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血雨榛子嶺（三）

孔有德心中早已經對大明朝十分不滿，他發動兵變之後，便選擇回軍登州，在義兄耿仲明的幫助下打破登州，並且自號都元帥，原本他還想用力孫元華稱王，可是孫元化忠於朝廷不願意做這個王，孔有德便也沒有為難孫元化，放他逃離了登州。

當然，這件事還沒算完，孔有德攻下了登萊之後，還廣招原來駐守在皮島的部下陳友德等三千人加入到叛亂的當中，還全力攻打萊州城——可以說，東江鎮上上下下都將當年朝廷殺死毛帥的怒火，都給痛痛快快發泄了出來。

嚴格來說，直到這個階段孔有德還是沒有投降清廷的想法，他更多還是只想為毛帥為東江鎮的所有人，向朝廷討一個公道。

等到崇禎五年的時候，孔有率領全軍進攻萊州，但是卻被山東巡撫徐從治和新任登萊巡撫謝璉拚死擋住，儘管城中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儘管巡撫徐從治被叛軍炮火擊中身亡，可是萊州城依然沒有被攻下。

在未能破城的情況下，明軍各路援軍也已經紛紛抵達，孔有德見情勢不妙，只能撤回登州，並且同年被明軍反而圍在了登州城內。

直到崇禎六年，叛軍主要將領李九成被明軍炮火擊斃，孔有德見無法繼續堅守下去，便率領近萬人叛軍突圍，登船從海面逃離，而後被駐守在旅順的明軍總兵黃龍伏擊，大破其眾，擒獲了孔有德部將毛有順、毛承福等人，只剩下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輾轉逃離道蓋州，而後便上書投降了清廷。

得知孔有德歸順的消息后，皇太極自然是欣喜若狂，因為孔有德的到來，給后金補上了最後一塊短板—―那就是大批的紅夷大炮以及相關的火炮製造技術！

因此，為了表示對孔有德的重視，皇太極親自率領諸貝勒出盛京十里相迎，並使用女真人最隆重的「抱見禮」相待，除此之外，依然讓孔有德為都元帥，自成一軍，名為「天佑軍」，給與了大量的特殊優待。

等到崇禎九年大清立國之後，皇太極還冊封孔有德為恭順王，封尚可喜為智順王、封耿仲明為懷順王，三順王由此成為了整個漢官群體的代表，地位遠遠高於范文程等人，因此三順王也迅速歸心，很快就加入到清廷進攻朝的戰爭中來，為其立下了許多功勞。

如今多鐸率領大軍重新入塞作戰，為了進一步了解明軍的火器力量，還專門將孔有德派了過來，只是他麾下的火炮軍隊目前還在路上。

孔有德將自己的位置一直擺得很正，他聽到多鐸垂詢之後，便立刻恭敬地說道：「十王爺，根據奴才觀察，明軍恐怕是採用了一種新型火炮，這種火炮的射程雖然沒有紅衣大炮那麼遠，可是打得卻很精準，還能發射開花彈......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這種新火炮應該比較輕便，否則想要運到嶺上去，實在是難如登天。」

多鐸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那眼下該怎麼辦？」

孔有德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奴才以為除非等咱們的紅衣大炮來，要不然只能去派人突擊他們的炮兵陣地.....

「哼，若是輕易打上去，早就打上去了，還需要你在這裡廢話個什麼？」

多鐸冷哼了一聲，道：「咱們的炮還要多久能到？」

孔有德微微低頭，似乎在心中默算了一番，才輕聲道：「王爺，由於昨夜大雨的緣故，怕是比原定的時間還要晚個兩天，也就是五天後抵達。」

「五天......哼，五天時間明軍的支援應該也來了吧。」

多鐸背著手在營帳中走來走去，臉上浮現出一絲決然，他冷聲道：「絕不能給明軍五天的時間，否則這其中恐怕會出太多的變故.......來人，傳令下去，歇息一個時辰，繼續給我攻，若是今天拿不下來，你們就親自帶人給本王上！」

「本王只有一句話，不要傷亡，只要林敬的人頭！」

「嘛。」

很快，侍衛快步走出帳外傳遞多鐸的軍令，而孔有德則一臉若有所思的站在帳內，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多鐸摸了摸光潔的額頭，轉身道：「恭順王，若是讓你仿製明軍的火炮，你能仿製得出來嗎？」

孔有德微微沉吟了一番，才給出了自己的回答：「若是能繳獲一門，奴才花點心思應該是能仿製出來的.......」

「那行，這一仗只要打贏了，怎麼也能搶個十門八門的炮，到時候只要你能仿製出來，便又是一樁大功！」

「多謝王爺。」

孔有德外表粗豪，可是內心卻十分細膩謹慎，他輕聲道：「其實奴才心中始終都有一樁迷惑，始終不能解開。」

多鐸頓時有些好奇，問道：「什麼疑惑？」

「奴才原本是明廷那邊的，曾經跟著毛帥也打過幾年仗，還跟著登萊巡撫孫元化打過幾年仗，對大明的火炮還是比較了解的，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新式火炮。十》

孔有德這番話並不是在找借口，他的的確確努力回憶過當年的一切，完全沒有任何關於眼前這種新型火炮的資料，甚至那些洋人的火炮，似乎都沒有這麼強大。

要知道，昔日登萊巡撫孫元化師承徐光啟，堪稱是大明頭一等的火炮專家，當時的登州軍不僅裝備了大量先進的紅夷大炮，還大膽募用西士，組建一支有二十七名歐人的外籍軍團，專門來操持大炮。

但是，在孔有德的所見所聞中，沒有任何一門大炮能像今日明軍這般先進。

多鐸有些沒有聽明白，他大大咧咧地說道：「或許是明廷這兩年才找到的新火炮技術.....不過也說不準，反正只要這一仗打贏了，這樣的炮咱們也能有，到時候明軍無論如何也打不過咱們！」

孔有德也只好放下心中的疑惑，他沉聲道：「王爺，奴才願意帶人上陣，還請王爺恩准。」

多鐸見過前面明軍大炮的威力后，便有些擔心孔有德被直接炸死，到時候沒人來仿製新式大炮，便敷衍道：「本王知道恭順王對我大清的忠誠，只是眼下已經布置好了進攻的軍隊，還是讓他們先上吧。」

「嘛，奴才領命。」

孔有德也只是趁著這個機會表表忠心而已，見多鐸不允他也樂得輕鬆自在，當即便退在一旁，不再開口。

此時榛子嶺上的明軍則爆發出陣陣的歡呼，他們發現己方的火力是如此之大，甚至讓清軍都沒有真正發起攻擊就已經倒下一大片，當下信心倍增，一個個積極地投入到陣地當中，以避免清軍殺一個回馬槍。

林敬則親自來到了炮兵陣地當中，不顧瀰漫在空氣中刺鼻的硝煙，對炮兵們大加鼓勵和嘉獎。

「大傢伙幹得好，就要好好給本宮打，打贏了咱們都有賞！」

「來人，給咱們立下戰功的炮兵兄弟們，頒發一枚獎章！」

話音剛落，便有幾名行軍參謀端來了幾個木盤，裡面用紅布墊著，上面放著十幾枚用銅製成的勳章，號為忠勇。

林敬親自拿起勳章走到一名炮手的面前，沉聲道：「陳滿倉，念你作戰有功，擊斃敵虜十七人，特此頒發二等忠勇勳章一枚，還請你繼續為國盡忠職守，再立新功！」

說完以後，林敬便親自給面前激動得熱淚盈眶的炮手戴好勳章，接著便後退了一步，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陳滿倉激動地行了一個軍禮，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今天，也永遠不會忘記親自為他戴上勳章的太子殿下。

林敬行完軍禮之後，便繼續朝著下一個炮手走去，他將會為面前具備代表意義的七個人頒布勳章，以此來嘉獎將士們殺敵之心，同樣也是給軍中扔下去了一塊大石頭，讓眾人都為之熱血沸騰起來。

誰不想立功受賞？誰不想戴上太子殿下親自頒發的獎章？

軍中永遠都不乏勇士，只缺乏欣賞勇士的伯樂，而當這樣的人出現以後，人人都恨不得立刻下嶺去向建虜發起反衝鋒了。

等時間逐漸來到下午的時候，清軍再一次集結好了陣型，他們依然舉著長矛和方盾，開始順著先前的道路，朝著榛子嶺上發起了第二次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