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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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久到達岳州？」

朱昌明白，像葉琉這樣的內家高手，平常是不會有病的，而一旦病倒，可會是很嚴重的了

眾女其實都沒有在江湖上闖蕩的經驗，面對朱昌的問題，大家也不好回答只陳芸芸想了想，才道：「按照之前打聽過的路程，我們只要過了前面的大江，再有兩天多就能回到岳州了」

言下之意，現在還沒過江，就起碼要三天以上了

「那我們走快點，在江邊投宿，再找個大夫」

積雪雖然不太深，但道路都被掩蓋，馬車走起來，不但艱難，而且危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走錯道路，又或是一頭栽進旁邊的溝溝坑坑裡，因此，說要走快點，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入夜後，馬車小心翼翼再跑了兩個時辰，總算在人困馬乏之下，到達了一個名叫「江口」的小鎮

投宿、請大夫，半夜裡一頓忙碌，等安頓下來后，已經到下半夜了眼看著葉琉服下湯藥睡得沉實之後，朱昌才輕輕吁了口氣

「少爺，葉師傅應該沒那麼快醒來的，不如讓奴婢侍候你沐浴，再好好休息一下」

葉琉的房間里，只剩下了朱昌和陳芸芸其餘的人在各自吃過東西之後，已經被打發回房休息了

「不用…你也累了，去休息」

「少爺的傷勢還未全好，實在不宜過度勞累」

朱昌確實很疲勞，但卻比不上心中的難受眼看葉琉一路走來，漸漸消瘦、憔悴，乃至病倒，他第一次感到後悔了

自己為了一己之欲，硬是將人家夫婦害得這麼慘，是不是太可惡了？葉琉，她最終能從這次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么？

陳芸芸知道朱昌對這個師傅的心意，幾經勸解無效之後，只好黯然退出了房間了

「師傅，你快點好起來我…只要你能好起來，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輕輕從被子里找出葉琉的玉手，扣在掌中，朱昌神情地看著床上的美人

跟以往那個沉靜、睿智和堅強的形象不同，此刻的葉琉顯得很是柔弱，臉上有著一抹嫣紅，卻是病態之中，一絲血色

在朱昌的凝視下，那緊閉的雙眸似乎動了幾下

「師傅，你醒了？」

葉琉沒有醒，她是在做夢在夢裡，她重經歷著自己和丈夫的一切

從小一起跟著師傅學藝，一同成長，武功同步快進，然後相戀

在師傅的主持下，兩人順理成章地結合在一起

當告別恩師之後，夫妻兩人連訣江湖短短數年間，成為了江北人人讚頌的「流雲雙俠」

一路的順境，讓丈夫快慰平生、意氣風發作為妻子，葉琉也感到驕傲但，他們有一個遺憾，遺憾自己沒有孩子

作為最恩愛的夫妻，原本是容不下第三者的但由於沒有孩子，葉琉首次提出了，讓丈夫納妾的建議

「不我愛的人是你，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娶別人」

這是當時丈夫的回答，雖然事隔多年，但此刻回想起來，依然言猶在耳，歷歷在目

可惜，就這麼轉眼之間，丈夫的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小鎮里，他醉酒之後，竟然對一個無辜的姑娘狠下毒手，將人家蹂躪得不似人形——畢竟是酒後糊塗，傷心過後，葉琉還是狠不下心去怪罪他

然而，醉月樓里，親眼目睹丈夫的暴行…丈夫的猙獰面目再一次顯現…那個親手寫下的「休」字…無不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心房

「不…不…怎麼會這樣？師兄，你怎能這樣？」

就在葉琉傷心絕望、彷徨五依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了她的夢境

「師傅…不要再傷心了，你這樣，我會心痛的」

「昌兒？」

在夢境中，朱昌一如平時那樣，輕輕握住了葉琉的手腕：「師傅，跟我回岳州忘記…他，我們快樂地生活」

「生活…」似乎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葉琉掙開了朱昌的手：「不行不行的…」

「可以的只要你肯忘記他要知道，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忘記他…忘記他…」

「忘記…他？」

隨著朱昌飄渺的聲音，丈夫的形象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甚至，到後來，這個「他」究竟指的是誰，夢境里也變得難以憶起

「師傅…琉兒…跟我回岳州，一起生活好嗎？」

「去岳州…不行你是我的弟子，怎能…怎能…叫我的名兒？」儘管雲白飛的形象變得模糊，但要接受另一個男人，卻也沒有這麼容易尤其，那個男人還是自己的弟子

「沒關係的，只是一句稱呼而已你不覺得，這樣我們會顯得親近？」

「不行…這樣別人會…笑話的」雖依然抵觸，但語氣已經不是那麼堅定了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又何必介意？」朱昌的聲音充滿了魅惑

「不行啊…人家會…會…會難堪，會…害羞的」

「人家」也出來了，朱昌幾乎要張嘴吶喊了

嘗試進入她的夢境，這是朱昌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想不到，實施起來，竟然是如此輕易或許，這是因為葉琉心靈遭受重創之後，變得脆弱有關

在夢境里，朱昌只是竭力將雲白飛在她心中的形象淡化，然後稍微暗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而已

之所以沒有試圖將自己的情意刻入，讓她如陸然婷一般馬上愛上自己除了因為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女人，不想依靠這種方法之外最大的原因，還是擔心剛剛受創的葉琉無法馬上去接受自己

天知道，在葉琉如今的狀態下，能否再承受自己的突然強勢侵入的自己一旦承受不了，恐怕會直接傷害她的靈魂，後果可就嚴重了

當葉琉醒來的時候，已經響午了小手微微一動，卻驚動了那抓著自己的人

「師傅，你醒了？」

見朱昌竟然就這麼趴在自己床前睡著了，葉琉突然感覺心中有了一絲甜蜜隨著這股感覺升起，原本有些憔悴的臉上，泛起了點點紅暈

「昌兒，你整個晚上就在這兒？」

「嗯…」見她臉上微紅，朱昌探手摸摸那前額：「太好了，你的燒退了」

「嗯…」葉琉有些尷尬，問道：「小芸姑娘呢？」

「她們昨夜忙活了許久，我讓他們去休息了餓嗎？我讓人準備點吃的」

「嗯…」

陳芸芸和陸然婷就住在隔壁，兩人都是侍候慣了人的，到現在這個時候，早就已經醒了，只輕輕呼喚一聲，她們便懂得去準備

「對了…昨晚，我好像做了個夢」

「什麼？」聽葉琉突然提起，朱昌心頭一跳：「夢見什麼了？」

搖搖頭：「我也不記得了，好像夢見師兄了…」此刻提起雲白飛，葉琉感覺好像有些不同了，是什麼呢？

「師伯？」朱昌眉頭輕輕跳動了一下：「師伯怎麼了？」

「夢裡很模糊…算了，我不想提他了」

從葉琉的眼中，朱昌沒看到熟悉的哀痛，反而覺得，她剛剛提到的，是一個普通的朋友——看來，昨晚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好那我們以後也不提他」頓了頓，朱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傅…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你不要我去岳州嗎？」葉琉眼中有些奇怪

「是…是啊我只是怕師傅你不願意」朱昌幾乎要歡呼了

「對了…」從床上坐起，葉琉想了想，這才續道：「我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原本是不應該跟你回去的但不去岳州，我好像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所謂人言可畏，若是被人認出我…總是不好」

「那師傅你的意思？」

眼角斜了朱昌一眼，葉琉低頭道：「葉琉這個名字，是我師傅所取，我的本名，其實叫…葉丫丫…」

「丫丫…這個名字好可愛」朱昌幾乎要噴飯了，誰能想到，堂堂一代女俠，竟然有這麼一個鄉下姑娘的名字？

「師傅，你是想要恢複本名，從此不再以葉琉之名行走江湖？」

「唔…」葉琉臉上早已經布滿了紅霞

「既然如此，為免別人知道你的身份，那我以後也不能叫你師傅了？那我就叫你丫丫好不好？」

「我…我好歹比你大，你怎能如此…如此…」

朱昌正要取笑幾句，房門卻已經被敲響了

陳芸芸和陸然婷各捧著個托盤，裡面盛載著一些米粥、饅頭、豆漿和煎餅之類的早點葉琉一個人自然吃不了，那是連帶著準備給朱昌的

不等兩人吃完，周雙兄妹和何飛鳳也跑了進來

「昌哥哥，不好了，剛才在外面聽到消息，說倭寇在台州一帶登陸，沿途一路燒殺搶掠，如今快要打到這邊來了」

「什麼？」朱昌心中一驚，倭寇不都只是搶掠沿海中小城鎮的嗎？這裡可是九江府範圍了，離海岸怕不有近千里，他們竟敢深入至此？

「消息可靠嗎？」

周雙搶著道：「應該是真的，現在外面的人都急著收拾細軟，準備逃離家園了」

「台州離蘇杭不遠，那離駐著重兵，而台州本身也有少量官兵，怎麼他們都對倭寇束手無策嗎？」

周雙對這些事情自然也說不清楚，倒是何飛鳳道：「昌哥哥，剛剛我聽說，岳州駐軍三千兵馬剛剛從前線敗退，如今才離開江口不久關於倭寇的消息，應該是他們傳來的」

「岳州駐軍？」

朱昌在京城避暑山莊的時候，就聽太后說過要在岳州派駐官兵，一支援和抵禦沿海倭寇看來何飛鳳所說的就是他們了

三千兵馬也敗退，難道這些倭寇也有數千人數？這實在是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