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撲朔迷離,假作真來真亦假(一)
等葉沛出來昭明宮時還在思索,林碧涵與周尋迎上來問道:「公主,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嗯?」葉沛竟然充耳不聞。
林碧涵將宮人拿出的東西接過去道謝,護著葉沛往皇宮外走。
回到了驛館,葉沛翻看從宮裡帶出來的蕭世南的遺物。
那裡面有一件他穿過的常服,是蕭世南去汴梁城時穿過的鑲貉子毛的契丹錦袍,還有一件他常常佩戴的銀鎏金蹀躞帶。
葉沛一直懷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認為他可能還活著的希望,在看到蕭世南這件常服后終於破滅了,葉沛泣不成聲。
他真的回不來了,甚至連屍骨都蕩然無存。他爽朗的笑,他有力的懷抱,他高遠的志向……
她的夫君真的回不來了!
「公主……」林碧涵陪在葉沛身邊垂淚。
葉沛哭著哭著,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開始翻看這些東西。
林碧涵問道:「公主在找什麼?」
葉沛皺眉問道:「你可看到我送給蕭大哥那把七竅玲瓏匕首?他一定會隨身帶著。」
林碧涵也幫著找,可是兩個人翻找了兩三遍,最後確認,「真的沒有!」
葉沛在屋裡來回踱步,「那把匕首對我二人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蕭大哥絕不會將它離身,除非,有什麼隱情?蕭大哥絕不是病逝,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死?」
葉沛心中又升騰出一種希望,「那把七竅玲瓏匕首會去哪裡呢?是他死前交給了誰還是被人藏匿了?一直跟在蕭世南身邊的達里去哪裡了?
若蕭世南真是被害死,蕭菩薩哥會不會知道些什麼?若是蕭世南沒有死,他此刻又會去了哪裡?法天太后越不想讓我見到的,她便會愈加掩飾……」心中一百個問題同時出現在腦海,讓葉沛心煩意亂。
「去叫周尋進來。」葉沛吩咐道。
等周尋進屋來,葉沛急切地問:「周尋,你再把關於蕭菩薩哥的事情說與我聽聽。」
「公主想聽什麼?」
「你之前可聽說齊天皇太后被移居上京的事情,你說蕭耨斤是篡改遺詔當上的法天太后?那她一定要掩蓋什麼,我要去一趟上京!」
周尋道:「公主猜測齊天太後會知道一些什麼?」
「對,我懷疑蕭世南沒有死,若是死了,很可能就是在上京被謀害的!」
周尋皺眉思索片刻,「好,我隨公主一起去!」
「我也去。」林碧涵也說。
葉沛對林碧涵道:「不,你留在驛館為我打掩護,若是有人來訪,你就說我得了風寒不能見客。我與周管家騎快馬內必回。」
「那您帶上幾名護衛吧。」林碧涵擔心地說。
「人多誤事,目標大了更容易暴露,我隻身潛入上京皇宮最為方便。」
「好吧。」林碧涵與周尋兩個人都答應著。
葉沛收拾一下,與周尋出驛館向北往上京臨潢府去。
上京臨潢府距離中京大定府有六百餘里,潢臨府是耶律阿保機建立大遼國時設立的都城,由南北兩部分組成,北面為皇城,南面為漢城,像一個巨大的「日」字形分佈。
葉沛與周尋第二日傍晚到達上京,先進漢城找間客棧休息。
等到了夜深人靜時分,葉沛換上夜行衣,帶上魚龍鞭,偷偷潛入皇城,順利進入了上京舊宮。
上京皇宮廢棄多年,顯得十分蕭條。它不似汴梁皇宮城牆高大,殿宇眾多,葉沛很順利找到最高點。
她緩緩摸索著前行,看到殿內大匾上寫著「開皇殿」三個燙金大字。葉沛知道,這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生前大朝的地方。
此時宮內居住的人不多,亮著燈的沒有幾間殿閣,葉沛試探著前行,想著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便能找到蕭菩薩哥被囚禁的宮室。
誰知開皇殿後牆邊突然集合出現了十幾名契丹武士,他們身穿契丹花衣,窄袖窄褲,細辮上都綁有彩色絛帶。
葉沛以為自己的行蹤被發現了,趕快找黑暗的地方隱蔽。誰知這些人並沒有向葉沛這邊來,而是集合待命的架勢。
只聽其中一個頭人用契丹話說道:「都集合齊了嗎?」
「齊了。」、「齊了。」大家亂鬨哄地答應著。
「好,咱們奔崇德宮去。」那個頭人吩咐道。
其中一個武士說道:「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用得著這麼多勇士嗎?」
另一個人也說:「我看也是殺雞用牛刀,砦魯,我看你一個人足以。」
那個叫砦魯的頭人生氣地說:「你胡說什麼!法天太后親自指派咱們幾個過來自然有她的用意,那戎里沙是怎麼死的你們幾個難道忘了嗎?」
一提戎里沙的名字幾個人立刻沉默了,都隨著砦魯往開皇殿東南方向一座大殿去。
這一切都被暗中躲避的葉沛聽得清清楚楚,她不知道戎里沙是誰,也不知道法天太后吩咐了什麼,但是她可以確認,他們要去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這女人十有八九就是蕭菩薩哥。
葉沛隨著十幾名契丹武士,很快來到崇德宮。他們從正門大搖大擺地進去,裡面竟然連一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
葉沛來到後窗,用舌尖點破窗紙偷眼往裡看。
正巧看見一歲左右歲的契丹貴婦驚呼著跑出來,她明顯比蕭耨斤年齡大,卻更顯得保養得道、雍容華貴。她不像尋常契丹女子那樣粗壯結實,竟有南方女子那種溫婉之氣。
「啊!你們要做什麼?」那女子有些驚慌,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砦魯手持彎月型的胡刀,對那女子說道:「我們奉太后之命前來。」
那女子端容說道:「太后?你們見了真正的太后在此還不下拜?」
砦魯道:「齊天太后,您也別為難我們,我們奉法天太后旨意,您也知道我們要做什麼。若是您自縊,我們也好交差,您也留具全屍。」
葉沛在外聽得真切,她知道面前這溫婉的女子便是齊天太后蕭菩薩哥了。
只聽蕭菩薩哥說道:「聖宗皇帝一去,你們怎敢這樣對我?」
砦魯道:「誰說不是呢?齊天太后,落架的鳳凰不如雞,您還是認清現實吧。」
「主上是我養大的兒子,他不會容忍你們這樣對他的嫡母的。」
「哈哈哈……」砦魯更笑,「齊天太后,說您是真天真還是假浪漫呢?主上是法天太后的親生兒子,自然是向著他的生母的。
南平大王死時,難道主上插手了?為了消除大遼不穩定的隱患,主上怎麼會不同意呢?」
「你們……蕭耨斤也不敢殺我,她之前是我的婢女,永遠都是我的婢女!」
「婢女也好,太后也罷,只不過一個稱呼罷了。如今誰掌實權,我們容嘉死士便聽命於誰。」
「你們不要亂來,這事情若是傳之於外,他國要怎樣看咱們大遼?」
「得了吧,誰能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呢?齊天太后,您就認命吧!」
「你們、你們……」蕭菩薩哥連連後退,幾個人步步緊逼。
砦魯又說:「法天太后讓我們給您帶了兩樣東西,一杯毒酒和一段白綾,您看您要選哪一個?」
蕭菩薩哥驚呼道:「我不選,我哪個都不選!」
「那只有我動手了,齊天太后,對不住了!」說著,砦魯手舉鋼刀朝蕭菩薩哥砍去。
葉沛見情況危急,對準砦魯射出一枚毒針。
砦魯竟然早有準備,向後翻騰一個筋斗後退數步,那枚毒針射到地磚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果然有人埋伏營救齊天太后,兄弟們,行動!」砦魯一聲大喊,十幾名武士呼啦啦圍成一個半圓。
葉沛想不到法天太后竟然已經料到自己的到來,她心中奇怪,行動卻不見遲緩。葉沛抬起一腳,將後窗窗棱踢開,一矮身躥到了大殿之內。
「你們是什麼人?要對齊天太後下手?」葉沛用身體護住蕭菩薩哥說道。
蕭菩薩哥雖然不認識葉沛,卻見她保護自己,便依賴在她身後。.
砦魯聽葉沛聲音知道對方是個女人,他面露輕蔑之色,說道:「琅琊王果然神算,真有齊天太后的同黨出現!給我一起殺了!」
砦魯身旁一名壯漢,手舉彎刀,一刀砍來。
葉沛經過蕭世南的指點,了解了契丹武術的精髓,她有意用「揚長避短」、「以柔化剛」來對付。
葉沛見對方胡刀下落,絲毫不懼,一個「鷹鷂翻身」從刀下躲過。
砦魯見葉沛身手不凡,又見她隻身闖宮,知道必是高手,大呼一聲:「兄弟們,給我上!不能留一個活口!」
十幾把彎月形的胡刀同時向葉沛砍來。
葉沛一個「橫卧板橋」,又一個「秋風掃葉」,接一個「守望相助」,將魚龍鞭舞動生風,如猛虎下山,又似如虎添翼。
砦魯見自己十幾名容嘉死士竟然不能將一個女人抓住,也淡定不下來了。
他手持兵器勇猛地衝到葉沛面前,一個豎劈緊接一個橫掃,再來一個斜刺,這三招動作一氣呵成,上下左右前後,全方位進攻,若是換了一般人早做了刀下鬼。
可是葉沛得到蕭世南的真傳,腳下一個「乾坤步」,手上一個「劈山擊石」加一個「飛天神舞」,真可謂是漢人武功與契丹武學的完美結合。
葉沛不但巧妙躲過了砦魯的進攻,反被動為主動,她還立刻揮鞭纏住了砦魯的胡刀。
葉沛並不戀戰,一纏之後立刻收鞭,變鞭為杵,直刺砦魯咽喉,嚇得砦魯後退躲避。
砦魯身後其他死士也都武功不弱,立刻有人出手援救,橫刀挑開葉沛的魚龍鞭,誰知魚龍鞭驟然加長,中間彎曲的部分不影響進攻速度,魚嘴張大一下咬破了砦魯的咽喉。
砦魯驟然倒地,嚇得其他死士都慌了手腳。但他們畢竟都是訓練有素的契丹死士,個個視死如歸。倒下一個,立刻有人又衝上來。
葉沛藉助勝利之勢乘勝追擊,轉瞬間又撂倒三名契丹死士。
葉沛正在殿中以一敵十,卻沒有注意,這些容嘉死士中有一個人,並沒有急於向葉沛進攻,而是走到殿中正熏燃的大香爐前,將一管什麼藥粉吹進了香爐里。
這時,有人看見了想逃,不知那人為何如同醉酒般跑向後窗,葉沛一個箭步跳過去,用魚龍鞭將那人勒死。
剩下的幾個人也驟然失去了戰鬥力,個個東倒西歪,不知中了什麼邪毒。
這時,蕭菩薩哥躲在柱子後面也發出一聲呼救:「女俠,可能是毒粉……」說著,她也軟綿綿地倒下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葉沛也開始覺得頭暈,但是她仍然能清醒地走動,只是手中的魚龍鞭越來越沉,彷彿就要拖不動了似的。
她堅持著走到門口,將門窗全部洞開,自己也走出殿門,坐在門外的望柱下喘氣。
葉沛明白,自己一定是中毒了,而這毒應該是被契丹死士撒了毒粉的香爐里冒出來的。
她意識到這點,便閉住呼吸又返回殿內,費儘力氣將蕭菩薩哥拖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