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記不清了
鋒利的刀尖劃開皮膚,拉開一條條肌肉纖維的聲音。
太刀穿過肋骨的聲音。
刃尖扎破心臟的聲音。
血液順著刀刃,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全身逐漸冰涼,意識遠離身體。
......本應該是這樣的。
在近乎窒息的情況下,神宮寺真眼前,窗外刺眼的陽光,無面武士,左胸前的野太刀,所有的一切,在剎那間支離破碎。
他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大口喘氣時,冷汗從下巴滴落在這周剛買的,夏天用的空調被上。
床頭柜上的藍色鬧鐘在發著尖銳的鬧鈴聲,讓他本就混亂的腦袋更加脹疼起來。
「小真,今天不是周末吧?不去上學嗎?」
樓下隱隱約約傳來熟悉的聲音。
短暫的耳鳴過後,神宮寺真逐漸清醒了起來,這時候,門外已經響起了敲門聲。
「小真?」
神宮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胸。
他伸手,用睡衣衣擺拭去額間細密的汗珠。
「我......馬上下來吃飯。」
「小真,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呢,是做噩夢了嗎?」
媽媽關切的聲音不斷刺激著神宮寺真的大腦。
「算是吧,我換衣服,請您在下面等我吧。」
神宮寺真疲憊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門外響起遠去的腳步聲。
噩夢......
神宮寺看著藍色的鬧鐘發獃。
如果只是夢的話,為什麼剛才經歷的一切都記憶猶新。
而且,在那個空蕩蕩的世界里,自己似乎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主動「醒來」。
他伸手,撫摸著表面光滑的鬧鐘,可銹跡斑駁的觸感還停留在自己的腦海里。
厚厚的灰塵,腐朽的一切。
讓他現在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又想起了那個令自己近乎絕望的無面白衣武士。
如果是夢的話,也好。
神宮寺真目前沒辦法想象出,自己該如何面對那名怪物。
至少現在完好無損的身體能夠證實:他還活著。
活在現實中。
另一個疑問:正常的話,自己現在應該是回到了現實,那麼,當時從數百台階上滾落而下的自己,現在不可能完好無損地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自然醒來。
身上連一塊淤青都沒有。
不應該在醫院醒來,或者在八重神社山腳下渾身是傷地醒來。
還有,為什麼八重美雪無緣無故地將自己從這麼高的地方推下去?
那晚,她在林間,又看到了什麼?
如果今天她沒有去上學的話,神宮寺真覺得自己應該再去拜訪一下八重神社。
除開這些不談,八重美雪對神宮寺真的「怪病」很了解這件事,也讓他十分在意。
......
「神宮寺!老師在看著你呢。」
還在出神的神宮寺真,手肘被用力戳了一下。
他回過神來,緩緩抬頭看了看講台前正投向自己的,老師的眼神,嘴角慢慢揚起歉意的笑容。
「數學老師的課堂是最嚴肅的,他也不允許同學上課出神,神宮寺你不知道嗎?」
身邊的北原拓海說道。
濃眉大眼,身材魁梧,是典型的體育系陽光男。
需要提到的是,北原拓海是神宮寺真從高中以來的摯友兼同班同學,另外,也是住在彼此隔壁的鄰居。
「啊......忘了。」
神宮寺晃了晃頭。
「多謝你替我解圍啊。」
他輕輕抿嘴。
從早上開始,一直心事重重,心情不是很好。
如果不是必須要上課,維持好學生形象的話,他甚至想翹掉課,直接去八重美雪的家。
「嘛,神宮寺你成績好,就算上課不認真,老師們也不會拿你怎麼辦的,不過啊,你今天怎麼了?」
北原拓海一邊提防講台前的老師,一邊皺起眉頭。
「早上遲到就已經是很不平常的事情了,現在上課又一直分神。」
神宮寺真輕挑眉毛。
「唔,做了個比較恐怖的噩夢,所以......」
他不知是在笑,還是在憂鬱,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
做噩夢了......也不至於這樣吧。
但識趣的北原拓海沒有多問。
如果神宮寺真願意說,他肯定會自己說出來的。
「我說,如果,噩夢其實是現實的話,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神宮寺語氣低沉,像是在對自己提問,又像是在和北原說話。
「這......我覺得,到底只是一場夢而已,不需要為此受到太大影響吧。」
濃眉緊鎖,北原拓海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不用太在意,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神宮寺今天終於笑了起來,看起來比剛才輕鬆了不少。
這種事情,就算問別人,也不會得到答案吧。
經歷這種事的,應該只有自己。
「對了,昨天我記得班主任有叫你去給那個不怎麼來上課的八重美雪送講義吧?」
神宮寺真顯然有一些不想說出口的事情,但北原拓海並不會多問,只是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嗯。」
「那......你有見到八重同學嗎?聽其他去過八重神社的同學說,每次送去的講義,都是由神社的工作人員代為接收的,沒有機會一覽這位神秘校花的容顏呢。」
北原拓海嘆了口氣,他還沒有被任命過這件差事,目前而言還挺好奇。
對八重美雪的容貌也是。
「欸?是這樣嗎?」
神宮寺困惑地歪了歪頭。
「嗯?!難道說,神宮寺你昨天見到過八重同學嗎?」
北原拓海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不少同學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這裡。
包括講台上的數學老師。
「不想上課的話,可以出去。」
中年數學老師平靜地說道。
「額......抱歉。」
他尷尬地撓了撓頭。
北原拓海還沒有膽大到當面翹課的程度。
場面穩定下來后,他又按捺不住了。
「唔,也許是因為我去得比較晚,所以來迎接的是八重美雪本人吧。」
神宮寺真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只能想到這個理由,畢竟,在沒見到他的時候,八重美雪也不會知道間歇性失去記憶的人是自己,也就不會特殊對待吧。
「嗚哇,那你還記得八重美學同學的長相嗎?好看嗎?那可是學校公認,卻又無人記得容貌的八重美雪啊。」
神宮寺瞥了他一眼,手上記筆記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庸俗。
倒也正常。
他正準備點頭,可忽然發現,記憶中,八重美雪的身影雖依然存在,可她的臉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模糊了。
現在,神宮寺只能記得,八重美雪,當時穿著紅白巫女服。
還有,身材窈窕。
「奇怪......記不到了。」
八重美雪,真是一位全身都是秘密的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