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血雨榛子嶺（四）

伴隨著轟隆的火炮聲響起，地面都在不住地顫抖，這一次清軍士卒們沒有擺出密密麻麻地陣型，反而有意讓行軍陣列變得鬆散，以此來減少明軍火炮地殺傷力。

除此之外，這一次清軍進攻地序列當中不再都是漢軍八旗兵，甚至還夾雜了許多滿洲八旗兵，他們身上穿著棉甲，手中舉著長矛，毫不畏懼地朝著嶺上衝去。

「轟隆隆——

不時有爆炸在人群中響起，將許多人直接掀翻在地上，鮮血和硝煙混合成一種奇怪地味道，透著幾分甜膩膩的噁心感，而遠方的炮兵陣地上已經升騰起了一片白色的霧，幾乎讓人看不清裡面的究竟。

不過好歹這一次有建州八旗兵身處其中，儘管遭受了猛烈的打擊，可是他們依然沒有退卻，繼續朝著並不高的榛子嶺上衝去。

「三百步。。。。」

很快，嶺上的旗幟重新被打了起來，而明軍的炮火似乎也停頓了下來，開始進入了一個罕見的沉默期。

儘管清軍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面對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他們自然不願意選擇錯過，所有兵丁們都在咬著牙朝著前方衝去，希望能夠跟明軍進行近身肉搏交戰，到時候他們才有勝券。

三百步的距離並不遙遠，可是對於清軍而言卻顯得實在太過於艱難，只見他們的身後已經鋪滿了屍體，超過三百人已經倒在了進攻的道路上。

明軍炮兵參謀面無表情地觀察著雙方距離，等待著手底下所有炮兵陣地調整完畢，等他真切地得知所有炮兵陣地換上了新的開花彈以後，他的臉上才泛起了一絲笑容。

「霰彈準備，三發急速射！」

「霰彈準備，三發急速射！」

命令很快被傳遞了下去，而那些陣地上的炮兵們也都做好了發射前的一切準備工作，靜靜等待著命令的到來，

或許是當清軍已經進入了二百步的距離，亦或者是炮術參謀已經精確算過所有結果，他高高舉起手中的紅旗，猛烈地往下揮了下去。

「嘭嘭嘭——

與開花彈發射時的動靜不一樣，霰彈被發射出去時的聲音小了很多，不過這種在近距離製造猛烈殺傷的彈丸，幾乎給了清軍士卒們一次沉重的打擊。

抗虜軍所採用的的霰彈整體採用熟鐵製造，呈現出一種圓筒形狀，裡面都填滿了各種各樣的碎片和鉛彈，當它們被發射到清軍行進的陣型當中時，劇烈的轟擊使得這些碎片和鉛彈在線性加速度和離心力的慣性力作用下，衝破彈體形成集束飛出，清軍當中製造出一片血雨。

實際上，霰彈並不是什麼具備創新的彈丸，它幾乎是炮兵使用過的最古老炮彈，只是在抗虜軍的改造下，這種新型的霰彈被打得更准，威力也變得更大。

林敬雙手持著千里鏡，欣賞著鏡頭內營造出來的一片片血雨，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噁心，反而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果然，大炮才是真正的戰爭之神！」

一旁的堵胤錫不太習慣林敬這種隨時可能出現的感嘆，他輕聲道：「殿下，眼下看來咱們的防禦力量要遠遠強過於臣的預估.......按照這種趨勢打下去，清軍恐怕無法承擔強攻的損失，他們或許會選擇圍困。」

林敬望著那些傷亡慘重卻仍然沒有退卻的清軍士卒們，才搖了搖頭道：「要真是這樣倒也好了，可是這一次清軍當中也是有精銳的，他們恐怕不會那麼簡單退去，還是要再看看........」

建虜中軍中，多鐸十分不滿地望著再一次被打退的進攻清軍，對眾將沉聲道：」我們花費了十分巨大的代價，才將明軍合圍在榛子嶺上，可是你們的表現卻在告訴本王，就算明軍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們依然對明軍沒有辦法，這還是我大清的勇士嗎？」

眾將領齊齊低下了頭，他們一方面雖然的確沒有想到明軍的防守如此頑強，可是另一方面他們也確實感覺進攻的清軍少了幾分悍勇之氣。

到了這個時候，孔有德再一次站了出來，沉聲道：「王爺，奴才手底下的勇士雖然沒有到齊，可是奴才願意為王爺攻下榛子嶺，還請王爺恩准！」

多鐸讚賞地望了孔有德一眼，才高聲道：「你們平日里都在吹噓自己多麼英勇，可是到了關鍵時候，卻根本沒有一戰的勇氣，甚至還不如一個漢人.......孔有德，本王很欣賞你的勇氣，先下去準備一下，若能拿下榛子嶺，本王算你一個頭功。」

然而，多鐸話音剛落，很快便有滿洲八旗將領站了出來，此人正是鑲白旗大將尼堪，他生性驍勇善戰，此刻自然不願意讓一個漢人在面前表現自己的武勇。

「啟稟王爺，奴才尼堪願意前往，拿不下榛子嶺，奴才絕不見你！」

「好！有你們兩個，拿下榛子嶺絕不是問題！」

說完這番話以後，多鐸望向了身旁的一個蒙古人，此人正是喀喇沁蒙古右翼旗札薩克固魯思奇布，被清廷封為固山貝勒，正是他率領一萬蒙古騎兵從桃林的方向進入塞內，援助建虜大軍。

「固魯思奇布貝勒，接下來就由本王的勇士們將明人從榛子嶺上驅趕下來，還請王爺放開一條道路，讓這些明人順著道路逃竄，接下來就可以盡情縱馬了。」

固魯思奇布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沉聲道：「還請王爺放心，喀喇沁的勇士絕不會讓王爺失望。」

多鐸點了點頭，站起身子望向了榛子嶺方向，高聲道：「誰能第一個衝上去，連升三級，賜白銀兩千兩！」

「咚咚咚——

綿密的戰鼓聲再次響起，清軍上下似乎都重新被打了一番氣，他們在各自將領的率領下，開始從兩個方向望嶺上攻去，倒不是他們不願意從更多方向展開進攻，實在是榛子嶺的地形已經容納不了更多的進攻軍隊。

這一次進攻的清軍已經不再是漢軍打頭陣，而是尼堪率領鑲白旗的兵丁沖在前面，孔有德則率領自己的心腹親衛從另一方面展開進攻，他們已經約定妥當，不管誰攻到嶺上就一定要發出信號，到時候另外一方就會發起誓死進攻，好拖住明軍的步伐。

當清軍展開有條不紊的進攻時，明軍此時也真正感受到了壓力，因為他們發現，面前的這股軍隊，在面對火炮和轟擊時，已經不再那麼慌張，甚至在面對慘重的傷亡時，也能硬生生扛下來...

不得不說，這個時期的清軍幾乎可以說是全世界都能排得上號的精銳，他們大部分人還沒有被關內的繁華給泡軟了骨頭，而投降過去的漢軍也都是過去明軍中的精銳組成，因此在孔有德和尼堪的指揮下，這一次的進攻逐漸拉近和明軍的距離。

榛子嶺並非是真正的城牆，也沒有那麼多那麼深的壕溝，因此他們之間這麼短短的距離，並非是不可跨越的天塹。

「八十步了......

一名年輕的參謀軍官手中拿著千里鏡，仔細觀察著清軍進攻的步伐，嘴裡還在念念有詞，而等到清軍進入到七十步左右的距離時，參謀便使勁吹響了掛在嘴邊的哨子。

「滴滴滴——

刺耳的竹哨聲響起，炮火的轟擊變得越來猛烈，而明軍也都紛紛舉起手中的火槍，齊齊對準了嶺下攀爬的清軍。

「放！」

「砰砰砰——

明軍燧發槍的槍聲很快響起成一片，彈丸如同雨水嘩啦啦一般淋下，它們以一種高速旋轉的姿態，一下子扎進了人群當中，濺起多多血花。

越來越多的清軍倒在了地上，可是他們的眼神中除了恐懼以外，還有更多的亢奮，他們心裡都明白，只要跨越過面前最後的七十步，則勝利就在眼前，

「五十步.......」

「三十步.......」

當距離一步步拉近的時候，清軍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在望，就連孔有德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他帶著幾分輕蔑地說道：「看到了嗎？只要扛過去明軍的這三板斧，他們就只能任人揉捏...

然而，沒有等孔有德說完話，前線情況的的確確發生了變化。

只見站在第一排的明軍士卒退了下去，從他們身後出現了一排明軍士卒，他們一個個手中都拿著火摺子，另一隻手則舉著一個圓圓的鐵球，上面似乎還點燃了引線......很快，鐵球被扔了過來，它們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道弧線，落在了清軍士卒當中，甚至還將一些清軍的頭給砸傷了，

「轟隆隆——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之時，鐵球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它們似乎攜帶著無邊的力量，將眾人給掀翻在地，無數細密的鐵片從裡面激射而出，將一旁的清軍士卒打成了破爛的麻袋一般，大量的鮮血瞬間淌了出來，

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不知有多少人抱著自己的殘肢躺在地上嚎叫，他們似乎很幸運沒有被當場打死，可是又十分不幸，受了如此重的傷也根本活不下來，只能慢慢的等死而已。

孔有德一臉茫然地望著面前的殘酷景象，他的腦海中似乎一下子抓住了什麼，可是又怎麼也沒有想起來，只是一想到自己若是拿不下榛子嶺，怕是真要被多鐸給嚴懲，他便用力咬牙切齒道：「繼續攻，不許停下來！」

榛子嶺，這個在地圖上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只是一個並不算險峻的土嶺和一座鄉鎮，它沒有城牆也沒有護城河，幾乎是一初輕輕鬆鬆就能拿下的土嶺，小到幾乎不值一提。

尼堪幾乎不敢相信，為了拿下這一座毫不起眼的土嶺，他已經往裡面填了足足三百人，這三百人還都是經歷過多次大戰的精銳老兵，可是他們往日無往而不利的刀鋒，在今天卻似乎砍進了一處石堆當中，幾乎不能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