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修行路上
接下來的路上劉蠻老實了許多,不過愛說話的老.毛病倒是沒改多少。
紀源所幸讓柳青源盤在劉蠻的頭上,聊天打屁,聊天是隨便聊,聊不開心了就打屁,也沒毛病。
湯鄉郡地勢平坦,以農田居多,唯有偏北的地方有一條不算太高的山脈,自西向東綿延至荒原河畔,名曰湯頭山。其下同樣有一條蜿蜒小河依山而下匯入荒原河中,名曰湯水。先前過江鯽群自東向西騰躍而過,入的便是此河。
據崔潺所言,過江鯽每次西來,沿著湯水逆流而上足有百里,為的便是在湯頭山腳下湯水的源頭出尋找一處名為仙湯泉的小池。
相傳,仙湯池乃上古仙人沐浴之所,其內不僅靈氣濃厚,還留存了一些仙人遺寶。只是不管是凡俗江湖武夫還是山上修士,在不大的湯頭山與湯水沿岸苦苦尋找皆未能發現仙湯泉所在。即便是跟著過江鯽沿河而上,沒前行數里路,魚兒便會在落入水中之後少了一些,直至最後一隻消失在水底。可在它們消失之處潛入河底查探,出了何種沙泥,並沒有任何發現,始終無跡可尋。
紀源得了紅鱗鯽后,自感與這一河過江鯽有些緣分,又對傳說生氣好奇,便棄了湯鄉郡偌大的官道,稍向北靠,沿著湯水之畔緩緩向上遊行進。
此時,距離過江鯽渡河已經過了一旬光陰。一路上,紀源每隔幾里便著柳青源伸出一枝柳條下河查看,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劉蠻無所事事,見紀源樂此不疲,沒少開口說些風涼話。放著山上大好風光不去看,到這窮鄉僻壤找什麼機緣?世上可沒真正的蠢人,這麼多年也沒人找到,憑什麼就覺得你可以?
紀源只回了兩句話。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天道酬勤,不爭取,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
劉蠻似懂非懂,後來實在按捺不住,竟一個飛躍跳入河中,學著過江鯽的樣子,在合理不住向上游躍起落下。
隱約間,潺潺而流的河水顯得愈發平靜,河上劉蠻的身影映在水底,卻不是人形,而是一條銀色的過江鯽。
柳青源眼前一亮,想要說什麼,卻被紀源抬手攔下。
慢慢地,水上的劉蠻越躍越遠,水下的過江鯽越來越多。劉蠻的身軀彷如融入過江鯽的族群,成為他們的一員,逆流而上。
紀源與柳青源快步跟上,注意力只在劉蠻身上,全然沒有發現周邊景色變幻。只等劉蠻停了,河底的過江鯽也停了,天上明月照在河中,將一河過江鯽照得銀光咋放,伴著凜凜波光,刺得紀源睜不開眼。
許久,慢慢適應過來,沒等睜開眼,就聽劉蠻喊道「先生!先生!我找到仙湯泉了!」
紀源與柳青源張大著嘴看得瞠目結舌。
他們此時所在乃一處地底洞穴,頭頂正上方開了個一丈見方的豁口,月光便是從那豁口照入洞中的。
而那所謂的仙湯泉便是洞中的一處水潭,靈韻濃郁,周邊長滿了花草,鬱鬱蔥蔥。
水潭岸邊是一塊十丈見方的平地,平地靠牆處,一桌、一椅、一床,皆為石質。
紀源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沒有理會水潭中的劉蠻,徑直向牆邊走去。
桌椅床上空無一物,紀源沒有在意,反而是牆上以刀劍鑿出的文字將他吸引。
借著水面反射的月光,牆上字跡若隱若現。
師傅說:「修行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師傅又說:「修行路長,不可拘泥於眼前利益。」
師傅還說:「修行人不光修道法,還得修心。」
師傅更說:「修行路遠,且慢些前行。」
師傅總說,我總聽,左耳進右耳出。感謝師傅棍棒相加,然後硬著頭皮跟著做,然後狗都上天了,我黎響還是個廢材。
最後,師傅快飛升了,看著我扼腕嘆息,一掌拍在腦門上讓我一命嗚呼。
「李德全你狗......」
話沒罵完,我便成了遊魂,被師傅拘在手中,嘴裡喃喃著「九幽黃泉路,十殿閻羅堂,誠叩鬼仙護黎響,攜今世緣轉輪迴。」
然後我便被一掌拍落凡間,耳邊還是響著師傅的聲音。
「乖徒兒,你咋就叫這名呢,你哪有理想?」
我的魂魄極速下墜「死老頭子,你咋不叫李缺德呢,你德行不全!」
師傅又道「乖徒兒,師傅在上界等你,好好修行。」
我知道,這次真的被拋棄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慘的。
醒來時,我竟成了一條魚!荒原河畔的小雜魚,還是我最喜歡的鯽魚!
江湖險惡,河裡更險惡,總有刁魚想吃我,實在沒辦法只好重新開始修行。
足足千年,好不容易修成人形,才發現,天上的雷劫扛得下,可那天上的屏障以蘊靈境巔峰的修為根本打不破!
實在無奈,只好在洗澡池裡散去一身修為,重修武道,只希望能夠突破脫胎境。
又是百年光陰,後天巔峰的武道修為,脫胎換骨在此一舉。
然後,打破屏障了才發現,上界那片天地的人,不僅體魄堅韌,還個個修為極高,我在那邊僅僅撐了半個時辰,鼻青臉腫,丟回斷鴻。
又是幾百年,重拾道法,二者兼修,脫胎巔峰與蘊靈巔峰,我就不信打不過那幾個看門狗!
如果沒有回來,應該是真被打死了。反正把這兩世為人的修行功法與武道秘典刻在這裡,有緣人來學,學會了算你本事,反正我是沒學全。
書文至此,林林總總近七百字,看得紀源一愣一愣,心中腹誹,這貨該不是也從地球來的吧,說話不倫不類,做事更是隨心所欲。
柳青源則看出了其中奧秘,說道「看來光練氣不夠,不習武,想離開斷鴻界怕是比登天還難。」
紀源聽了這話,向文後看去,牆上釘著一本早已腐爛的書籍,不需細看便知其內所書定是蘊靈訣中的內容。而再往後則是一幅幅畫作,皆是凡人武夫修習真氣的各種法門。
紀源當即拿出紙筆,將牆上圖形一一拓印,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定要在有生之年將這武夫秘典參透學成,否則只能在斷鴻界中了卻此生。
不知何時,劉蠻已經走到紀源身側,開口說了一句「先生,這鍛體之法我有早就與崔爺爺學過了,你若想要等回了天州拿來送你,不用再次抄錄。」
紀源為之一愣「這鍛體法門你家中就有?」
劉蠻不明所以「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書閣上不僅有鍛體法門,還有許多扎針的書籍,我學不來,先生若是喜歡,儘管拿去看便是了。」
紀源愕然,本以為找到了遺世獨立的好東西,沒想到卻是這般結果。
陡然間,回想起崔潺訴說仙湯泉之時的神色,事無巨細說得極為清楚,感情早就來過了此地,與自己賣關子呢。
當即後悔不已,什麼江湖之上講個信任,還不是爾虞我詐。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崔潺能與自己提及此地,定是知道自己只練氣而不鍛體,他朝飛升定要受阻,這才以旁敲側擊之法誘導自己前來此處。讓自己看的並不是武道修行的法門,而是讓自己明白如何飛升上界的辦法。
思慮至此,紀源心中有了主意,往身後潭中看了一眼。
「劉蠻,你若真想有所成就,在此地嘗試吸收潭中靈氣,我等你三日,三日之內若感覺不到其中妙意,我們便離開此地。」
劉蠻悻悻回到潭中,泡著身子,還不忘與紀源問一句「先生,這水潭是真的舒服,你確定不下來泡一泡?」
紀源搖了搖頭「崔前輩留與你的,我可不敢強搶,安心泡著吧。」
三日以後,劉蠻隨著紀源重新上路。
自仙湯泉出來后,劉蠻再也不吵著去哪出好玩的地方,一心要往山水處去,只盼著哪裡還有仙緣能找。
紀源無奈搖頭,柳青源卻笑話他佔便宜沒夠。
劉蠻也不生氣,只說有便宜不佔王八蛋,不試試怎麼知道。
紀源也沒反對,便認準方向從不改道,遇山翻山,遇水渡水。
劉蠻有了先前的經歷,沒少下水學那過江鯽騰躍前游,被柳青源戲稱為蛤蟆成精。
又是月余時間,前行了足有百里路程,入了一處不知名的荒山。
山中無路,三人緩慢前行。
「先生,我現在也是神仙了?」
「不是。」
「那以後呢?」
「也不是。」
「不是說吸收了仙湯泉的靈氣就可以修行嗎?」
「對,那叫修士,不叫神仙。」
「你們讀書人說話都這麼噁心人嗎?」
紀源一個眼神,柳青源心領神會,一個柳鞭抽在劉蠻身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四處亂竄。
紀源嘿嘿笑道「讀書人,以理服人!」
天上突然下起小雨,山中起了霧氣。
劉蠻抬頭看看昏暗的天空「今晚怕是又要露宿山中了,先生,可有法子弄個房子避雨啊?」
紀源沒有作答,只想著柳青源直挑眉。
劉蠻立馬明白過來,湊到柳青源跟前嘿嘿笑道「柳爺爺,蓋個房子唄?」
沖著這聲爺爺與後來答應的十壇好酒,柳青源極為大方地給搭了一幢小屋避雨。
雨越下越大,四下霧氣越來越重,方圓數十里,唯有此處屋內的火堆透出一點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