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仙人作局知天數,黃粱一夢叫人愁
一旁,女孩醒了。
她獃獃地打量著四周,看著身前的老頭和少年,還有一匹白馬朝她喘著粗氣。
陸昂率先問道:「叫什麼?家住哪裡?」
女孩不敢看他的眼神,小心道:「別人都叫我小棗子,我是流民,我沒有家。」
陸昂點點頭:「是我們從兵卒手中買下了你,你可還有去處?」
小棗子低下腦袋默不作聲,只搖著頭。
陸昂能清晰感知到女孩內心的無措和迷茫,他想了想,回頭朝身側的陳大耳問道:「陳大耳,你們青城山收女弟子嗎?」
陳大耳沒好氣的回應,「不收,你小子至於嗎?莫不是以為我看不出你想把這娃娃帶在身邊。」
陸昂嘿嘿一笑,冷不及地抽了下陳大耳的大腿,「就你懂我啊,用你說?」
隨後,陸昂朝小棗子問道:「你都聽到了吧,你願意嗎?」
小棗子忽然抬頭朝他做了個鬼臉,伸手指著一旁的桃花,說道:「小哥哥,我想騎這匹白馬。」
…………
朝陽的道,老的開路,少年牽馬,馬背上還有個小姑娘。
小姑娘有了個新的名字,叫陸霜。至於為何叫這個名字,只是少年覺得好聽,女孩不討厭罷了。
前邊,有一家破舊的酒庄。
陸昂提議道:「咱們在不妨在那歇會,再買些酒食?」
陳大耳皺著眉頭,看著酒庄欲言又止,卻還是沒說出口。
陸昂只看了老頭一眼,暗自吐槽:人老了內心戲真多,不就是個酒庄,有什麼可怕的。
隨後,他把目光看向馬背上的陸霜,問道:「你覺得呢?」
陸霜有些錯愕,她沒想到有人還會在意她的意見,一時之間她也只會本能的點頭。
三人意見一致,便將桃花往木柱子上一栓,大錢沒有,但些許酒錢陸昂還是有的。
小店不大,店家卻還算客氣,酒沒摻水,肉是整疊整疊的。
杯酒下肚,陸昂正打算和陳大耳吹吹牛皮,可一時間,腦子忽然昏昏沉沉的。
……
再醒之時,周遭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低頭看去,才發覺自己位於雲端之上。
遠方目光可及處,有一黃袍老者駕鶴而來,其翼無邊,恍若鯤鵬。
再看之時,老者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著青衣道袍,持一拂塵。
「你好,天外之人。」
簡單的六個字,卻在陸昂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著急道:「老先生,你知道我的來歷,那你可知如何送我回去?」
老者搖頭:「貧道不知你的來歷,貧道只知你來自天外。至於回去,或許聖人可以做到。」
「聖人!」陸昂在心中喃喃,他趕忙追問道:「道長可知聖人在何處?」
老者笑著:「這處人間,已有百年未有聖人,該是無處可尋。」
老者看著陸昂失落的神色,接著道:「貧道來是為了收你為徒,我可助你五十年內成就半聖。」
陸昂看著老者,苦笑道:「道長便把話說完吧,需要我付出什麼?」
老道頷首:「善!不過此事你現在做不到,我需要你立下天地誓約。」
「待你入半聖,便助貧道踏平青城山,斷了青城山的武運和天運。」
陸昂猛地抬頭,警惕道:「你是說青城山?恕我難以答應,陳大耳是我朋友,青城山是他的家。」
老道士不生氣,反倒笑了:「陳大耳是你朋友?你認識他不過三日,他可不是凡夫俗子,他是青城山陳真人,牛鼻子老道的親傳。」
「他在你身邊裝糟蹋老頭,是為了他自己,你可知道你身上承載著什麼?」
「你從天外來,你降世的那一刻,也是青城山氣運動蕩的時候。你偷了青城山這一代半數的武運和天運,你說他們會如何對待一個小偷?他們沒殺了你,是因為毀了你也拿不回這些氣運。」
「龍虎山是想利用你毀掉青城山的根基,可貧道我是真心想收你為徒。貧道曾窺天機,看到過你的未來,未來的你幫過龍虎山。」
陸昂搖搖頭,面色平淡:「前輩即便說的天花亂墜,卻不願敞開內心,讓我窺得你的本意。」
老道士皺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看到的可不止是什麼內心,你有氣運加身,看的是大道底蘊,也會看到一個道士最大的破綻。」
陸昂點點頭,「是不合適,可就是您口中的陳真人,他卻從我對我防備過,若您說的都是真的,那您已經輸了。」
目光平淡,陸昂並非自尋死路,只是他心中篤定老者不會殺自己,也殺不了自己。
若老道所言屬實,那青城山陳大耳就在身邊。天下道觀兩家,若依這老者所言,自己五十年後真有實力踏平青城山,那些通天曉地的道士不會不知道。
陸昂在心中諷刺一笑,天下哪來那麼多好人,陳大耳,不,是堂堂青城山陳真人啊。還有那個叫小棗子的丫頭,又是誰的布局?
想至這裡,陸昂的眼神愈發明亮,此處人間可還真是歡迎我啊。
良久,老道士忐忑道:「他真對你敞開心神了?」
陸昂點頭,朝黃袍道士反問道:「您若不信,可願和小子賭一把?就賭他陳大耳不會為難我,賭青城山留不下我。」
老道士一愣,稍作猶豫,不屑道:「你若是只賭陳大耳,還有勝算,可加上青城山,你輸定了。」
陸昂拘禮道:「若小子僥倖贏了,道長可願送我些保命的法器?」
老道士反問:「若你輸了?」
陸昂苦笑一聲,「小子若是輸了,哪還有命能留下。若小子活著,日後必不會得罪龍虎山。」
老道笑著走上一旁的白鶴,「貧道龍虎山王啟明,我記住你小子了。貧道在錦州之外等你,可別讓貧道我白等啊。」
此一行,龍虎山做了萬全的準備,若少年願意拜師,那麼在錦州之外的三名龍虎山天師便會出手搶人;若少年不願,龍虎山雖做不到在陳真人面前殺人,但也不介意看個熱鬧。
龍虎山在此劫之中,只是略受波及罷了,真正要頭疼的是那些青城山的牛鼻子老道。
……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陸昂的意識重新回歸本體,剛剛發生的所有事在他人眼中,只不過是一瞬罷了。
陸昂把目光落到了陳大耳身上,冷不防道:「我方才見到龍虎山天師了,他要收我為徒。」
陳大耳一愣,龍虎山的手段瞞不過他,區區黃粱酒罷了,只是他未想到少年會坦白,忐忑道:「你答應了沒?」
陸昂搖頭,「沒有,我跟你說過,我不喜歡當道士,無論是龍虎山還是青城山,我都不會去。」
陳大耳內心鬆一口氣,看著陸昂平淡的望著自己,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陸昂說道:「陳大真人,你不必內疚,沒有你,我也走不出荒漠。你並不欠我。」
陳大耳將碗中黃酒一飲而盡,良久才道:「我會替你巡迴那塊玉牌的。」
陸昂的目光撇了眼一側只顧著吃牛肉的陸霜,說道:「不必了,你不欠我,欠我的是這個丫頭。」
「但她現在也姓陸,她是我妹子,便也算不上她欠我。」
幾日下來,陳大耳對少年的性格還算了解,他知道少年如此和他說,便是真的想做個了斷了。
想罷,陳大耳說道:「你應該不是剛知道的,從什麼時候起的?是這個丫頭的出現,還是在你立完那土碑之後?」
陸昂搖搖頭,「都不是,一路走一路懷疑,世間哪有這般巧的事,我一直未放下戒心。真正讓我起疑心的,是你給我編的草鞋,一直沒告訴你,我也會編草鞋。你說你是老江湖,你會刨水坑、逮兔子,這些我都信,但你編的草鞋真的不行,你不是凡人之軀,自然察覺不出異常,可那一日我穿著老難受了。」
陸昂笑著抬起自己的腳,把腳底板露給陳大耳看:「說實話,你編草鞋的手藝真不咋地。這是我後來偷偷做的,改天可以教你,日後你兒子走江湖的時候用得著。」
陳大耳看著陸昂一本正經的神色,終於綳不住了,敞開懷大笑起來,「你說你,知道難受,還非得忍著。」
陸昂看著陳大耳笑,自己也收不住嘴角,「你個糟老頭子,演技這麼差,還想著忽悠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