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八章 恢恢（中）
（……剛從敵人手裡奪回來的光復區往往殘敵未清、匪亂叢生非常混亂，就像有經驗的老兵經常能在打散后從敵占區脫逃一樣，雁行九也總是在我們手邊趁亂溜掉……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以存力為主，不可硬拼……」曹小民最終給李添豪的作戰指導讓人沮喪，雖然電報中附帶了有具體的帶著冒險色彩的作戰計劃，但是很顯然連曹小民自己都沒把握。.
「通知傅將軍，打不下就先撤下來，打不死他們餓死他們！」李添豪一看電報心裡有數了，他的腦中瞬間轉過了多個想法，但目標只有一個：無論如何要全力挺進晉中！
從傍晚打到天亮了，傅作義的望遠鏡一路掃視過戰場，滿目的屍體。被戰火烘烤了很久的屍體都焦黑髮硬，看上去與生命沒有任何關係，哪怕是曾經作為生命的軀殼存在也看不出來。
那些就是我的兄弟嗎？從昏迷中醒過來的「眼鏡」在另一個方向往回望，地上全是一坨坨的焦黑，連體積也相差甚遠——有的弟兄是被炸斷或者炸碎的，他們的肢體只是像一塊小黑石。
「眼鏡，我有辦法了，伱可以帶著眼鏡上戰場了……」「小倔」興奮地跑回來手裡拿著一個空軍防風鏡……一連五六天，整個班的人都在研究著怎樣把眼鏡玻璃片裝上去……當大家看著「眼鏡」班長帶上那副只能在一個角度看得清、如果斜眼看其它地方的時候就會頭暈眼花的眼#**小說/class12/1.html鏡時。每個人都笑得東倒西歪……
笑啊！弟兄們笑啊！……從班長一直當到排長。一路上那麼多張笑臉，現在都到哪了？「眼鏡」乾巴巴的眼窩裡忽然被淚水浸透了，那些弟兄們都不在了。他知道小倔不在了，他親眼看見他用雙腳蹬著地把炸藥包堵在一個射擊口上……還有很多弟兄他希望他們還在，因為他沒有親眼看見弟兄們殉國，在黑夜裡他沒看見……但是這一夜戰場上爆炸了多少個炸藥包啊！？
坑坑窪窪的鬼子陣地上還不時有冷槍打著，有時候是機槍的連發，但是東倒西歪的二十幾輛三十五軍的土裝甲車冒著黑煙，有些還在燃燒著，這一切告訴「眼鏡」。這次進攻失敗了……
日軍在高處的峭壁上挖了不少通道，在裡邊安放了戰防炮和機關炮，他們可以居高臨下打**的戰車但是**的坦克卻因為射擊角度問題而無法打到他們。這一次的進攻就毀在鬼子的這些山壁暗堡下，晉綏軍這一夜打主攻的兩個團幾乎全部拼光在陣地上。還有傅作義的一半戰車……
不甘啊！但是沒有辦法改變著一切，三十五軍的這一晚已經打得很好了，他們點燃了無數官兵的生命，讓他們最後的能量摧毀了敵人整條戰線上上百米縱深的所有地堡！但是他們最終還是只能選擇撤退……
「撤吧，看來那個老毛賊不會來了……」三十幾個八路軍戰士很是喪氣，在路上走走停停一天半了，可是雁行九居然沒出現。
這一帶順著路上下百里都已經有布置了，吳北望親自主持會議把各軍派出來專門緝拿雁行九的部隊將領來了一次集會，陳錫聯的計劃得到了所有部隊主官支持，為了配合這次行動。大家給馬隊途經的路徑是精心選擇的。只要雁行九一出現，堵截的堵截，包抄的包抄，纏繞的纏繞……各軍等的就是雁行九露面！
「他娘的，這次我們司令部對八路軍也太客氣了……」雁行九喝了一口酒，用刀子動作生硬地切著一塊馬肉：「我說以往咱們和八路軍摩擦上頭從來不管，這回大概也不會追究吧？……這一趟咱們就把一輩子富貴和腦袋都掛在褲腰帶上了！」
一起圍坐在火堆旁的三個**營長一邊舔著嘴唇一邊心裡七上八下：據眼前這個連曹將軍的禁令都想不遵的營長所說，這一趟還真的值得一搏啊！……當年那位挖了東陵，把一些寶貝獻了出來不就沒事了嗎？要是大夥這一回真的能搶到那麼大一筆財富，哪怕打點完上下應該也剩下不少吧……眼前那把鑲著藍寶石的腰刀就能值很多錢啊。如果八路軍那隊馱馬運輸隊真的是運送從鬼子那繳獲的這次日軍軍事行動所有的劫掠所得……
「幹了！今天咱們就賭一票！」三個**營長一起舉了碗，和雁行九一起一飲而盡！
夜裡寒風凜凜，清冷的夜色中傳進人鼻子里的依然是被戰火炙烤過的刺鼻焦臭，各處埋伏的部隊這一夜卻被弄得神經緊張，因為風吹草動太多了……
「大哥。不少軍隊向著這邊來，算了一下有三個團不止……我怕消息是泄露了……」老顯統計完各處哨探的情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現在他們連走出去的路也被堵上了。
雁行九臉色陰沉心底其實也已經亂了，但是他實在找不出自己已經露了行跡的根據：「繼續監視他們，等他們再靠近一點咱們就出發，見機隨便冒充今天那三個部隊的官兵出去查問那些過來的部隊為什麼擅闖防區！」
一隊八路軍竟然運載的是這次日本人整個軍事行動中搜刮的財富！這條雁行九做出來的消息很快傳開了……原本雁行九是打算用這樣一筆虛構財富說服其他在附近的**部隊去哄搶，然後他們趁機奪馬，但是意外發生了！
三個營長回去后都各自發著發財夢但同時卻也膽戰心驚：曹小民將軍是這次的會戰總司令，他一向可是最講究軍紀的，連徐源泉這樣的人也敢動，自己不過是一個小營長啊！但是眼前的巨額財富難道就白白放過嗎？這三個營長都不約而同去找靠山了！
自己吃不下，難道自己的老大也吃不下嗎？只要自己的師部出手，乾脆把這一票一家全吃下來算了，至於其它幾路今晚才結盟的兄弟……如此巨大財富擺在面前，還管他什麼兄弟！？就這樣，衛立煌所部和楊愛源手下負責在後邊搜索的非主戰部隊竟然都知道了這事！
為了圍捕雁行九，吳北望負責總指揮調度、陳錫聯負責做誘餌的這次行動無關部隊一點都不知情，但是現在各路伏兵都被忽然往設伏區開拔的部隊搞得莫名其妙。一開始大家把每一支部隊都當成雁行九的匪軍，但是後來他們又懷疑這是雁行九或者別的流竄匪軍在其它地方弄出大案子才把各部吸引過去，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那些散落的日偽軍可不止雁行九這一股，如果是其他匪軍在逞凶，他們能無動於衷嗎？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怎麼各路人馬都往這邊跑？」雁行九搔著大禿瓢，有點摸不著頭腦，他一邊用手摸著為了逃亡而改頭換面颳得精光的大腦袋和腮幫子忽然大聲道：「傳令弟兄們，咱們站崗去！」
「要是別人都往這沖咱們往相反方向去一定招人懷疑，咱們要是在風眼裡呆著也不是個事。弟兄們，咱們乾脆就到外圍設卡去，只要圈內一亂總會有大人物過來，他們要是看到各軍亂鬨哄唯獨我們在設卡駐防，一定會讓我們負責直接受命的警戒任務，到時我們就可以拿著軍令繞出去！」雁行九很狡猾，非常善於見風使舵，現在他已經聞到了異常的味道，但是他馬上就有了新的應對方案……
「現在合圍的部隊、包抄的部隊都是中央軍和晉綏軍主力，八路軍只有設伏這一路；一旦出了什麼問題產生混亂只怕會出事端……」陳錫聯也知道設伏區附近忽然有不少部隊出現異動，他第一樣警覺就是怕會產生國共軍隊摩擦，所以他第一時間就給吳北望發了電報……
「這事看來只有我親自跑一趟了……」吳北望看完陳錫聯的電報后也覺得事有蹊蹺：在接到軍隊異動的情況后吳北望連忙緊急聯繫了在該地區搜索的各部主官，但是卻沒收到任何匪軍消息……但是，太奇怪了：這兩個師長憑什麼一聽自己的電話就斬釘截鐵說當地並無匪事？要知道在光復區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支散兵是常有的事情，難道他們連這樣的小事也敢保證不會發生？吳北望第一感覺就是當地有事發生，這些人都不想自己關注！
曾經在東北軍當過專職警衛的吳北望有著極為縝密的心思，他知道**軍隊當中忠於主官而膽大妄為的部隊大有人在，當下他不敢魯莽，除了帶上自己的近衛連和直屬司令部的一個營之外，還讓馬秉忠帶上在總部待命的一個營精銳騎兵一起去陳錫聯的伏擊區巡查。
一支支部隊從身邊經過，各部對任務三緘其口，雁行九也裝糊塗還順帶收了幾十塊大洋便放行了：這些軍隊好像都在害怕自己泄露行藏一樣，他們怎麼就不知道自己這個哨卡是假的呢？雁行九越來越斷定有事發生了，他的警覺又一次幫了他！
這樣要脫身就簡單了！雁行九樂了，他就等著來一個能給他發擴大防區自由機動軍令的長官！
他一切都料到了，但是他沒想到來的會是吳北望！(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