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驚無險

第四章 有驚無險

劉振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似乎冥冥之中有某種規律,有時候期待過頭的事情,往往不會發生。越是希望什麼別來,越是來的快,來的突然。

機槍手眯著眼,梗著脖子,聲音顫抖著說道:

「營長……又……又下雨了!」

劉振華不知道該說什麼。

三人中唯有小傢伙兒還沒意識到這場雨意味著什麼。

不過他看到臨時營地中的那堆火因為下雨,已經變得十分暗淡。雖然中心處還有火光衝出來,但最外層的,已經開始從激烈變為緩慢的陰燃……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

「營長,那火堆要滅了!」

聽了小傢伙兒的話,劉振華的視線微微轉移了些許。看了看即將熄滅的火堆,還是一個字沒說。

他在腦子裡飛速理了理眼下的局面。

不把這雨計算在內的話,盤踞在拖拉機頂部的頭狼才是最為棘手的問題。

任何時候居高臨下,都是佔據了絕對的主動和控制權。

打伏擊戰的時候,部隊向來都是選擇峽谷或是山溝。一則是方便部隊隱藏身形,而來便是地形所帶來的優勢.

當自己位於高處時,可以俯視下方戰場,所以情況和敵人的動向都能掌握的一清二楚。而對於敵人來說,這個視角則是仰攻,無論是視線還是火力都收到了地形所帶來的天然壓制。唯有悍不畏死的精神,以及付出許多犧牲才能換來一線生機。

一直頭狼當然沒有如此的戰鬥力。

可他所在的位置太過於致命……

一瞬間,劉振華以為它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意圖。發現他們三人是想鑽進拖拉機的駕駛室里,所有才會盤踞在頂上,伺機而動。

等他們三人一靠近,頭狼瞬時俯衝躍下。如此一來,劉振華無比抵擋。但只要耽誤這麼片刻的功夫,其他野狼就會包圍過來,到時候進退兩難,陷入更大的危險。

至於最近的危險,就是還在緩緩逼近的這隻瘸腿野狼。

它已經處於最後的迴光返照,劉振華覺得自己赤手空拳也能將其打敗,所以不做考慮。

「計劃不變!」

考慮完這些種種,劉振華開口說道。

機槍手問道:

「營長,俺先把這隻瘸子收拾了吧?」

劉振華腦子裡忽然有了個陰毒的點子。

這隻瘸腿狼的屍體,說不定能用來吸引其餘野狼的注意。

「這隻狼你覺得有多重?」

機槍手端詳了一陣,估摸著咋樣也得和自己的扛了那麼多年的機槍差不多。

「這玩意兒和槍不一樣……搶是死的,就算分量相同,掂量起來還是這隻野狼重!」

機槍手直截了當的問道:

「營長你直接說讓俺幹啥就行了,別的不用操心!」

劉振華看著眼前的逐漸逼近的野狼,又指著後方的狼群,說道:

「我想你把它的屍體當做手榴彈一樣扔出去。」

機槍手追問道:

「扔到哪裡?多遠?」

「拖拉機前方,就那幾隻野狼待的地方。」

在部隊里,手榴彈投擲是有標準的。達到三十米是及格,超過五十米則是優秀。在以前,缺槍少炮的時候,手榴彈就算是種火力。劉振華還專門組織過一個班的戰士作為投擲手。

這個班的戰士扔的又遠又准,幾乎都能媲美迫擊炮。用好了,端掉一兩個炮樓地堡,或是重機槍火力點沒有任何問題。

這個班的首任班長就是機槍手。

那會兒他還沒繳獲機槍,整個連隊里也沒有一挺機槍。

他個頭大,力氣大,臂展長,先天就比別人在投擲上具備優勢。

人家使出吃奶的力氣,差不多才能扔出個優秀的成績,機槍手卻是輕輕鬆鬆就能做到。

「行!俺沒問題!」

這樣的命令可不是隨口就能答應的。

一枚手榴彈才多大?這隻野狼的屍體有多大?體積大就不好扔,重量大就扔不遠,小孩子打水漂都知道這個道理。

「你要判斷準確,這不是莽撞逞能的時候。估計教導員說的那些洋鬼子的擲彈兵扔的都沒這麼大!」

全國解放后,教導員經常見縫插針的給劉振華補補文化課。一開始讓他讀書寫字,劉振華不願意,甚至還故意寫的歪歪扭扭,代表自己就是學不好,一副耍無賴的姿態。

後來教導員換了個方式方法,想著既然你不願意讀寫,那就我講你聽,而且講的都是他感興趣的打仗的事情。

「擲彈兵」這個詞,就是教導員告訴他的。說在幾百年前的歐洲,就有這樣一個特殊的病種。這個詞也是從「手榴彈」里派生出來,指軍隊中能投擲手榴彈的步兵。

因為當時手榴彈體積大、重量大,所以擲彈兵都是從最強壯最高大的士兵中挑選出來的。隨著軍事科技的發展,投擲手榴彈已經不是擲彈兵主要的任務,但這個稱號卻保留下來,作為強壯優秀士兵的象徵!

短短一個名詞解釋,劉振華卻是讓教導員說了兩遍。

第一遍是他自己聽的,第二遍叫來了機槍手一起聽。

「擲彈兵」三個字上口好記,機槍手一下子就印在了腦海里。尤其是聽到能當擲彈兵的都是最強壯最優秀的士兵時,更是心花怒放!

此刻聽營長又提到了這個詞,機槍手咧嘴笑著,說道:

「營長,你放心!俺可是你親自選出來的擲彈兵班班長!」

投擲不但需要力氣,更需要機技巧和準頭。劉振華就親眼見過一個兄弟部隊的戰士,把手榴彈順著坦克的炮管子丟了進去,登時就給炸蔫吧了!

當時還想著等打完仗了,把這個好苗子想辦法換過來,沒成想這麼有本事的戰士竟是被從擊毀坦克里爬出來的鬼子從背後放了黑槍……子彈貼著心臟過去,打碎了主動脈,還沒等到衛生員趕來,人已經沒了……

「但你小子也不能玩楞的,自己包圓了!你跟著我,我先把它拍死,然後你緊跟著扔出去。」

劉振華說著,身子已經竄了出去。

順手還解開了襯衣的扣子,讓身形儘可能的自在,不被束縛。

硬碰硬的肉搏戰讓劉振華血脈噴張。

這裡沒有戰場上的火藥味,但因為下雨帶來的土腥味和血腥有點近似,無異於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經。.

鐵杴在雨水的沖洗下變得鋥亮,猶如刺刀的刀鋒。

猛然間,劉振華覺得時空發生了平移。耳邊甚至聽到了刺刀相交的鏗鏘聲,以及刺入肉體后發出的慘叫……

瘸腿的野狼看到劉振華沖了上來,便也不再前進,想要以逸待勞。它本來就因為瘸了一條腿行動不便,所以此時以靜制動是最好的選擇。

劉振華陰沉著臉,和它炯炯有神的眼睛對視著。雙手一前一後握著體現,和端著刺刀衝鋒的姿態一模一樣。

圍著野狼兜了半圈,劉振華沒能發現什麼明顯的破綻。它的腦袋一直順著他轉動的方向而移動,跟隨緊密。

不過它畢竟瘸了一條腿,這便是它最大的破綻。劉振華身子快速朝旁側跨出一步,趁野狼還未反應及時,傾盡全身氣力,用鐵杴向他的腹部劈砍而去。

野狼身子一斜,朝相反方向躲開,但它怎麼也沒有想到劉振華這一下是虛招。看著陣勢大,其實根本沒出力。

當它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抬起爪子,想劉振華面門抓來。

但狼爪的長度怎麼能和鐵杴相比?劉振華輕而易舉的格擋開來,隨即鐵杴頭突然上揚,自下而上狠狠地砍在野狼的頸部。

野狼連一聲嗚咽都發不出來,身子就飛出去了一米多,躺在地下抽搐著,眼神卻還散發著狠厲。

白刃戰可不是那些說書先生嘴裡的話本傳奇,那些主角都跟大俠似的,能飛檐走壁,手提三尺劍劫富濟貧,為民除害。現實中的冷兵器打鬥,只有兩點講究:刺刀見紅,拳拳到肉!

如此紮實的打法除了要命之外沒別的目標。

這頭野狼剛躺倒在地下,機槍手就從劉振華身後竄出來。

他一隻手揪住野狼的尾巴,另一隻手托著狼肚子,就要把它遠遠扔出去。

野狼還沒有全然死透。

它用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在機槍手的胳膊上留下了兩條不深但很長的血痕……

機槍手動作稍微慢了片刻,後面的野狼就圍了上來。劉振華一把鐵杴從斜地里刺出來,跟走馬燈似的,並不盯准一個目標,而是每一下都換一個選擇。

他要最快時間內將他們逼退。

野狼顯然被劉振華這毫無章法,胡亂揮動鐵杴的行為弄的有些發懵……抓住這個機會,他放低身子,鐵杴幾乎貼著地面橫掃過去,打中了起碼兩隻狼的前腿,「嗷嗚」一聲就超後退去。

第一隻被劉振華鐵杴掃到的野狼,腿骨幾乎被鋒利的邊沿打斷。歪斜著身子,行動緩慢,被劉振華追上又是一鐵杴照著腦袋就招呼下去。但這畜生去當即躺倒了身子,原地打兩個滾,從旁側躲開。

其餘的野狼本來已經退開,回頭髮現同伴落難,急忙又掉頭救援。

「扔!」

劉振華大聲喊道。

那隻蹲在拖拉機頂上的頭狼一直無動於衷。

直到機槍手將手中的屍體扔出去后,它才算是弄明白了劉振華的真實意圖。

機槍手不愧是一位優秀的「擲彈兵」。

野狼的屍體笨重,且形狀也完全不符合空氣動力學。相比於手榴彈而言,投擲的難度極大。但在機槍手的一聲嘶吼中,看到屍體在空中滑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精準的落在了預定位置。

頭狼第一時間從拖拉機上跳下。

這種時候它無法再「穩坐釣魚台」,必親自下來穩定局勢。

若是其他野狼將已經死去的同伴屍體當做食物啃食的話,那這個族群將沒有任何生的希望。一旦開頭,就不會結束。屍體吃完了,族群的成員就會開始自相殘殺。

那是不需要劉振華他們出手,這樣的內鬥消耗就會讓它們全軍覆沒。

在頭狼從拖拉機駕駛室的頂部跳下來的那一刻,劉振華和機槍手之間的默契配合讓小傢伙兒都看的眼花繚亂!

在他眼裡,排長扔出去那頭死狼之後,營長立馬拔起他差在身旁泥地里的鐵杴。然後他身子一輕,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雙腳已經離地,正趴在排長的背上,快速向前衝去。

劉振華一手一把鐵杴,狼群集中在他的左側。

在逼近拖拉機時,左手的鐵杴猶如一併標槍般飛出,讓準備躥回的頭狼身子一緊。

隨即劉振華一把拉開了拖拉機的駕駛室,讓機槍手和小傢伙兒先鑽了進去。

打開才發現,拖拉機的駕駛室並不寬敞,容納了兩個人已經差不多到了極限,劉振華無論如何也再擠不進去……

「你們坐好了!」

劉振華用力推了一把小傢伙兒的屁股,讓他的身子又往裡靠了靠,然後「啪」的一聲關上了駕駛室的門。

頭狼已經察覺到自己是被劉振華戲弄了。

它的狼牙拿拖拉機的鐵殼子沒辦法,但對付落單在外的劉振華還是信心十足。

可惜劉振華從一開始就想過要和它們硬拼。

他提著鐵杴掉頭就跑,根本不給野狼任何機會。

到了拖拉機尾部,後背緊貼著蹲下來,從左右探了探頭,發現野狼並沒有追過來。手從身前的積水裡摳出來一塊泥巴,團成一坨,向後拋了過去,同時他向臨近的拖拉機駕駛室衝去,在狼群的注意力被泥巴沱吸引的時候,他已經穩穩噹噹的坐在了駕駛室里。

「哎!這兒!」

從駕駛室里,劉振華看到機槍手還在扒著縫隙尋找自己的身影,連忙開口提醒道。

「哈哈,營長你跑的真快!就跟野兔子似的!」

劉振華哭笑不得。

誰會用野兔子來夸人?機槍手定然是腦子裡蹦出來個啥嘴皮子就跟著禿嚕了出來。

「先老實坐會兒,看看這雨的情況再做計劃!」

劉振華身子朝下出溜了一段兒。

站立久了,后腰又酸又漲。

現在有了靠背的支撐,可算是舒服多了!

在駕駛室的鐵殼子里,倒是不用再擔心野狼了,而且雨一直沒有下的太大,透過玻璃看到正前方挖出來的那條排水溝還勉強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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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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