了過來，一個眨眼便已近在咫尺，一躍而起腥風撲面。

「現在，快去！咕」楚用渾濁的聲音喊道，還沒融合完成的身軀如同吊線的玩偶般毫無力道的松垮搖擺著，但炎息魔犬撲到身前時，她猛的一個扭身，胳膊彷彿脫開了關節般甩出不可思議的弧度，像一道多結鞭般猛抽在第一隻炎息魔犬腦袋上，接觸的一瞬間，肢體表面一瞬間燃燒起魔煞鬥氣的淡芒。

哐，堅逾裝甲的骨殼獸首上迸出一溜鑿擊的火花，炎息魔犬彷彿一台高速公路上狂飆的跑車不減速撞到水泥墩上一樣，整個腦袋一癟一沉埋進了碎裂的硬石地面中，後半身因為衝擊力都翹了起來。楚如法炮製一擊橫甩將另外一隻高高躍起炎息魔犬抽飛老遠，然而最後一隻炎息魔犬也把握到了機會，一隻炎息魔犬乘機纏到了她的身邊，隨著她動作來不及回返，那魔犬的長牙巨口印在了她的肩膀，並且當場帶去整個肩膀上一大塊肉，再咬的深點的話連胳膊都要卸掉就只剩個茬吧。不過還不等它落地，楚就整個人合身撲了上去，打了個滾把它摁到了地上並壓制住它的一剎那，楚把被咬的肩膀下那整條胳膊一口氣塞進了炎息魔犬嚎叫的大嘴之中。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合攏，好像咬爛一截軟糖般成排的尖牙了刺穿血肉嚼碎了骨頭，深入炎息魔犬口中的部分也被含在喉嚨里的硫磺火和炎息魔犬胃中酸液包圍，一瞬間就爛掉了大半皮膚和肌肉，但楚毫無所覺也毫無憐憫的把將全身往前一撞，把殘臂硬塞進惡魔的牙縫中，併攏成鏟的手掌向前一捅，只剩一點筋腱和骨頭的手掌刺穿食道和層層生物腔膜后抓住了一個軟冬冬不停鼓脹收縮鼓脹收縮的東西，楚用盡全力一握……

就算是來自亞空間的超自然生物，一旦來到主物質界，也要按照基本法……以此世界生物為藍本構建的身軀同樣也共享了部分生理弱點，有血的身軀懼怕失血，有心臟的身體不能失去心臟。炎息魔犬猛的激顫了一下，張開嘴嚎叫一聲把楚半個上半身連著頭咬了進去，匕首長度的尖牙刺穿前胸後背，發瘋似的啃咬著……但這也只是最後的瘋狂了，隨著僅有的那點滴生命燃燒殆盡。炎息魔犬抽搐著倒在了地上，身體痙攣的蜷緊不動了……

被炎息魔犬叼在嘴裡啃得幾乎支離破碎的楚的半具身體抽動了一下，她用一隻胳膊撐著地面試圖從炎息魔犬嘴裡掙脫出來。從魔犬口中流淌出的黑色血液滴淌黏連在她的身體上，粘稠的如同柏油一樣，在空氣中自燃著，將她的殘軀灼燒的焦黑，每動一下都是肌肉和皮膚的碎片灑落下來，焦灼的肌肉無法再負擔身體的重量，她身子一沉垮到地上，接著支起身體再一次嘗試。

咣，地面震顫了一下……咣……又是一下，那是沉重的將地面踩裂的沉重腳步，帶著岩漿滴落並灼燒地面的嘶嘶聲，楚停止了動作，她聽到那個腳步聲停在了她面前。

「我知道你，」帶著硫磺的腥風從牛角惡魔的燃燒著火焰的口中噴涌而出，燒灼的雙眼凝視著地上那具稀鬆平常的焦屍「不自量力的凡人，用死亡交換力量的愚昧者，『永生』的奴隸，吾神最淘氣的寵物。我在過去以及未來，曾無數次的被你放逐，哈哈哈，但現在，你是我的了……來吧，永恆的玩物」惡魔詭笑著低下身軀伸出燃靈燈，燈中那油綠的魔焰騰起數丈然後被一陣異風吹向中心收縮，周圍一片飛沙走石向內颳去，另外幾隻正靠過來的炎息魔犬想分一杯羹人類和同伴屍體的這一刻竟然毫不猶豫掉頭就跑，跑在最後的一隻竟然掙脫不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起扭曲拉長捲入了燈中，身軀一瞬間化為飛灰，一個半透明的貌似靈魂的東西在燈中炙烤……融化……讓燃靈燈的光芒更勝幾分，仔細看去，燃靈燈燈芯，正是無數翻攪在一起哀嚎聲此起彼伏一點點融化的靈魂，有人類，有異族，還有各種低級惡魔和魔獸。

……就在楚拖住那些惡魔的時候，希克斯特和索羅托夫已經毫不仗義的閃人了。那個身份高貴肚滿肥腸平時從來沒做過體力活動的希克斯特此時正吃力的把索羅托夫勾在肩膀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走。惡魔之門打開在繁華的城市裡已經夠驚世駭俗了，自己的護衛隊和城裡光明教的教兵全部被他填了炮灰，要是再連審判官都撲街了，別說調回原來的職位，連繼續做冷板凳都會成為奢望，他那些對頭正愁沒扣屎盆子的理由呢。

而更直接的理由是，希克斯特自知自己幾斤幾兩，沒實戰能力的他雖然有一身修為但是在沒把握一個人跑出去，也只能勉強當一回人力拐杖了。而索羅托夫雖然沒什麼好臉色，但也確實管用，惡魔之門傳送能力還較弱傳送過來的邪物既弱又少，還被之前的炮灰和楚吸引過去了，一路上零星的混沌邪獸被傷重的索羅托夫用魔法弩一隻只一弩秒殺，讓希克斯特看到一絲逃出生天的希望。

來時的路已經被惡魔之門所堵住，眼看血潮已起，紅色的光芒開始升上天空，希克斯特只能架著索羅托夫慌不擇路的往前面小巷裡擠，那裡應該還有之前去偵查的手下，讓他們扛著人就輕鬆了。

「咦」剛進小巷的希克斯特忽然發現被血光映紅天上似乎有個正在移動的小點，當他眯起眼睛正想看清楚的時候，面前忽然被一堵「牆」擋住了。

啪嗒，驚恐的希克斯特慌張的向後退著，腳下拌蒜和索羅托夫一起摔了個仰八叉。他大張著嘴驚恐的用手指亂指向面前這個兩米半高的金屬巨偶，那金屬巨偶的肩膀上還坐著一個咯咯直笑的小女孩。

》》維生模式運行中《《

警告，生命體征低下，請儘快彙報戰地醫務人員。

————檢測中，大面積開放性創傷，循環體液殘量低於致命線，多器官失血性衰竭。納米群落開始緊急止血程序，封閉傷口。

緊急內循環導流系統開始運作：液力緩衝膠調整中，開始體腔增壓。空氣循環系統開始二級封閉，過濾裝置提升氧氣含量。神經突觸誘導性放電執行中，強制肌肉收縮封閉四肢主動脈，體內納米蜂群開始進行人工栓塞，封閉次級器官供血，引導剩餘循環液集中到心肺腦一級重要器官。神經介面模擬型號傳入修正四肢麻痹感，控制模式將肌肉生物電感測比重下調至4%，神經控制上調至92%，機械輔助靈敏度提高200比特每秒。

「唔，真難受。」Q17吁了口氣，動力裝甲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命和維持自己的戰鬥能力，強行將體內不足的血液集中到了以大腦為中心的主要器官上。現在儘管失血的黑視和昏沉感已經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故障的噁心感覺，還有四肢那種泡水久了一樣麻木不實的觸覺——沒辦法，動力裝甲上計算機補償的感官缺失和真正的體感畢竟還有不小的差距。另外，如果這個樣子長時間下去，身體四肢和次要器官就會缺血性壞死。

速戰速決吧。

「注意點，這東西動靜有點大。」Q17說道，並不是對地上兩個亂爬的鶸，而是對肩上的賽西莉亞道。高斯機槍抬起，解除保險，瞄準光環鎖定了遠處那個惡魔魁梧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