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五年之苦 第二章:天無絕人之路
「入夜之冬誰會來?」聶蘇姚依然披麻戴孝,守著父母的遺體半個多月,抹一把眼淚,緩慢的直起身,心理也嘀咕。
屋外寒風凜冽,室內靈堂燈火通明,通靈燈搖曳著,香案扶搖而上,安靜的夜裡除了聶蘇姚,還有羅柳渝。
此時,羅柳渝帶來一人。那人遲遲不進屋,神情慌亂,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手裡還擰著一個黑色購物袋。穿著一身中山服,腳配一雙解放鞋。
這個男人,大家都不認識。
「你是,聶蘇姚對吧?」男人穿的單薄,寒風裡,哆嗦起來問。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聶蘇姚心生戒備,目光炯炯,走出來大廳,問道。
「我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聽說了此事,我,很難過,也不知道能為你們做點什麼,所以……」男人顯得很緊張,都不敢看聶蘇姚的眼睛,慌慌張張的將黑色購物袋交給了聶蘇姚,轉身就走。
「叔叔,你是肇事者嗎?」聶蘇姚抱著購物袋大膽的問。
「對不起。」男人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望著遠去的背影,聶蘇姚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
屋外細雨綿綿,而她並不知道,躲在角落裡還有人也在默默流淚。
「姚姚……」羅柳渝眼窩淺,他也跟著流淚。
聶蘇姚抱住購物袋,彷彿抱住了父母一般沉重,鬆手害怕消散,舍不又讓她被迫接受現實。
「姚姚,大姨媽跟大姨爹在天上看著你,他們更不希望你……」羅柳渝用衣袖抹一把眼淚,說。
「閉嘴,閉嘴!他們只是去遠遊了,去遠遊了!他們沒有離開我,沒有,你記住了嗎?啊?」聶蘇姚沙啞的聲音低吼著,掛著眼淚的雙眸怒瞪著羅柳渝。
羅柳渝后怕,嚇了一跳,連忙回答:「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羅柳渝從小就害怕聶蘇姚,此時更是心驚膽戰,連忙道歉。
「對不起,我,控制不住,我接受不了,我難受,很難受。」聶蘇姚低下頭,掛在臉上的淚水日日夜夜的陪伴她。
「我知道,大姨媽對我很好,我又何嘗能接受。姚姚,時間到了,還是讓他們入土為安吧,涵涵還小,還需要我們照顧啊!」羅柳渝比聶蘇姚小三個月,現如今也是一表人才的高個子小夥子,他對聶蘇姚更是又怕又敬畏。
「明天晚上之後,他們也能安息了。」聶蘇姚知道,她們的父母再也回不來了,再也見不到他們吵架的樣子,也再也聽不見母親對他們絮絮叨叨的話語。
「好,我給大姨打電話,告訴她你的想法。」羅柳渝退了出去。
聶蘇姚在羅柳渝離開之後,才打開購物袋,入目的是一沓一沓的人民幣,還有一張字條,寫著:對不起,落款寫著五十萬。
她看見紅彤彤的顏色,恨得發紫,更加憎恨肇事者,討厭他們將她變成沒人疼愛的孩子,再也沒有了家庭的歡聲笑語。被迫讓她接受現實。
次日。
十一月的冬天帶著些許寒冷,後事在鄉親們的幫助下,總算讓逝者入土為安。
「姚姚,這是大姨的電話號碼,有事給我打電話,你外公身體不好,你多照顧點。」大姨說。
「我知道了。」聶蘇姚紅腫著眼,說。
「姚姚,有事情給七姑婆打電話哈。」七姑婆很漂亮又幹練,轉身面對外公說:「大哥,這個家你可要多看顧著,孩子太小,不要到處去喝酒了。」
「我曉得了。」外公哽咽著回答。
「二妹,你不要再鬧了,這下子沒有人幫你了,自己把小羅羅帶好哈。」七姑婆說。
「知道了。」
各路親戚朋友們,陸陸續續的離開。時不時也有人說些讓人惋惜的話。也有人在背地裡談論他們的遭遇和守護,說到錢,還有人低語著笑。
聶蘇姚早就知道,凡是有利有弊。總有人窺視她們的一舉一動,她必須採取行動,做到萬無一失。
「羅柳渝,小姨,外公,涵涵,最近幾天絕對不能到此亂跑,另外,羅柳渝幫忙在鎮上找一些便捷的攝像頭回來,在家裡多安裝幾個。還要在牆上貼上大大的『此次有攝像頭』等字樣。」聶蘇姚想到現在他們勢單力薄,沒了大人在身邊,分分鐘都有危險。
「好,我馬上去辦。」羅柳渝說干就干。
「外公別亂走,小姨看好孩子。涵涵上樓去。」
大家依言而行。
事故問題得到解決,可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聶蘇姚的手機無時不刻不停的震動,都是來催債的。媽媽生前留下很多債務,還有一處貸款的房產。
她們回答房間,聶蘇姚才接聽了電話:「請你們再給我一點時間,對,就一個月,我下個月一定會把欠款全部補上。」
聶蘇姚手裡拿著一套黑色鑰匙,這是父母留給她們的遺物,雙福那邊的房子。
「姐姐,怎麼辦?我害怕。」涵涵水汪汪的大眼睛透著焦慮。
「別怕,姐姐在。」聶蘇姚陪著涵涵身邊,儘可能聲音低調些。
「他們是來要錢的對嗎?」涵涵眼淚汪汪的問。
「涵涵別怕,姐姐在。姐姐會處理好,他們要的是錢,不是我們小孩子。還記得以前爸爸媽媽不在家時,我們不是一直都能好好照顧自己嗎?現在,爸爸媽媽出遠門了,一時半會回不來,我們做點好吃的等著他們,好嗎?」聶蘇姚抱著妹妹,自己也泣不成聲。
「姐姐,要是以後有人欺負我們怎麼辦?」涵涵問。
「記住,我們是有底線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油鹽不進,眥睚必報。我們也要學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人不容易被操控,接下來我們要獨自面對很多人,手裡的錢絕對不能暴露。」聶蘇姚心疼的抹去妹妹眼角的淚水,說。
「我知道了。」
小姨帶著小兒子在樓下,扯著嗓子喊:「姚姚,有人找。」
「誰呀?」聶蘇姚抹一把眼淚,心裡也害怕,現在她家也沒個大人幫襯,小姨也是自身難保,如果真是要債的,那怎麼辦呢?
聶蘇姚解鎖她媽媽的手機,一番查找,點開當地派出所的電話號碼,先準備一下。
來到樓下,她見到三個人。
「你是聶蘇姚嗎?」
帶頭人穿得西裝革履,一身正氣,看起來也和藹可親。另外兩人是漂亮幹練的女士,都穿著職業裝,佩戴相同的胸章。她看了一眼那人的黃金色徽章,一個大寫的A字。
「您是誰?如果是來討債的,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不過,下個月應該可以。」聶蘇姚藏在口袋裡的手機開啟錄音功能。她面不改色,目光炯炯的凝視著對方,實則心虛,她沒有獨自處理過任何事,之前都是大姨陪著辦理。不過此人看起來不像來討債。
「你誤會了,我某安保險公司的經理人,也是你媽媽的委託人陳啟明,張女士三年前,在我們公司后買過人壽保險,今天,我是來兌現的。」陳啟明掏出他的證件。
「什麼?」聶蘇姚也很吃驚。她知道媽媽購買了保險,所以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就給所有保險公司打過電話,只是最近她忙著後續問題忘記此事了。沒想到他們都找上門來了。
家裡還有外公,小姨,小弟和小妹。
外公聽見也連忙走了出來,也大吃一驚,問:「買了多少?」
「姚姚,難道你不知道?」小姨頓時變了臉,笑了笑。
「關你什麼事。」聶蘇姚當場怒懟了回去。
聶蘇姚最不喜歡她小姨。小姨老占她們的便宜。那時候媽媽戀舊情,總是讓著他們。可他們不但不感恩,有時候反而更是變本加厲。導致媽媽與爸爸之間總有隔閡。
「幾位老師我們上樓說吧。」懟過小姨,聶蘇姚讓人上了二樓。
她們家是自建的三層小洋樓,很精緻,布局也很溫馨。
來到二樓,先招呼陳啟明等人就坐,還沏了一壺茶,說:「我媽媽走得突然,我還接受不了。」
「你節哀。」陳啟明邊說邊掏出資料,繼續說:「我們接到通知,要求我們上門售後服務,並做好保密協議。所以我們也需要核對一些資料,這些都需要你簽字,你妹妹還是未成年,你的監護人……」
「陳先生,我知道,我雖然才16歲,從法律上還是個未成年,但我還有民事行為能力。我也知道保險有指定受益人和法定受益人。不管任何情況,我家外公年邁,不能做主。更何況我家小姨,我更信不過他們。再過兩年,我年滿18,自然有資格做我妹妹的監護人。
況且,我媽媽一直對我們說過,如果真有一天沒有做我們的監護人,那我們完全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無需旁人指手畫腳。孝順外公,我們義不容辭。就算上了法庭,法官大人也應該聽一下我們姐妹二人的想法。況且,我妹妹更不喜歡小姨。所以,如果真需要監護人,那也只能是我聶家姑姑來做監護人。
更何況,這些都是我父母用生命交換而來,我更不希望拿這些去揮霍,去踐踏他們的靈魂。我只想保護我妹妹,讓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聶蘇姚孝服傍身,坐直腰身,目光炯炯,義正言辭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