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三個靈魂
不多時凱羅琳的耳邊又響起一另一個聲音，猶猶豫豫的，輕極了。
「敢問你是何人？是死是活？」
「活的。」
凱羅琳抑制住內心的恐懼悄聲說道。
「唉，可憐，可憐。」
第一個聲音又再次說。
「你們是誰？」
凱羅琳壓低嗓門問。
「名字，唉，名字，名字.....」
耳邊又傳來第三個聲音，遠遠的，有些虛無縹緲，「生氣一去，心臟不復跳動，姓名隨之而逝，所幸我等尚有記憶，名雖亡記憶猶在。」
「猶天，艷陽高照，女教師提籃倚杖，攜我漫步花田。
微風起處，鬱金香俯仰搖曳。
吁，女教師姓甚名誰，我卻不記得了，鬱金香的名字更是忘卻了。」
「額，鬱金香好像沒有自己的名字吧。」凱羅琳說，「鬱金香就是鬱金香。」
「也說得是。」那個聲音傷心地說，「我卻總當彼等各有嘉名。
紅的，橘紅帶紅，橘紅帶紅夾黃色，如冬夜兒童室之壁爐餘燼，我還沒忘哩。」
聲音難過極了，凱羅琳忍不住朝聲音的方向伸出手。
她摸到一隻冰冷的手，安慰般握了握。
再過一會兒，凱羅琳的眼睛能在黑暗裡看見東西了。
她看見三個人影，每個影子都淡淡的，像大白天見到的月亮。
瞧影子的模樣，都是孩子，個頭跟她差不多。
那隻冰冷的手也捏了捏她的手，「謝過了。」
「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凱羅琳疑惑的問。
那個聲音頓了頓很沒有把握的說：「垂髫時，我記得彷彿是著裙的，蓄了頭髮，問起時我方才想起，似乎過些時日，我又剪了頭髮，換裙著褲了。」
「裙褲細事，我等是不在意的。」第一個聲音說。
「看來是男孩了。」
凱羅琳點了點頭，非常確定。
跟她拉著手的那個影子接著說，「那想來必是男孩。」
鏡子後面的這個黑窟窿里，這個影子好像亮了一點。
「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卡蘿蘭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怎麼會關在這兒？」
「是那惡婦乾的好事。」一個聲音輕聲道，「此人盜走我等的心，竊取我等的靈魂，二般既去，自然命不久長。
她便將我等羈押在此，棄置如敝屜。」
「真可憐。」凱羅琳有些心疼，「你們關在這兒多久了。」
「久啊。」一個聲音說。
「唉，時日漫漫，早已不記得了。」另一個聲音說。
「我自雜物室門內過來，」那個被凱羅琳斷定是男孩的聲音說，「卻見又回到自家廳堂，那惡婦正等在那裡，說她乃是我另一個媽媽。
自那日起，我便再也未曾見著我真正的媽媽了。」
「逃命去吧！」第一個聲音說，卡蘿蘭覺得是個女孩，「逃吧，只要胸中尚存一息之氣，體尚溫熱，就還有機會。
逃吧，否則靈魂與意識一去，那便大勢去矣。」
還沒等凱羅琳說話，另一個聲音便悲觀的說道。
「罷了，罷了，她陷你於此，此後永日如灰，歲月如流。
現想逃時已為時太晚，待逃到哪裡去?」
「不，她不會的。」凱羅琳經過片刻，已經冷靜了下來，「如果她還想要我的命的話，就不會把我一直關在這裡。」
鏡子後面的小黑屋裡靜悄悄的，三個影子誰都沒有說話。
「我的一線生機就是打敗她！」
「也未必不能。」黑暗中，一個聲音說，「你如果能逃離此地，亦必能救我等出此苦海。」
「我該怎麼做？」
凱羅琳朝三人問道。
「我三人亡故時，那惡婦將我三人的靈魂監押於此，以我等為食，直至再無甚可食之物，僅餘一具如蛇蛻也似的殘殼。
務請小姐覓得我三人被那惡婦藏過的眼睛。」
「找到以後，你們會怎麼樣?」
凱羅琳繼續追問。
「找到我們的眼睛，我們的靈魂就會得到自由。」
三道影子輕聲說道。
「如果我失敗了怎麼辦?」
凱羅琳心中非常不安，跟現在的處境比起來，她以前的冒險就像過家家一樣。
淡淡的影子們輕輕地一起一伏。
凱羅琳覺得這裡既像真有這三個影子，又像沒有。
好像一道亮光照在眼睛里，熄滅以後，眼睛里還覺得有亮光似的。
「倒是不痛。」一個輕輕的聲音悄悄說：「她會取你的性命，你的全部，盡取你的一切。
待她得手后，你便一無可取了，只餘一個影子。
你的幸福亦將入她的掌握。
總有一日，清晨夢醒，發覺心與靈魂已不復存在。
那時你便是一個殼，一道輕風，如醒后之夢，似有若無的片斷記憶。」
「只餘下一場空。」第三個聲音悄聲說，「空，空，空。」
「我，我試試看吧....」
凱羅琳靠在牆壁上，心裡清楚，跟一個女巫對抗，或許勝利真的非常渺茫。
「我該怎麼逃出這間小黑屋，你們能告訴我嗎？」
「我們若知道，自然告訴你了。」
「可憐。」凱羅琳低聲語道。
她坐下來，將腦袋埋進雙腿之間。
就在這時，一雙不斷抖落沙塵的手突然從凱羅琳背後的牆壁伸出將其抱了出去。
凱羅琳下意識的抓住那雙手臂猛地一個過肩摔將他丟了出去。
隨後她定睛一看，「懷比？！」
紐扣眼懷比連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龐，不想凱羅琳看到自己現在的這幅模樣。
「是她這樣對你的嗎？」
凱羅琳既生氣又擔心，她伸手將紐扣眼懷比臉上的針線解開，「我希望這樣你會感覺好一....」
「噓！」
紐扣眼懷比揉了揉面部肌肉，止住了凱羅琳關心的話語，隨後他拉起凱羅琳徑直跑向客廳。
兩人一把將昆蟲大衣櫃推翻在地。
「凱羅琳，是你嗎？」
女巫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我們快走！」
凱羅琳趕緊打開小木門準備爬進去。
「凱羅琳！」
女巫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們快走，不然她還會繼續傷害你的！」
凱羅琳抓住紐扣眼懷比的手臂催促道。
誰想到懷比居然直接將她推進了隧道里，就在凱羅琳不解和震驚交錯之時，懷比苦笑著對著自己的手掌吹了一下，下一秒他的手便化作沙土一揮而盡！
「凱羅琳！你怎敢違抗你的媽媽！」
女巫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懷比回頭看了一眼，隨後推了推凱羅琳的身體，一把將木門關上。
凱羅琳眼眶裡飽含著淚水，她扒拉開身邊的垃圾和蜘蛛網，從滿是塵埃已經不復當初般夢幻的隧道中爬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