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蜘蛛
從黎明走到黃昏,跨越草地,橫穿石谷,道路的前方出現一片茂密的樹林,鬱鬱蔥蔥,樹木參天,冠梢之上白鷺縈飛,斑彩祥和。
林小曼激動不已,壓著聲音對蘇小北說:「開闊地不好逃走,前面是樹林,一定能找到機會開溜。」
蘇小北喘著粗氣,擦一把脖子上的汗珠,放眼整片山林:「像是快到蘇城地界了?」
這片山林給蘇小北一種熟悉感,像是在記憶里看到過,徑自嘀咕:「難道,是到棲霞山了?」
「你想什麼呢?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沒走完。」林小曼敲碎他的望想,繼又說道:「這裡是浮槎山,隔年前就是森林公園,佔地足有兩公里……」
蘇小北一臉訝異的看向林小曼:「你連浮槎山都知道?地理知識夠廣的呀!」
林小曼抿著唇,有點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誒呀,知識面略廣了些,低調低調~」
說完,兩個人繼續往前走,身上的物件相互碰撞叮噹作響。
在他們身後,林小曼原先待過地方露出半塊石碑,碑文上寫著:【浮槎山森林公園歡迎您】
林小曼借著剛才的話頭繼又說道:
「其實我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比你這個科大高才生差,但做人不能太輕浮你說對不對?女子無才便是德,作為末世里最後的女人,縱有弘毅才華,也難覓才子佳音。好在上天對我不薄,讓我遇見了你,鑒你是科大學生,也算配得上我……」
在林小曼喋喋不休的噪音里,三人走進了茂密的樹林。
天色暗淡,樹林內更顯沉寂,肆虐的蚊蟲和草蜘蛛直往臉上撲;夜鶯啼哭,夏蟲呢喃,嘩嘩的風聲在頭頂盤旋。
站在森林外沿,前後對比儼然是一副黑白交替的世界,
蘇小北最後看一眼悄悄瘞去的太陽、又看向前方黑沉沉的樹林深處,不由的心底發毛。
「林小曼,你是不是說過,隔年後的山林地帶野獸橫行危機四伏?」
林小曼正在給自己塗驅蚊水,厭煩的扇著蚊蟲說:「夏天好一點,除了蚊蟲,基本不用擔心野獸。」
「為什麼?這還分季節的嗎?」
「夏天雨水多。」林小曼往手心裡噴一點驅蚊水,踮腳搽在蘇小北的脖頸。
蘇小北更迷糊了:「這和雨水又有什麼關係?難道野獸不喜歡下雨天?」
「對呀,沒人喜歡下雨。」林小曼收起瓶子,看向蘇小北一臉認真的說:「你之前不是問我,末世的夜晚有什麼危險嗎?」
「你說的是月光。」蘇小北攤了攤手。「但我並沒有覺得那有多可怕。」
「那是因為,沒有碰上雨夜。」
「月光加雨夜?」
蘇小北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壓。「林小曼,下雨天怎麼會有月亮?」
「呵……呵呵!」
林小曼冷笑著,沒有多作解釋。看向金剛芭比時,發現他的身上黑乎乎的擠滿蚊蟲,看來是被血腥味吸引來的。
「蘇小北,她也太招蚊子了吧。」
「肉身爛成那樣,能不招蚊子嗎?我擔心,等到明天還會有蒼蠅。」
林小曼呀了一聲,壓著聲音問:「不會生蛆吧。」
「你好噁心。」
蘇小北推她一把:「去,給他身上也灑點驅蚊水。」
林小曼不太樂意。「蘇小北,你知道我弄來這瓶過期幾十年的驅蚊水有多不容易嗎?而且她身上的血腥味太重,灑再多也沒有用。」
蘇小北嘆了口氣:「那行吧,反正她也不在乎,玩具壞了,隨時可以換。」
聞言,林小曼身板一憟,雙眼閃過恐懼的光。
林小曼趕緊掏出珍藏的驅蚊水,殷勤的給金剛芭比驅蚊。
妖月歪了歪脖子,看著林小曼手裡的瓶子,說了句:「很香。」
「這可是好東西,可驅蚊祛疹止癢,緊制皮膚告別魚尾紋…做精緻女人……」
從蘇小北的角度看,眼前一幕有點古怪。一個身上掛滿瓶瓶罐罐的女人,正踮著腳向一個俄羅斯壯漢推銷花露水,廣告詞還是什麼做精緻女人。
金剛芭比歪了歪脖子,這時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獸吼,頭頂傳來鳥雀驚飛的嘩嘩聲。
蘇小北警覺起來,端著槍械看過去,
黑嗚嗚的,什麼都看不到。
「像是狗熊的聲音。」蘇小北愁眉不展:「這地方果然不安生吶!」
林小曼說:「末世的夜晚就是這樣,不是變異人就是追殺變異人的夜屠者。遇見野獸,已經算是美好的待遇了。」
「聽聲音像是那個方向,我們可以繞……」
而不等蘇小北說完,就看到金剛芭比目光篤定的走了過去,看意思,是要會一會這頭狗熊。
見他目光堅毅,蘇小北也知道攔不住,看向林小曼。
林小曼愣了愣,可能誤會了蘇小北的意思,壓著聲音問:「是現在就跑嗎?」
蘇小北有些猶豫,「是不是太草率了?我看她也沒有要把我們怎麼樣的意思。」
「傻呀,這種事她會同我們商量嗎?問我們願不願意給她當玩具?」
「那也不能以這種方式離開呀,挺不仗義的。」
「你跟一個夜屠者講道義?」林小曼算是看出來了,蘇小北壓根沒有逃走的意思,跺了跺腳問:「倒是快點做決定呀,我數一二三,我們往森林兩邊跑,天亮前匯合。」
見蘇小北還在猶豫,林小曼瞥一眼前方,催促道:「這個時候不能聳,我們還有延續人類文明、重建地球新家園的使命沒有完成,跟著她,不會有好下場的,因為她是異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說完,林小曼緊張的喘著粗氣報數,伸出手指:
「1」
「2」
「2.5~」
兩個人都很緊張,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3~!「
聽到『3』的時候,林小曼本能的扭頭就跑,但才跑兩步就發現不對勁,這個『3』不是她數的呀。
一扭頭,就看到蘇小北端著槍,一臉驚惶的坐在地上,樹葉嘩然,頭頂是一隻巨大的蜘蛛。
黑色的蜘蛛在暗沉的林蔭中極不顯眼,八根巨爪勾著樹榦,樹影婆娑中可以看到它高翹的腹臀,以及一個披頭散髮的人臉。
一個尖銳的小女孩聲音,樂咯咯的笑著:「好玩好玩、真好玩,我還要玩……」
樹聲嘩然,幽暗的樹林里涼風習習,她的笑聲歡樂卻又透著陰沉,在靜謐的夜幕下格外突兀。
「我還要玩,」蜘蛛舞動巨大的爪子,轉向林小曼,披散的頭髮間隱隱可見一張森白的人臉。
但那個充滿童趣的聲音就像是玩伴的詢問,帶著不容置喙的索求。
林小曼嗞的倒吸一口涼氣,咽了口吐沫說:「天都黑了,還是先回家吃晚飯,明天再玩?」
意想不到的是,巨型蜘蛛竟然喜滋滋的說了句:「好呀~,明天玩。」
說完,她就舞動著又黑又長的爪子,樹木晃動,枝葉翻飛,留下一臉獃滯的兩人。
許久,蘇小北才壓制住恐懼爬起身,揉了揉冰涼的膀子:「她是蜘蛛精嗎?」
「變異人」
「長的恐怖,性情還挺呆萌,竟然跟你約好了明天一起玩?」
林小曼抽了抽臉皮,苦澀的擠出笑容:「只有覺醒的變異人會想半人馬那樣,大多數的他們都在秉守災前的行為準則,所以看起來很怪異離譜。」
「那也挺好,我剛才還以為她要吃我。」說到這裡,蘇小北忽然又疑惑的問:「咦?變異人一般都吃什麼呀?」
「他們……」林小曼頓了頓道:「末世生存法則:會動的,都是食物!」
蘇小北一愣,這才有些后怕的看向蜘蛛遠去的方向。「要不,我們還是先跟著妖月吧,最起碼她有超能力,可以保護我們。」
話音剛落,就有腳步聲臨近,正是金剛芭比尋了回來。
金剛芭比歪了歪腦袋,顯然對他們的行為並不滿意。但又無法表達情緒。
林小曼擠出笑容,諂媚的迎過去:「哦,蘇小北剛才要拉屎,他們男孩子就是麻煩,事多……」
金剛芭比沒有說話,原地轉了個身,
……
夜漸漸下沉,頭頂的光越來越少,樹林內暗不見光,死寂更顯陰沉。
荊棘芊綿,腳下的落葉積層很厚,有些地方蓄著水,踩一腳噗噗噗的冒水泡,鞋子都濕透了。
林小曼點燃一隻火把,捏著肩膀抱怨:「今天的行程什麼時候能結束呀!?我又餓又累,路又難走,濕噠噠的,跟遭了大姨媽似的。」
「你這是什麼形容詞,味很重呀!」
這時金剛芭比忽然停住了腳步,揚起臉,透過樹葉的縫隙,一抹月光灑在他粗獷的臉上。
月上枝頭,彷彿整個樹林都變的不一樣了,
悶燥的空氣忽然清涼,蚊蟲不驅而散,
螢蟲漫舞,夜鶯高唱,不遠的前方傳來潺潺水聲。
尋著聲音走過去,會看到一條流經森林的小河,河水潺潺,河道之上架著一座石板橋。
石板橋對岸是一棟木質房屋,屋舍很簡陋,點著燈,兩隻狗熊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蘇小北與林小曼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情況?熊大熊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