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九 大洋彼岸
除了接診病人,孫思邈已經久不見外客。
就算收治病人,也只接待那種疑難雜症,普通病症都是學徒們出手治療。
道教大小事務,也悉數交給陳景恪和武舒打理,他自己只在重大會議露一下面。
其餘時間全部用來研究醫術、教導學生、編寫醫書。
曾經有人戲言,除非生病,否則想見孫思邈比見皇帝還難。
但得知張孝准來了,還是馬上就放下手中的工作,親自到門口迎接。
這待遇把張孝准激動的渾身哆嗦,一個勁兒說使不得、折壽。
然後就是深深的為侄孫女感到高興。
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的名分,可該有的地位是一點都不少的。
孫思邈為什麼會親自迎接他?難道是他身份地位高?
全是看在他侄孫女張娉的面子上,這是對他這個家長的尊重。
很多人或許會覺得,這樣沒名沒分算什麼?
作為方外之人,他從來都沒有這些世俗觀念。
只要侄孫女開心,只要兩人有感情,其他的都是浮雲。
孫思邈還特意為他舉辦了一場歡迎晚宴,邀請了幾位道教德高望重的真人作陪。
這待遇更是讓張孝准激動的連連灌酒,直到喝的酩酊大醉。
陳景恪自然也是要作陪的,所以一直到晚上他和張娉才得到獨處的機會。
幾次激烈的運動之後,陳景恪精疲力竭的躺在一邊,然後才開始交心。
聊了一會兒陳景恪才知道,為啥開始的時候張孝準的態度不對了。
他來長安的根本目的其實並不是拜訪孫思邈,而是來看這個侄孫女婿的。
只不過這麼說不好聽,所以才找了個拜訪教主的借口。
陳景恪既覺得好笑,又感到愧疚,道:「應該我去拜訪他老人家才對。」
張娉反過來安慰他道:「無需如此。你的情況特殊,無法離開長安。」
「阿翁也知道這個原因,所以大家並不介意的。」
陳景恪把她抱在懷裡,感動的道:「蒼天待我何其厚也,竟讓我遇到你們。」
張娉眼睛微閉,道:「我也很幸運,能遇到真人。」
溫存了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有些害羞的道:「這次我要在長安多待一段日子。」
陳景恪喜道:「那再好不過……嗯,有什麼事情嗎?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張娉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的轉過頭,道:「這件事情離了您還真不行。」
陳景恪好奇的道:「哦?什麼事情,非我不可。」
張娉小聲道:「我已經過了及笄之年。」
陳景恪愣了一下,茫然道:「我知道啊,這有什麼關係嗎?」
張娉咬了咬嘴唇,說道:「您給我的道觀還沒有繼承人呢。」
陳景恪恍然大悟,戲謔的道:「你說的沒錯,這事兒還真非我不可。」
說完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道:「咱們繼續為繼承人努力。」
張娉的到來讓陳景恪的生活多了幾分色彩,武舒、易奴幾女知道她來一次不容易,特意把時間都留給了她。
就是在高興之餘,陳景恪總感嘆腰力不支。
熱熱鬧鬧中就到了元日,大朝會自然是更加的熱鬧。
李世民當場賦詩一首:
赫奕儼冠蓋,紛綸盛服章。
羽旄飛馳道,鐘鼓震岩廊。
組練輝霞色,霜戟耀朝光。
晨宵懷至理,終愧撫遐荒。
條風開獻節,灰律動初陽。
百蠻奉遐贐,萬國朝未央。
雖無舜禹跡,幸欣天地康。
車軌同八表,書文混四方。
這首詩說起來確實在水準之上,
一時間奉承如雲,李世民樂的合不攏嘴。
陳景恪卻撇了撇嘴,倒不是他覺得不好,而是和記憶里某一首詩比起來,那就是弟中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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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再傻也知道這種場合不能打李世民的臉,所以也跟著大家一起鼓掌叫好。
只可惜的是,他的表情被坐在他旁邊的長孫無垢給看的一清二楚。
等大朝會結束,長孫無垢揪著他的耳朵道:「給我說清楚,你那是什麼表情?」
李世民一副看熱鬧的樣子,道:「幼,怎麼了這是,景恪又惹你姨母生氣了?」
長孫無垢說道:「剛才您寫詩的時候,他在一旁直撇嘴,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啥?
李世民氣的鬍子都豎起來了,道:「狠狠的擰,別心疼這混蛋。」
陳景恪連忙高呼:「小兕子快來救命啊,你耶耶娘親要謀好我。」
長孫無垢一聽也是氣的柳眉倒豎,手上使了一點勁兒,道:
「你的靠山去漱兒府上了,今天誰都救不了你。」
陳景恪終於死心,連忙抓住她的手大呼小叫道:「疼疼疼,姨母輕點,耳朵掉了。」
長孫無垢道:「掉了正好,給你長個記性,讓你心裡有個長幼尊卑。」
陳景恪直接認慫,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李世民和長孫無垢當然不是真的生氣,只是逗樂罷了,鬧了一會兒就放開了他。
各自坐好之後,李世民問道:「給我說清楚,是看不上我寫的詩嗎?」
陳景恪哪敢說不,連忙搖頭道:「怎麼可能,陛下這首詩寫的老好了。」
李世民神色稍霽,道:「那你為何要擺出那副表情。」
陳景恪小心的道:「姨母看錯了,我其實一直在鼓掌叫好。」
長孫無垢杏眼一瞪,道:「你說我看錯了?」
陳景恪支支吾吾的道:「您真的看錯了,我那不是不屑,是……是……」
李世民斜睨道:「是什麼?」
陳景恪無法,只能硬著頭皮道:「是我恰好知道一首類似的詩詞,聽到陛下的詩就忍不住做對比呢。」
李世民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桉,頓時就來了興緻。
對自己這首詩他可是很滿意的,標準的上佳之作,放眼大唐沒幾個能超過的。
當然,這是因為此時才是初唐時期,中原才剛剛結束動亂,文風還未大興。
那些著名的詩人要麼還在吃奶,要麼還沒有出生,燦爛的『唐詩』還沒有出現。
在當前的情況下,李世民這首詩確實算得上是上佳之作了,他完全有自信的資本。
當然,比起詩,他的威鳳賦才是真正的經典之作。
即便是和歷史上那些著名的文人名作相比,也毫不遜色。
聽陳景恪說有相似的詩,自信心爆棚的李世民頓時來了興趣,道:
「來,說說你知道的那首詩,我也來對比品評一番。」
陳景恪遲疑的道:「這個……」
見他不肯,李世民還以為那首詩不好,就更不肯放過了,道:
「說,不說等會腿給你打斷。」
陳景恪自然知道他不會打斷自己的腿,但也知道沒辦法拒絕,只能說道:
「好吧,我說了。」
「說。」
於是陳景恪就把王維的那一首,《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給讀了一遍:
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
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然後大殿里安靜的落針可聞。
李世民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原本還覺得自己的詩不錯,可是和這首一比就落了下乘,這讓志得意滿的他很是尷尬。
長孫無垢也有些傻眼了,早知道就不找陳景恪的茬了。
不過她還是向著自家丈夫的,連忙打圓場道:「景恪這首詩氣勢雖足,然韻律不合,且多用重複字詞,終歸是落了下乘。」
李世民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一些。
陳景恪就算再傻也知道,這會兒不是爭辯孰優孰劣的時候。
但又不能昧著良心說這首詩不好,只能轉而說道:
「這首詩不是我寫的,是當年我家族長輩目睹了大朝會盛況后所寫。」
李世民問道:「哦?你家族長輩是哪一年來的長安?」
陳景恪大腦急速轉動,肯定不能說是最近幾年,否則沒辦法解釋家族敗亡之事。
但也不能太過久遠,因為再久一點就到隋朝去了。
至於李淵當皇帝那幾年,大唐天天被東突厥欺凌,也沒有萬國來朝之事。
思來想去也就是滅東突厥之後最合適,於是他就說道:「應該是貞觀五年。」
李世民也順勢轉移了話題,道:「貞觀五年元日?那一年我大唐活捉頡利覆滅東突厥,也是大唐萬國來朝的開端。」
陳景恪連忙道:「是的,那位族老正是聽聞此事才來的長安。」
「回去之後就說聖天子在位,提議舉族歸唐。」
「但部分族人過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願意把研究成果交給大唐,人卻不願意回來。」
李世民不禁點頭,他完全能理解這種想法,換成他也不願意回來。
不,換成他連研究成果都不願意和人分享。
「後來呢?」
陳景恪說道:「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此事擱置了。」
「再後來,在探索大洋彼岸的商洲的行動中損失慘重,最後一點力量也埋葬在了暴風雨中。」
「此時我們家族已經不剩下幾個人了,無法獨立再在外面生存。」
「於是歸唐的提議再次被拿了出來,這次再也沒有人反對。」
「經過商議之後,決定讓我回來。」
這個故事錯漏百出,可李世民卻並未懷疑。
皆因之前陳景恪拿出來的種種東西,就是他的謊言的最好註腳。
想質疑他,就先給這些神奇的東西想一個合適的來路。
想不到的話,就只能相信他的話。
比起懷疑他的話,李世民更關心另外一點:「你的家族不應該只剩下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陳景恪嘆道:「核心就只剩下十來人,大半都是老人,新生代就剩下我一個。」
「老人們決定留下為家族守墓,然後讓我來大唐。」
這個解釋依然有著巨大漏洞,比如為什麼不讓他帶一些相關書籍回來?
這樣豈不是更方便?
可李世民知道有些問題無法深究,既然陳景恪不願意多說,那就當沒有發現好了。
只要陳景恪願意為大唐所用,就足夠了。
所以他轉移話題道:「你覺得現在我們去探索商洲合不合適?」
陳景恪想了想道:「不知道北方航道摸索的怎麼樣了?」
李世民說道:「已經探索道了商洲海峽(白令海峽)附近。」
「因為環境惡劣,我又嚴令他們不許隨意跨過海峽,所以沒有去對岸。」
陳景恪說道:「那就去吧,一點一點摸索,重點是尋找我曾經說過的那幾種作物。」
李世民精神一振,道:「好,我馬上就命人做準備,二三月出發,到達商洲海峽時剛好是夏季。」
「北冰洋天氣轉暖海冰融化,剛好可以駕船渡海。」
這方面的事情陳景恪懂的並不比李世民多,所以也就沒有說什麼。
從皇宮回來,他仔細回憶前世看過的相關信息。
然後發現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很多事情他都已經提供不了什麼幫助了。
就比如眼下的探索商洲之舉,他一點忙都幫不上了。
這幾年大唐大力發展水上力量,海船和下餃子一樣的下水。
除了海軍和商船,探險隊也不下五十支。
這還是官方的,私人探險隊也不在少數。
海上需要注意哪些事項,這些人早就摸索清楚了。
比如要吃綠色蔬菜補充維生素防止壞血病,再比如其他的一些東西。
這些細節要麼他早就告訴了別人,要麼這個時代的船員們早就自己總結摸索出來了。
至於別的什麼東西,他完全就不知道了。
尤其是航路上的具體情況,別說這輩子,上輩子他都不知道。
他對世界的了解還停留在地圖上,具體航路只能靠探險家們一點點摸索。
還有各種補給站之類的,都必須探險家自己想辦法尋找合適的地方,然後一點點建設。
這些補給站才是航路上的生命線,維持著大唐在海上的一切活動。
這些年大唐對外探索其實主要也就在干兩件事情。
一是一點點填補地圖上的空白,二建立各種補給站。
收穫也是很豐碩的,至少在亞洲區域,到處都是大唐探險隊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