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白毫相 道悉曇無量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郢山山頂,金巽天斧。兩道人影矗立。
「好了,到了這裡就不用我送了,自己走上去吧!」說話著正是靈煜。
「多謝師兄相送……恩……」塵寰上下打量著靈煜,靈煜被看的頭皮發麻,喝道:「你在看什麼?」
「師兄昨天還斷手斷腳的,今天怎麼……」這塵寰發現靈煜竟然已是毫髮無傷,和昨天大不一樣。
靈煜不耐煩道:「才看到?難道你真的不管抓來的苦工是死還是活嗎?」
「當然早就注意到,只是心有詫異,卻沒空來問而已。」塵寰微微笑著。
「那點小傷如果我就有事的話,我早就死上幾千次了。少見多怪!快些上去吧!」靈煜話一說完,已經飛身閃開,只留下塵寰一人。
再次的來到此地,卻是輕車熟路,塵寰順台階上了郢山絕頂,看那和尚如前日所見一般於地打坐,氣定而巍然不動,仿如石象,塵寰心中不由增加了幾分敬畏之意。他走到了那斷崖之下,將葷肉供奉於此,雖然他並不清楚為什麼要拿葷肉來供奉石柱,但他清楚這樣做是對的,至少不會讓和尚再流血。
「大師請了!」塵寰本應就此離開,可他卻走到那和尚面前,拱手一禮,以示敬意。
「悉曇無量,施主多禮了!」和尚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此時塵寰方才注意有些奇怪的地方,剛才遠遠望時,覺得和尚的眉間,似有一點,微微閃著白光,近時,卻沒有了。塵寰心中暗道:「我曾聽西凌子講過,這是白毫之相,是大修為大功德的佛者,方才有的,這個和尚……恩……」
「塵寰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大師見教。」塵寰又是一禮,道:「敢問大師法號!」
「可有名?可無名?貧僧法號清遠。」
「清遠……」塵寰略為思考,這個名字他從沒聽說過,相對而言,他的知識還是書本上的略多。而且似此的法號,太過平常,天下間恐怕可以找出一堆相同的來。也因如此,使塵寰疑惑。
只聽自名清遠的和尚說道:「施主前番到此,是為緣字,今番到此,卻為執念。」
「我只是不解一名和尚受刑,為何卻在儒門,而佛門為何卻也不聞不問。望大師可解我心頭疑惑。」塵寰一改往日,開誠布公的問道。
清遠之言:「何為佛門?又為儒門,心本無界,奈何自划溝壑,儒者入世拯救蒼生,可比佛者,而釋者修行,其身亦無法躲避塵世。」
「恩……」塵寰心說此和尚倒真的是與眾不同,反問道:「大師請恕塵寰放肆,塵寰以為,釋者該當絕七情,斷六欲,大師之言或化為行,可為因,而此刑,是否便為果?」
「萬法由心,修行非為絕情,上求佛道以自覺,下化有情於覺他。」此時的清遠,更似一個良師,在開導塵寰。
但聽塵寰再問:「不知大師口中情又為何?」
「動心。」清遠淡淡只道此二字,塵寰卻是陷入了沉思。
山腰,望雲軒。
「真是莫名奇妙,師弟在想什麼?和一個和啞巴沒區別的人,有什麼好談的。」靈煜一邊打坐,一邊自言自語,望雲軒不是因他而有,可他卻是此地「常客」,金巽天斧他也不是沒有上去過,靈煜倒是希望清遠和尚可以指點自己一二,他看的出這個和尚的修為不淺,只不過,清遠和尚半句話都不與他講,甚至連眼睛都不睜。
就在靈煜修行之時,但覺一陣陰風刮過,靈煜眉角一動,隨即低聲喝道:「大膽狂徒,竟然敢闖進儒門禁地!」
只聽空氣中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對於鬼市之人,無有什麼地方是去不得的,再者,這裡哪裡是什麼狗屁禁地,分明是監獄而已。」
靈煜站起身來,長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喂,我說,不過是欠你幾個銅板而已,有必要追債追到這裡嗎?」
「即便只是欠鬼市一文錢,討債無常也會追遍天涯海角,何況汝欠我的,可不是幾個銅板。」風停,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靈煜的背後,模糊不定。
「韓閻王不欠小鬼的錢!老規矩!」靈煜說著,自懷裡摸出一個畫軸,頭也沒回,扔了過去。黑影接過畫軸,慢慢展開觀看。
「如何?」靈煜話語中帶著得意的口氣。
「儒門之人,真是懷抱金山而啃窩頭,可惜可氣!」那黑影細細的觀看著那幅畫,而此畫,正是塵寰所畫的那幅。
「其實我的畫功也是不錯的,若你想要,用我的畫抵債,也未嘗不可!」靈煜笑著說道。不料那黑影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你的畫功……恩……即便百幅千幅也難抵此畫,不過若你有興趣的話,倒並無可賣之物。」
「恩?我還有什麼值錢的?」靈煜似乎猜出了對方想要的東西。
那黑影輕輕一笑:「汝之武力鬼市是非常有興趣的,汝欠我的,只要一單生意也許就夠了。即便不欠我的,鬼市也有你感興趣的東西值得你出手,譬如稀世秘籍,神兵利器,美女佳人……」黑影話未說完,就被靈煜冷笑三聲所打斷:「殺素不相干的人,靈煜沒興趣。」那黑影聽聞之後,嘆息一聲:「走跳江湖的人,卻不願染血腥,只怕血腥有天會自己找上門。」
「少講其他,這幅可夠?」靈煜追問,他發覺時間快到了,他與塵寰約定,山頂風雷將至之時,他便去接塵寰下來。
「綽綽有餘!」黑影似是對畫似是讚不絕口。
「恩,那這次就這樣了結了吧,不過么,我有個要求。」靈煜眼珠微轉,心有所思。
「什麼要求,講!」
「可以不可以告訴我,究竟是誰要這些畫,這畫既沒署名,作者又非名人,縱然是畫功絕倫,但也不至此價!」靈煜心中所懷疑的是,是否有人在收購自己師弟的畫,而後再署上自己的名字,以求虛名。
卻聞黑影大笑數聲,而後,道:「韓靈煜,鬼市的規矩我想你該清楚,不可問其他人的絲毫信息,此畫此交易,也就到我為止,不過嘛,我倒是可以與你說一句,你剛才的懷疑,除了畫功絕倫四字外,其他的全是錯的。」
「算了,不與你多嘴,快快離去吧!」靈煜說著,欲轉身而上金巽天斧接塵寰下來。
黑影擋在他的面前,道:「慢,生意人有生意人的原則,鬼市不會多拿你一文錢!」
靈煜有些耐不住性子,戲謔道:「多餘的錢,給走跳江湖的人買雙靴子吧,快露腳趾了!」其實他並未仔細看對方的樣貌。只是心頭不爽。
風又起,黑影離開了,地上留下幾錠金子。
「固執的傢伙。」靈煜將金子拾起,隨即向山上飛奔去接塵寰……
而後的日子,每天,塵寰都上山給清遠送飯,當然,這不過是個由頭,他每天都要與清遠聊上很久,有時天雷將至了,都不願離去。而蒼雲送與他的千秋妙法,他也略為翻看,實際上所謂的,裡面所載的不過是儒門獨有的吐吶,鍊氣,養生的方法,實在是基礎的不能再基礎的元功入門書籍。塵寰依照書上所載,每日閑暇時,便修鍊幾番,倒也覺得神清氣爽,精神了許多。
這一日,塵寰剛剛自金巽天斧之上下來,自是靈煜所接,如此這般,已經有一月有餘了,靈煜終不耐煩道:「師弟,蒼雲教你武功也有些日子了吧,你都學了些什麼啊?我怎麼只感覺你內息略有加強,其他的好象一概全無的樣子。」
塵寰卻是微微笑笑,道:「師兄與我講,儒門之學,須當自修自悟,自成一派。」
「什麼?」靈煜聽到此話后,竟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見他如此,塵寰便將蒼雲昔日之言,照樣敘述一遍。
「蒼雲和你說此話時,不會是在夢遊吧?胡說八道也要有個限度吧!」靈煜的模樣彷彿受騙的人是他而不是塵寰。
「怎麼?難道師兄所講的有誤?」塵寰也不免疑問道。
靈煜搖了搖頭道:「沒有,他沒有說錯……恩,不過你不要管這些了,如果他不想教你,以後你和我學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希望師兄多指教了!」塵寰本來對練武便是隨緣的態度,故對此也不以為然。忽然之間,靈煜眉角一動,湊過來,對塵寰道:「我說師弟,最近幾天蒼雲有事出門,我帶你去見見世面怎麼樣?」
「恩?」塵寰聽到此話,開始是驚訝,隨後是好奇,因為他自小,便未出過天外儒門,而他也知道,眼前的師兄,經常偷跑出去,而所謂的見世面,不消說,肯定是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