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閻浮畫卷
【閻浮眾生,起心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
巨大的聲音直灌天靈!
「誰?誰在說話?」
王欞頭痛欲裂,睜開雙眼,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我在哪兒?」
黑暗如潮水,將他淹沒,眼前漂浮著許多陰冷的光芒,像一團冰霧,緩緩移動。
冷。
這是他的第一感覺。
「是做夢嗎?」
「我明明記得自己一個跳劈接處決,一套絲滑的連招打敗了最終BOSS,怎麼一轉眼到這裡來了?」
王欞滿臉驚訝,想要努力回想,思緒卻如同一團亂麻。
在閉眼之前,他正在玩一款叫做《閻浮世界》的遊戲。
這是由國人自己研發的一款魂類遊戲,玩家扮演一名類似於行者的角色,奔走於環形的大陸之間。
在遊戲的設定中,曾經的世界樹——閻浮神樹,正在逐漸枯萎,環繞在神樹上的大圓滿光環也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而破碎。
這個世界上的人無法通過修行的途徑來達到所謂的功德圓滿的境界,於是整個世界的價值體系逐漸崩壞,所有人都放棄修行,轉而走向掠奪的道路。
閻浮神樹無力挽回這一局面,只能召喚曾經被它驅逐的異教徒重新蘇醒,將那些擁有大圓滿光環碎片的人全部擊敗,集齊碎片修復光環,成為閻浮之主。
王欞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絲絲寒意抽入後背,冷得如此真實,如此徹骨,全身血液彷彿凍結,只有一股暖流隨著心臟的搏動緩緩漫延。
「我該不會穿越了吧?」一個念頭從他心裡升起。
透過眼前的黑暗,王欞看到一整塊玉石雕刻的圓形穹頂,漂浮的磷火將其鍍上一層晦暗的光澤。
雖然光線不是很清晰,王欞還是能辨認出上面刻的是一棵巨大的神樹,繁盛的樹冠和根莖不斷延伸,猶如伸入天與地之中。
「這是閻浮神樹?」
神樹兩邊,隱約可以看到無數朝拜的種族,有正常的人類,也有野蠻的巨人,還有凶獸和精怪,甚至就連火球一般的能量體生命也臣服在神樹的威能之下。
王欞抽了自己一巴掌:「好痛!」
劇烈的痛感證實他並不是在做夢。
此時此刻,王欞已經可以確定,他穿越了,穿越到了這款自己剛剛通關的遊戲當中。
王欞坐起來,手上摸到一根蠟燭,拿漂浮的磷火點亮后高舉過頂。
兩邊石壁上的壁畫被照亮了,彷彿一部歷史長卷在他面前徐徐展開。
跟穹頂上的雕刻不同,壁畫上撒滿了點點紅斑,像是人血濺了上去。
壁畫上,十餘位身穿羽冠綸巾的男子正圍攻一位長著巨手的老者。這些人手拿各式武器,一道道法力洪流匯聚成一股漩渦,將老者淹沒。
「這幅壁畫的藝術成分很高啊。」王欞站在壁畫下方仰望,許久才感嘆,他曾經在遊戲中看過這些壁畫,只是不如現在這麼清晰。
餘光一瞥,發現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閻浮歷224年,羅酆六天與五方鬼帝,迎戰遮天老人。」
這羅酆六天和五方鬼帝,乃是道宗的十一金仙,隨便拿一個出來都是擲地有聲的人物。那遮天老人則更加不凡,雖是奴僕出身,卻天資絕倫,領悟了一種以罪入道的可怕魔功。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所有功法都是以閻浮神樹的神力為媒介才能施展,閻浮神力也就是所謂的功德。
但是遮天老人卻另闢蹊徑,對功德棄如敝履,通過修鍊罪業的方法達到了幾乎能與神樹匹敵的程度。
功德與罪業,就好比正物質與反物質,一陽一陰,是力量的兩個極端。
遮天老人從無邊罪火中崛起,令閻浮神樹感到了莫大威脅,於是便有了這場大戰。
「嘖嘖,十一名精壯男子圍毆一位老人,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王欞吐槽了一句,舉著蠟燭,繼續看下一張壁畫。
下一張畫的是一隻巨手,卻被一把金光閃爍的扭曲長劍切為兩半。
底下記載:「閻浮歷226年,為斬遮天巨手,以神樹分身煉就神軀劍。」
那場大戰以遮天老人撞倒羲皇鼎隕落而告終。
然,遮天老人雖死,他的巨手卻倖存下來,即便用羲皇鼎的火焰也無法熔化,最後只能以神樹分身打造的神軀劍將其一分為二。
便成了如今的三指和二指。
三指蘊含遮天老人一生修為,被九枚曬天針封印,沉入永恆仙域之中。
二指則纏繞著無邊業火,被禪教的閻魔竊走,供奉在遍布熔岩的炎熾鐵城之中。
想到這位一心追求業火,連老臉都豁出去不要的閻魔王,王欞不禁搖了搖頭,心想:「接下來是那個了吧?」
王欞看向最後那張壁畫,果不其然,上面畫著的就是道宗與禪教的慘烈對決。
巨大的樹冠下仙佛林立,飄落的樹葉寓意著道宗十一仙的隕落,仙軀落地而不死,卻陷入了無盡的沉睡。
「閻浮歷227年,諸佛進犯羅酆山,神樹誤我,神樹誤我,神樹誤我!」
王欞手指撫過那行小字,三句「神樹誤我」,筆畫逐漸凌亂,顯露出刻畫之人內心的激烈掙扎。
王欞微微的嘆了口氣,已經通關遊戲的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當初,羅酆六天與五方鬼帝雖然擊敗了遮天老人,但是他們身上展現出來的實力同樣引起了閻浮神樹的忌憚。
於是神樹派出密使,慫恿十王之中最為老實順從的閻魔王竊取二指,意圖激化矛盾,引起仙佛大戰。
道宗元氣大傷,原本不想再起事端,但對方逼上門來,又豈可示弱。
於是這場曠世大戰一觸而發。
這一戰持續了半年,戰況何等慘烈,羅酆山傾倒,六天宮沉入地底,五方鬼帝盡數隕落,羅酆六天死的死,傷的傷,最後都被神樹封印了起來。
王欞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羅酆六天之中絕陰天宮的地下墓室,墓室主人名為紂。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是不是該改名叫王紂了?這名字貌似有點耳熟啊,是不是在哪聽過?對了,不就是紂王嗎?」
王欞嘴角一歪,露出一絲笑容。
看過了壁畫,王欞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神道上。
神道,也就是通向死者之道。
神道從封閉的石門中延伸出來,一直沒入前方深邃的黑暗。
兩邊,陳列著樹狀的青銅燈架,高約三米,造型類似於三星堆的青銅神樹,如同藤蔓一般相互交錯。
燈架早已油盡燈枯,王欞可以想到,這些燈光全部點亮時,是何等的燦爛輝煌。
向前走了幾步,一座青銅方尊擋住去路,方尊雕刻著古樸花紋,隱約傳來神力波動,底下是獸眼形狀的青銅底座,光從製作工藝來看,就能知道墓室主人生前的不凡。
「這是功德鼎?不愧是道宗十一仙,排面就是不一樣。」
說實話,王欞有些飄了,雖然他是穿越到了遊戲里,但這副軀體好歹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
但是下一刻,王欞突然一愣。
他看到青銅方尊後頭,有一口已經打開一半的玉石棺槨,棺槨材質似乎透明,幽幽的發出綠光。
「等等,不對啊。這裡面不該是我嗎?難道我自己從棺材里爬出來了?」
王欞臉色有些詫異。
他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在遊戲的初始畫面中,玩家明明是從石棺里蘇醒的,但是他卻並沒有在石棺里醒來。
而是在距離十分遙遠的牆角處……
王欞心跳突然加速,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趕緊上前,透過半開的棺槨中向裡面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看完之後王欞的臉色頓時凝固了。
只見一位筋骨豐滿,身形勻稱的男子靜靜的躺在棺中。
男子半身赤裸,肌膚有如玉石,雙腿只蓋了一層白布,兩眼緊閉,面容平靜,竟是難以形容的俊美,而且身體毫無腐敗跡象,就像陷入了長久的沉睡之中。
王欞震驚的踉蹌退了幾步,手中蠟燭險些掉落在地,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如果他才是玩家,那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