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血雨榛子嶺（五）

的確，在尼堪和孔有德的指揮下，清軍在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后，終於衝過了由火炮、霰彈加上震天雷組成的重重死亡陷井，成功地來到了明軍的對面，而雙方也從一開始就展開了血腥至極的肉搏戰，不死不休。

長槍、刺刀、方盾、短矛，雙方几乎動用了能用的一切武器，沿著每一寸土地，每一處屍體展開了你死我活的血戰，越來越多的屍體出現在陣地上面，他們的死狀也都十分奇怪，他們互相糾纏著，如同最親密的夥伴一樣，將致命的武器刺進對方的身體裡面，再也不會分離。

建州和蒙古八旗的弓箭手在這一刻也終於有了發揮的餘地，他們在其餘清軍的掩護下，朝著明軍的方向進行射箭，只是對於明軍而言，他們也存在更多的反擊措施，雙方展開了激烈的互相射擊。

戰場上的悶哼聲慘叫聲響成了一片，每一次火槍發射的槍聲和弓箭破空的聲音響起時，都會帶走一些人的生命，戰爭讓人們變成了猙獰的怪獸，正在肆無忌憚地大打出手。

高成原本是山東的一個普通農民，只是因為建虜的到來，使得他一家老小都葬身於建虜的刀下，而他自己則僥倖活了下來，便投靠到了來到山東的抗虜軍，成為了抗虜軍中的光榮一員，而這個原本十分樸實的莊稼漢子，此時正握著一桿長矛，正在用力地戳刺對面的建虜士卒。

「殺！為爹娘報仇！」

「殺！為鄉親們報仇！」

「殺！這是俺為俺媳婦報仇！」

他高聲吼叫著，眼淚卻撲簌簌地流淌了下來，或許對於他來說，報仇已經成為了人生中的唯一意義，而殺死韃子也成為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殺啊——

兩名建虜並肩沖了過來，高成怒吼了一聲，將手中的長矛狠狠刺向了其中一人，而另外一個建虜則狠狠一刀砍在他的身上，一條巨大的傷口隨之出現，鮮血瞬間翻湧出來。

高成忍著身上的劇痛，他用力地往前衝去，手中的長矛直接將那名建虜士卒釘在了地上，而他立馬反手拔出佩刀，狠狠一刀砍在了另一名建虜的脖子上，二人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倒了下去......

像高成這樣的人實際上並不在少數，林敬每次招收新兵的時候，都強調過最好多招收一些跟建虜有過血海深仇的漢子，只有像這些人，才是最堅定的跟隨者，他們可以毫不畏懼地選擇同建虜同歸於盡。

戰場上喊殺聲震天動地，從下午一直殺到了傍晚，其慘烈程度幾乎讓人無法直視，而明軍的戰鼓聲也越發密集起來，明軍士氣大振，越戰越勇，硬生生將這一批建虜士卒給反推了回去。

負責壓陣的尼堪和孔有德自然不能看著自己的人眼睜睜被退下去，他們甚至親自上了戰場，帶著人沖在了最前面，而由於榛子嶺地理環境狹窄的緣故，清軍的優勢兵力並不能展開，反而形成了添油戰術，幾乎上去一批人就死一批人，屍體逐漸疊成了厚厚一層......

建虜軍中。

多鐸手中拿著千里鏡，望著榛子嶺上的血腥搏殺，他的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形。

可以說，明軍的頑強抵抗幾乎已經超越了他的想象，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堅韌的敵人，甚至可以說局部損失上面，清軍的損失已經遠遠大於了明軍。幾乎每殺傷明軍一百人，清軍則反而要損失三四百人。

「來人，將銀子抬到陣前來，本王要親自發銀子！」

多鐸咬了咬牙，他直接下令將先前帶來犒軍的二十萬兩白銀抬了過來，只見十幾個官兵紛紛挑著幾個大箱子，走到了陣地前，將箱子直接打開，裡面白花花的銀子瞬間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發著誘人的光芒。

「告訴下面的兄弟，衝上榛子嶺，直接賞銀二十兩！若是殺掉一個明軍，就賞銀五十兩，若是殺掉一個將佐，賞銀五百兩！」

一聽到多鐸這麼豐厚的賞賜，一下子將其餘的兵丁給振奮了起來，他們紛紛涌了過來，高聲祈求著進攻的命令。

「王爺，奴才願意替王爺拿下榛子嶺！」

「王爺，咱的勇士也絕不比其他人差！」

「十王爺，給奴才一個時辰，奴才一定能拿下榛子嶺！」

不光是其餘滿漢八旗將佐開始請戰，就連固魯思奇布也有幾分意動，他笑道：「蒙古勇士的本領也絕不僅僅只是在馬背上，還請十王爺恩准，喀喇沁願意替王爺拿下這個地方。」

多鐸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不怕花錢，無論在什麼地方，添油戰術永遠都是兵家的大忌，這一點多鐸自然也明白，可是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慢慢圍困，眼下只能靠這種方式去一舉擊垮明軍。

只要能夠拿下榛子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就算是靠屍體堆，他也能將明軍徹底堆垮。關鍵還是在於一點，絕不能讓明軍有絲毫的喘息空間。

「咚咚咚——」

一連串鼓聲很快響起，這也彰顯了多鐸內心的決心，就算挑燈夜戰，就算傷亡更大，他也要發誓打下去。

此時正在榛子嶺上督戰的林敬也聽到了嶺下的鼓聲，他不由得冷哼了一聲，「看來他多鐸還真是想將本宮留在這裡，他以為靠著幾萬人不顧傷亡地打，就能如願以償了嗎？」

楊廷麟搖了搖頭，將手中整理好的傷亡名單呈遞了過去，認真地說道：「殿下，眼下我軍已經傷亡過千了.......清軍怕是一天時間都打掉了幾千人了..，」

林敬順手接過傷亡報告，心中多少有些煩躁，他沉聲道：「給外面傳遞消息的信使已經出發了嗎？」

堵胤錫連忙回道：「殿下，白天的時候，建虜的哨騎一直在左近，咱們的人派不出去，眼下到了深夜，他們的防備鬆了許多，臣已經派出去十幾路信使趕往營州和薊州，讓趙光和周遇吉前來救援.......」

林敬點了點頭，他倒沒有將救援放在心裡，而是認真地說道：「咱們要做好打長期持久戰的準備，必須要將所有的物資都收集起來，每天進行暗示定量分配，人人都是相同的標準，就算是本宮也是如此。

「可是，殿下，這實在不合體統。」

「沒什麼合不合的，現在是在打仗，不是在玩鬧，本宮必須要同將士們站在一起，才能渡過這個艱難的過程。」

一旁的眾將頓時有些心事重重，他們倒不是畏懼建虜，而是擔心真要有個好歹，怕到時候才是真正的禍事......

「殿下，若是情況危機，還是讓臣率領親軍營護送殿下突圍離開吧。

太子親軍營千總王定一皺了皺眉頭，他的前任已經高升了，而等他接過這個職位的時候，就遇到了這麼危急的事情，著實令人有些無奈。

林敬搖了搖頭，擺手道：「本宮哪裡也不去，就要待在這個榛子嶺！你們也都不要再勸。」

林敬說完以後，便環視了依然在進攻的建虜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更何況，長期作戰對我們而言並非是一件壞事，本宮相信一點，相對於咱們，建虜恐怕肯定更難支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