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魚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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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名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鬧鐘。他輕輕摩擦著滑鼠，他又轉回頭看著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不停的翻滾著。

集成的辦公室內，一個個辦公桌像個磚頭，層層的擠壓在一起。濃咖啡的香味，似乎腌制入味。

有一個中年人穿過走道前往了茶水室，當他回來時，熱氣騰騰的棕色液體在他的紙杯中蕩漾著。

李成名微微皺眉，都加班兩個點了。還要接咖啡嗎？他想待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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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名將頭收回，他看著自己的屏幕，手指在鍵盤中近乎形成了殘影，無數個數字元號跳躍著。他開始進行了收尾工作。

在秒針完美的劃過一個半弧，越過了數字12時，他按下了關機鍵。

他站了起來，收拾起了桌面，他將水杯的口子蓋上放入背包中，他將一些零碎的愛好也一起放了進去。

當他背起背包，他看到對面桌子的男人張開著嘴巴看著他，紙杯中的咖啡已經見底，棕色黏著紙壁，牢牢的依附著。

「你要去幹嘛？」有一道女聲從旁邊傳來，女人燙了棕黃色頭髮，戴著個黑框眼鏡。

她的眼白髮青，棕黑色的眼圈固定在眼眶下邊。

李成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這不是很明顯嗎？他抖了抖自己的肩，黑色的背包輕飄飄的掛在他的身上。

魚罐子里的魚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

「他想幹什麼啊？」

「他想走？」

「現在才幾點就走？」

李成名，只感覺聲音很嘈雜。

主管也是這麼覺得的，於是他推開了他的小辦公室門。直直的注視著李成名，他發現了這個危險分子。

他挺著他滾圓的肚子，像企鵝一樣一步一步地顛了過來。

他危險的抬起頭，看著這個年輕的人。他上下掃視著他的臉和他的背包。

他露出了個笑容，他覺得這是一次很好的下馬威的機會，他喜歡給這些新人教育教育。

「你想幹什麼去？沒看到其他人都坐著嗎！」他的嘴巴大張著，能看到他微黃的牙齒。

李成名低下頭，像是在看一個發癲的人，他轉過頭又一次看下掛鐘，「你看那邊。」

主管輕輕的掃過掛鐘，看到了，時針劃過了10的數字，他勾起了一抹奸詐。

「所以呢？你這就想下班了。」

李成名又一次感覺到人與人的思考並不互通。他深深的注視著主管的眼睛，似乎想明白他的腦子裡都裝著什麼。

他鄭重的說道：「我已經加班兩個點了。」

主管感覺到自己受到了輕視，這真是難以忍受的，他惱怒的拍了一下桌子，他的掌心微微泛紅。

「你真是瘋了！就加班了兩個小時，就你這個態度，還想不想升職加薪了！還想在公司繼續待下去，就給我滾回去！」

魚罐頭裡面的魚們低聲的笑著，他們竊竊私語，看著這個倒霉蛋。

一條魚梳著蓬鬆的長發，她輕蔑的拿出自己的手機，給自己來了一張美美的自拍，然後發在空間配上。

［今天又是努力工作的一天，加班讓我成長，如今的奮鬥都是以後的安逸。］

很快她收到了老闆的點贊，她眉開眼笑的期待老闆對她更加看重，沒有比她更加優秀的員工了。

李成名面無表情的聽著眾人的私語，他再次確定的，掏出手機翻開簽訂的合同。

「根據我的入職合同，上班時間是早上9點到下午8點，中間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噢？早上9點上班？小莉！」

主管誇張的張開嘴巴，左手沖著旁邊一揮。

一個顫巍巍的女孩站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摩擦著手指。卻是得到了主管一個欣慰的笑容。

「你告訴他，你幾點來的公司？」主管洋洋得意的，他就是喜歡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員工好好指導。

「我8點就到公司了！」女孩小心的看了李成名一眼，帶著一絲同情。然後沐浴在主管滿意的笑容中，像是被傳遞到了某份力量，於是她開心的笑了起來。

「看看你們同期進來的，你看看人家小莉多勤奮。年輕人嘛，還是多吃點苦，多乾乾活，這才能成功嘛。」主管帶著誇張的笑容，手舞足蹈的揮動著手臂。

他走了過來試圖拍一下李成名的肩膀。

李成名低下頭看著他那髮際堪憂的頭頂。躲過了他的手，卻是抬起頭，看著那個帶著笑容的女孩，她像是要將自豪二個字刻在臉上。

「早到一個小時，有多少加班費？」他好奇的開口詢問。

女孩的笑容僵硬了，她的眼睛看了一下地，又看了一下主管。緩緩的說出，遲疑的說出。

「應該是沒有。」

這話說出，主管一臉的理所當然。坐在罐頭裡面那一張張面容模糊的臉，都精準的與主管的臉同步。

「這樣啊……」李成名喃喃的說道，他感覺空氣中的液體開始沉溺的擠壓在一起。他看到了無數張魚眼睛，又像是笑著，又像是哭著。

他突然轉回身去了，他放下了背包，他覺得只拿這些東西太少了，還是全部帶走比較好。

主管挺著他的肚子，他看不到男人的動作，但他覺得他贏了。他展開了勝利的笑容，踏著沉重的步子，挺進了狹窄的過道。

他甚至打算跟他的上頭好好討論討論最近的員工都不奮鬥了。

後面一道平淡的聲音緩緩響起。

「麻煩讓一下。」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衣服，飄過他的眼睛。主管睜大了自己，只有一條縫的眼睛。像一頭即將溺死的豬，紅血絲蔓延開來。

他的脖子脹紅起來蔓延著紅色，一路向他的腦袋進發。他憤怒的喊道。

「站住！」

李成名的步伐不停，以一種特有的節奏緩緩的穿行著。

一條帶著眼鏡的魚，他的下巴似乎是掉到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李成名的離去，天哪，他在做什麼？

「他瘋了吧？」

主管徹底套上了他的企鵝外套，他扒著自己的腳迅速的小跑伸開手牢牢的抓住了對方。

李成名奇怪的回頭看著他。

「還有什麼事嗎？」

主管感受到一陣的窒息，他感受到幾十張魚眼沖著他的眼神慢慢開始改變。像一層層刀，開始刮著他的皮膚。

主管咽了一口口水，他將頭高高的揚起。聲音是那麼一字一頓又是充滿著憤怒。

「我允許你下班了嗎！」撕扯的聲音彷彿在維持那遙遙可及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