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

葉氏

還有三日就到元日。

風暴肆虐在幽、冀、並……

整個北地,乃至於整個大漢,都處在一種極端惡劣的天氣中。

令支城外

北風狂躁,漫天冰雪狂卷。

一支百數人車馬,艱難跋涉在風雪之中。

狂風捲起的雪塊,打在行人的身上,撲得他們滿身滿頭的白。

大雪遮蔽天日,能見度極低。

這隊冒雪行走的行人,隊伍中所攜帶的馬匹常被風捲起的雪團所驚。

他們不得不緊緊拽著韁繩,將身子貼在馬匹后,防止受驚的馬失控沖入風雪之中。

兩個眉骨隆起,輪廓深邃的胡奴在隊伍前後奔走,放開了嗓子,大聲嘶吼,叮囑隊伍中的人不要走散。

「瘋、呸呸呸。」

隊伍中一個年輕人張嘴想要抱怨。

卻被迎面吹來的風雪,灌進了喉嚨。

年輕人猛然咳嗽起來,被一隻手拉到了馬身之後。

他彎腰咳嗽,眼角嗆出淚水。

一隻蒲扇大的手在他背上拍了兩下,力道有些大,拍得他脊背生疼。

年輕人不耐的一把將那隻手甩開。

抬頭便看見家中胡奴那張笨拙的臉。

「滾遠些!笨手笨腳的東西。」

本就有多少的耐心,被這惡劣天氣折騰得更少了幾分。

年輕人摸向腰間的鞭子。

他帶著厚厚的鹿皮手套,摸了幾下才摘下鞭子。

持鞭在手,高高揚起。

鞭梢像是毒蛇口中信子,帶著凌厲風聲攪亂漫天雪花。

「啪。」

鞭子抽在高大胡人烙著牲口同款印記的側臉上。

從眼角到下頜裂開巨大口子。

霎時間,殷紅的血湧出,將半邊黝黑臉龐染成一片紅。

胡人奴僕吃痛嘶的一聲,卻不敢躲閃。

只謙卑的垂下頭去,連連賠罪。

這會功夫里,胡奴臉上傷口湧出的鮮血已被寒風吹成了晶瑩的粉色冰晶。

倒是省去了處理傷勢的麻煩。

青年打了人心氣順些,揉揉凍得失去知覺的鼻尖,走到一輛馬車前。

專門冬日出行的馬車,車架格外的高。

方才被打的胡奴立刻跪在地上,好讓主人踩著他的脊背上去。

青年滿是雪泥的腳,踏著胡人青年的背上車。

掀開狼皮鑲制的厚重車簾,青年被車內暖和的溫度激得打了個噴嚏。

車中端坐的中年人抬眼,瞧著罵罵咧咧的青年。

「頂多在半日就到令支了,莫要胡鬧。」

面對家中長輩,青年可不敢跋扈,訥訥道:「我只是有些心急。」

雪源跋涉從遼東趕到令支,實在是十分磨練人意志的。

葉家的公子哥指向出趟差事,換取一些成年後的話語權。

早知旅途如此辛苦,他定然有多遠跑多遠。

想著,他抱怨道:「這公孫氏的璇娘子死得真不是時候。」

公孫顏懶得對公孫璇兄妹的死因做太多畫蛇添足的遮掩。

對外一律宣稱這對兄妹,死於令支之戰入城的亂軍手中。

封鎖了一段時間的消息,待到局勢安定,才放任消息傳出。

對此,公孫景也只得無奈嘆息。

遠在遼東的葉氏,卻必須有所反應。

畢竟如果沒有意外,來年開春后公孫璇就會嫁到葉家,成為葉家嫡長子的妻子。

這支隊伍,便是代表著葉家這種大族,行應盡的禮數。

車中的中年人,聽著小輩喋喋不休的抱怨,忍不住搖搖頭。

這孩子在家中時,瞧著進退有度,然稍有困難便如此不堪。

連族中命他們前來令支的真實目的都搞不清楚。

公孫璇重要,卻不那麼重要。

終究只是大族之間聯姻的紐帶,這紐帶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公孫氏別的女郎。

尤其在趙雲兵鋒正盛之時。

兩頭下注的遼東葉氏不想與公孫氏斷了聯繫紐帶。

中年人往車中炭盆添了兩塊上好的炭。

「總算快到令支城了,沿路聽商人說令支城變化很大。」

葉家的年輕人吸了吸鼻子:「望有熱湯洗漱,暖酒暖身啊。」

當然,要是有眼神魅腰肢軟的沽酒女郎,就最好不過。

這孟浪心思他藏在心中,哪裡敢說出口。

但葉家長輩何等精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呵斥道:「到了令支莫要胡來!」

「我們此行為弔唁而來,公孫氏正服白守喪,你若是行為不端惹出禍事,我必不饒你。」

葉家子有些不以為然:「公孫氏現在亦仰人鼻息,靠著女郎裙帶過活。」

「所仰仗的,不過是族中娘子與趙太守有……」

「住口!」

葉家子的話未曾說完,便被長輩怒聲打斷:「堂堂男兒,誰教你嚼無辜女郎舌根?」

有些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相,可以看可以聽,但是不能翻攪舌根隨意說。

葉家長輩欲在進令支城之前,好生教育教育不省心的廢物後輩。

卻聽有人急急拍打馬車的車簾。

胡奴結結巴巴說了些什麼,葉家長輩沒聽明白。

惱怒掀開車簾,探頭去看。

下一瞬,怔在當場。

嗚嗚的號角聲,聽著有些失真。

自家車馬不知何時被一些軍士圍在中間。

這些軍士同樣下馬步行,但與自家凍得青紫的僕役護衛相比,他們白色裹甲下的露出玄色細鎧。

風雪之中,影影綽綽好似一隊幽靈。

雪簌簌的聲響中,一騎走馬而出,戴著的頭盔上有兩片黑色能照人的水晶片。

來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年輕又傲慢的臉,喊話道:「你們是哪來的?」

「為何雪天行走?」

葉家長輩猜測,自家車隊應是撞上了令支巡邏的守軍。

因冒雪靠近令支城,自然被盤查。

他急忙從身側手箱取出葉家信件拜帖,和在盧龍縣開局的符信文書。

急急下了車,他便又是一愣。

推翻了方才守軍的推論。

漫天白茫茫的雪中,露出一角艷色旗幟。

翻卷之際,可見上書碩大張字。

舉大纛出行,必是隊伍行軍。

張?

他仔細思索是遼西哪位大將,奈何公孫顏對情報封鎖實在太狠。

除了趙雲和白馬義從,外人這股遼西勢力一無所知。

葉家長輩手捧符信,正待回話,便見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騎在馬上,緩緩行來。

未著擋雪的裹甲,身上凶獸鎧凝結出大片晶瑩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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