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木神官，夠正經
東京都，新宿區。
夜色下，閃動的霓虹燈催促著晚歸的人們加快回家的步伐，兩側的商鋪基本都已經關門歇業。
白木俊在其中一家仍在營業的店門前停下了腳步。
門前的廣告牌上字體醒目。
「三十分鐘/一百五十日元」
店名，三井漫畫咖啡廳。
雖然名字聽起來比較高大上，但穿越已有一段時間、習慣了霓虹生活的白木俊清楚，這種店在上一世的天朝，一般習慣稱作「網吧」。
不過霓虹的網吧基礎設施比較齊全，飲食、住宿、甚至淋浴都可以在此解決。
得益於較為低廉的價格，一兩千日元就可以解決一晚，許多無處可歸的人也會選擇在此留宿過夜。
白木俊走入店內。
左手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坐在深棕色的整裝櫃檯后打瞌睡。
聽到進門的提示音，他下意識抬起頭，迷迷糊糊的喊了聲「歡迎光臨」。
白木俊走上前，行禮道。
「我是天集神社的神官，和三井先生有約，請問他在嗎？」
「啊，我就是。」
中年人下意識應道，他望著身前這個彬彬有禮的俊秀青年，有些吃驚。
「這麼說，您就是白木神官？」
「是的。」白木俊點了點頭。
三井勇太獃獃的盯著白木俊。
這個白木神官怎麼......這麼年輕？
看起來也太不靠譜了！
不但連起碼的神官裝束、御幣都沒有，甚至連什麼祓除的用具都沒帶，看著就像個瞞著家裡人偷偷來上網的學生！
是騙子嗎？
疑惑之餘，三井勇太不放心的說道。
「我說白木神官，你不要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這次要對付的東西可是貨真價實的，你最好還是回神社，請些法力高深的神官出面。」
看著三井勇太滿臉不信任的表情，白木俊也有些理解。
說這種話的僱主，三井勇太並不是第一個。
畢竟自己現在的形象，還是個高中生。
雖然長的很優秀，但並不能幫自己增加威信，相反的，還多了些靠臉吃飯的感覺。
白木俊微微一笑，十分耐心的與三井勇太解釋道。
「三井先生，您要知道，神道教的祓除，看的不是年齡，而是看對信奉神明的虔誠之心，看的是和神明的關係。」
「在下雖然年紀不大，但與神明的關係真的很好。」
「當然，如果真的超出我的能力範圍，我也不會逞強，這點還請放心。」
白木俊頗為自信。
他也有說這話的底氣。
出道至今，連戰連捷，未嘗敗績。
早就已經實現了當初定下的百鬼斬的小目標。
當然，白木俊知道，這和他祓除的都是些小鬼物有關。
即便如此，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關於這次祓除，他在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把握。
畢竟如果是強大的鬼物，三井勇太也不可能從它手心裡逃脫。
多半又是個小鬼物。
不過，小鬼物也不能掉以輕心，陰溝裡翻船的教訓，白木俊也十分清楚。
看三井勇太的神情，白木俊立刻快速補充道。
「如果祓除效果不好，八千日元的報酬自然也是一分不取。」
「請講一講具體情況。」
都說到這份上了，三井勇太也不好多說，他拿起台上的枸杞水喝了一口，隨即開始敘述自己的遭遇。
星期二的時候，三井勇太如常和值夜班的店員交接后，返回自己家中。
因為預報有雨，他還特意拿上了把雨傘，
在途中穿過日常的一條小巷時，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砸擊聲，以及緊接著響起來的哀嚎聲。
三井勇太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不遠處一個老頭正趴在地上，像是受了傷。
三井勇太正想要趕過去看看情況，又猛地止住了腳步，立在了原地。
時間正是午夜。
今夜預報有大雨，烏雲遮蔽的地面一片漆黑，連路面的水坑都分辨不出。
小巷裡也沒有路燈，伸手不見五指。
自己，是怎麼看清楚那個人的？
三井勇太後背頓時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非但沒有上前，反而立刻一個箭步轉身，慌亂中還在泥地里摔了一跤，但咬著牙忍著痛，打了個滾站起身來，拼了命的向小巷外跑去。
老人被他遠遠拋在身後，但他只感覺脖頸處愈發冰冷，彷彿有人趴在他後背上，咬緊牙關吹出來的冷風。
不知跑了多久，三井勇太才踉蹌著跑出小巷。
隨後便一路狂奔，回到自己家中，立刻摔上了門，鎖了起來。
如常的家讓三井勇太鬆了一口氣，緩過神來。
他自責的想著。
自己太敏感了，剛才只不過是自己嚇自己，或許真的有一位老人需要幫助......
三井勇太邊想邊脫下外套，隨手要丟到洗衣機里去洗。
衣服丟進去之前，三井勇太無意的瞥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外套十分乾淨，絲毫不見泥漬。
但在肩膀的位置，卻滲著一雙血紅的手印，揉進了衣服面料里。
......
看著面前的三井勇太，白木俊心中已經有了結論。
喪靈。
生前壓力過大的人，離世時若是以一種壓抑的心態離去，最容易滋生這種鬼物。
這種靈以活人的精氣為食，它會化作老弱形象向路過的人求助，若路過的人真的施以援手，它便會附身在其身上，汲取宿主的精氣。
精力旺盛的宿主還能多撐一段時間，而體虛身弱的宿主往往當場便會暈厥。
不過三井先生並沒有被附身，應該只是受到了些影響。
看著陷入沉思的白木俊，三井勇太試探道。
「白木神官，這種東西你能祓除嗎？不如還是和神社裡聯繫一下，多派點人手過來？」
他還沒有放棄讓白木俊回天集神社，換一個神官再來的想法。
白木俊安慰了三井勇太幾句，表示這還在自己業務能力之內，無需擔心。
而且......
一個只有一位神職人員的神社，還能換誰來？
難道要讓我們的神明親自下場嗎？
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那個出場費，恐怕要稍微高一點。
起碼要一萬日元吧。
三井勇太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口。
說到底，他還是不太信任這個小神官。
白木俊抬頭看了眼表。
晚上九點半。
「三井先生，你當時大約是什麼時候走入那條小巷的？」
「我想想......到家是十二點四十分，那走入小巷大約是在十二點半左右。」
「那到時我便動身。」白木俊指向店內的公共休息區，謙遜的問道，「三井先生方便讓我在這裡待一會嗎？」
「那怎麼行，太不周到了。」三井勇太客套著，他打開抽屜，選出一張卡片遞給白木俊，「白木神官不嫌棄的話，就去包間內休息一下吧。」
他偷偷觀察著白木俊的反應。
這是三井勇太的一個小測試。
說到霓虹的漫畫咖啡廳，除去價格低廉之外，最大的特點就是各色資源齊全......
這個，懂得都懂。
想來，正經的神官應該都會拒絕的吧？
白木俊卻沒有多想。
工作之前有地方待就好了，至於是包間還是大廳，都無所謂。
他接過去點頭謝道：「那麻煩三井先生了。」
呵，果然是個不正經神官。
三井勇太皮笑肉不笑道：「哪裡的話。」
白木俊拿著卡，向內走去。
進入一間隔間之中。
櫃檯后，三井勇太待其離開后，迅速轉身，在電腦前敲擊了幾下鍵盤。
屏幕上，調出一間包間內的畫面。
監視器畫面內，白木俊剛剛脫鞋入座。
他打開電腦，十分嫻熟的在搜索處輸入一串網址。
屏幕前，三井勇太臉上閃過一絲得意。
這個騙子神官，連這麼一點小誘惑都承受不住。
自己略施小計，就讓他露出了馬腳。
他取過自己的保溫杯，瞥著監視器畫面，悠哉悠哉的點上根煙。
果然，祓除這種事還是不能貪便宜，要找大社或名寺的人來......
忽然，三井勇太一愣。
監視器畫面內，白木俊已經開始津津有味的看起視頻了。
可是視頻的內容，與他想的不太一樣。
一位衣著考究的老教授出現在視頻正中，面容古樸且嚴肅，他點擊滑鼠，有幻燈片投影在身後的白板上。
「東京都國學院大學神道學網路課程講義」。
三井勇太人傻了。
白木神官在......上網課？
在這麼多資源面前，白木神官竟然在學習？
這是何等的定力？
看著屏幕內白木俊一絲不苟的臉龐，三井勇太頓時有些汗顏。
他取下香煙，起身，默默對著監視器舉了個躬。
我錯了。
白木神官，夠正經。
屏幕前，正在學習充實自己的白木俊無暇管這些。
眼下，他正為了自己光明的未來而努力。
在霓虹，神官的等級從高到低分為五級。
凈階，明階，正階，権正階，直階。
而因為天集神社只是個小神社，並沒有可以培訓神官的資格，所以白木俊現在連直階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個實習神官。
要知道，神官也不是隨便當的，有著一整套完備的體系。
如果一個人有志成為一名全職神官，必須去當地有資格的神社接受培訓，拿到證書後方可上崗。
但白木俊還要上學，擠不出那麼多時間。
因此，只能選擇另一種途徑。
考上相應的設有神道部的大學，並順利畢業。
就可以作為一名新時代的優秀神官，去神社入職。
順帶一提，國家神道的神官，和公務員的待遇一樣。
所以白木俊早早就開始準備，爭取一次成功考入心儀的大學。
此刻，他看著視頻，聽著屏幕上的教授滔滔不絕的講述霓虹神道教的由來。
聽課做筆記之餘，心中也有些疑惑。
自己已經看了這麼多期了......
怎麼還不講講法力該如何使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