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他缺個情劫
駱蟬衣頸間的項圈突然一緊,立刻就阻斷了她的呼吸。
她本能地向外拉扯,卻根本無濟於事,項圈越來越緊,慢慢卡進了她的皮肉里,她感覺整個脖子都要被勒斷了。
她整張臉腫脹起來,潮紅中透出了青紫色,身體無力地癱了下去,呈跪拜狀,努力長著嘴,卻呼吸不到一點空氣。
「黑無常,你再不停手,她就魂飛魄散了……」耳邊傳來白無常有些焦急的聲音。
「行了!」高台之上傳來的一個聲音,那聲音在駱蟬衣聽來,已經遙遠到像是九霄雲外,縹緲朦朧。
幾乎是同時,一個更大的力量與脖子上的擠壓感對抗了一下,她就如同一隻被壓扁的球,瞬間回彈,但痛苦絲毫未減。
她癱倒在地上,就像一隻擱淺的魚,本能地張嘴大口呼吸,伴隨著胸口劇烈的咳嗽。
意識間歇性的混沌起來,她幾度忘了自己是在哪,在做什麼。
判官看了眼黑白無常,目光示意了一下:「你們都先下去吧。」
他緩緩走下高台,來到駱蟬衣身邊。
她依舊歪在地上,面色紅漲,雙眼無力地閉著,頸間的項圈已經復原,雪白的頸上留下一圈青紫的勒痕。
他慢慢蹲下來,伸出手輕輕托起了她的頭,她此時才微微睜眼。
原本那麼明凈的一雙眼,此時勾勒得滿是紅血絲,再看清他的一瞬間,眼神中又多出一絲恐懼,她身體也下意識地后挪了一下。
「你怕我?」他單手托著她的頭,語態溫柔地問道。
怕,怎麼可能不怕,黑無常雖然張揚霸道,但也是忌憚他的,沒有他的授意,怎麼會下剛剛那樣的黑手。
可是駱蟬衣不敢回答,只微微避開了目光,看向別處。
判官見她如此,不禁彎唇一笑,她確實有幾分頭腦。
黑無常那樣做確實是他默許的,眼前這個丫頭的來歷他一直沒弄清,這件事始終就像一根毛刺扎在他心口。
能在他面前藏住前塵過往的人,十有八九是和神界有牽扯,他沒辦法信任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而剛剛的試探可以說是到了極限,無論她是何方神聖,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也該顯露本事了,可偏偏她什麼都沒做。
要麼是他的猜測出現了偏差,要麼是她是一個登峰造極的高手,可無論是哪種可能,他都是想不通的。
「能站起來嗎?」他問。
駱蟬衣試著動了動,發現渾身無力,但勉強能行動。
他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目光看向她頸間的勒痕,微微晃了下頭:「這樣不好看……」
說著他伸出修長的指尖在她脖子上輕輕滑過,那深色的痕迹立刻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關於你的死,還一點想不起來嗎?」他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她看著他,發愣了一下,搖頭:「想不起來。」..
剛剛傷到了喉嚨,她說話的嗓音有些喑啞。
駱蟬衣突然有種直覺,勒她這件事表面上是懲罰,卻又似乎也是一次試探。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對不對,只是當判官問出剛剛那個問題的時候,她就有了強烈的感覺。
判官微微點了下頭,抬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肩膀上的衣裳:「我從前就和你說過,你是冥界唯一會接觸生人的,你這麼聰明,我知道你會有分寸的。」
駱蟬衣立刻點頭:「我知道……我不是存心拖延,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判官點頭:「嗯,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微微下沉,落在她頸間的項圈上:「尚天,現在陸絕的信任值是多少?」
尚天聽到召喚,絲毫不敢耽擱,立刻答道:「信任值是……」
他說到這裡,突然就頓了一下,但並不敢耽擱,更不敢說謊,只能如實報:「信任值一百點。」
判官如有深意地看了駱蟬衣一眼:「已經一百點了……」
一百點,一百點……百分之百地信任一個人。
聽到這裡不知為什麼,駱蟬衣的心突然像被長針狠狠一穿,一貫到底,疼得猝不及防。
好在她並沒有顯露出來半分,面對眼下情形,她只能裝糊塗:「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這樣一來,尚天莫名其妙就被砸了一鍋,他心驚得一聲悶咳,心臟狂跳了起來。
關鍵時刻,駱蟬衣這個死丫頭是真敢賣他啊!
不過也確實是他沒說,當時是怎麼回事來著?
從去駱家村的開始,陸絕信任值一天比一天增多,直到某一個時刻,到達了百分之百。
只是當時環境極其惡劣,好像是下了很大的雨,空氣潮濕得讓他特別難受,一句話也不想說,卻不想後來直接給忘了。
此時此刻,當著判官的面,他已經無話可說,只能老老實實認錯:「尚天知罪。」
他認錯時,一慣桀驁不馴樣子蕩然無存,就像一個搗蛋的孩子面對他最害怕的長輩時,羞愧難當低下了頭。
判官負手而立,眼瞼微微下垂,臉色有點沉。
駱蟬衣看眼前形式,只擔心事態變嚴重,立刻打圓場道:「其實這件事早幾天晚幾天知道,差別也不大……」
「弱水畔,三日。」判官菱角分明的嘴唇上下一動,雲淡風輕地說了出來。
與此同時,駱蟬衣清晰地感覺到她頸間的項圈顫慄就起來,細密而驚心,她感受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聽見了尚天啞著嗓音答道:「是。」
弱水畔是個什麼地方?尚天要去那裡接受三日的折磨?
她此時已經開始後悔了,清了清嗓,說道:「大,老大,其實這件事不怪他……」
「陸絕的生平冊……」判官沒有理會她的話,只輕輕舒展開手心,眨眼間他的手中便出現了一個紅皮冊子。
他一手托著,另一隻修長的手指滑過,慢慢將生平冊翻開,看著那冊子的某處,定了定眼神,又抬起目光看向駱蟬衣,墨青色的瞳眸折射出清寒的光:
「他的幸運值升到了…」
看到他這個眼神,駱蟬衣只覺得自己的小腿抽搐了一下,難怪剛剛不聽她說話,因為收拾尚天只是第一步,而現在輪到她了。
她的腦子裡一下子就閃過無數個想法,尚天怕水,所以被發落到弱水畔,那她呢,是不是又是無間?這次是無間的第幾層?
這種想法不知不覺間讓她的臉色又白了一個度,隱隱泛出淡淡的青色。
「也怪我,之前沒和你說……」他將手一叩,「啪」的一聲合上了那本生平冊,修長的桃花眼突然抬起,盯住駱蟬衣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他的幸運值只能是零,現在記住了嗎?」
駱蟬衣絲毫不敢有異議,立刻啄米似的點頭。
判官見她如此,神色漸漸放鬆下來,很快就恢復那副氣定神閑,慵慵懶懶的姿態。
他指尖再次挑開手上的生平冊,慢慢地翻動幾頁,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裡行間流轉:「可以給他加一個情劫,他身邊有女子嗎?」
駱蟬衣愣了好一會,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尚天沒好氣地說道:「那個叫杜晴夏的呢,男扮女裝不成?」
杜晴夏?
駱蟬衣感到不可理喻,直接懟道:「就算她是女子,你怎麼不看看她是什麼德行!」
「有就是有,你怎麼還敢欺瞞大人?」尚天此時正憋著一肚子火氣,不依不饒道。
這件事叫他心裡怎麼能平衡,他只是犯了一個小錯,大人一聲令下,幾乎是要他半條命。
可這駱蟬衣這死丫頭,不斷地違抗命令,捅簍子,大人卻一昧的偏袒。
駱蟬衣一聽他這話,顯然是準備報復啊,她立刻還口:「你不去你的弱水畔,在這裡挑撥什麼!」
「行啦。」判官看了眼她頸間的尚天:「你去領罰吧,這沒你的事了。」
尚天安靜了一瞬,彷彿滿腔怒火一下子被弱水拍滅了,柔弱無助地應了一聲:「是。」
駱蟬衣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離開,儘管項圈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但她能感覺到項圈空了,就像是一具沒了魂魄的軀殼。
「既然你讓陸絕的幸運值從一路升到那你就得想辦法讓它歸零。」判官將手心向下一覆,那本生平冊便如一團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駱蟬衣只好點頭:「是。」
判官目光落在她臉上停留了半晌,乖順是乖順,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聽懂他的意思。
為了避免再出岔子,他只好耐著性子,與她多說一些:「設法讓陸絕愛上這名女子,情深之時再將他們活活拆散,愛而不得,便是情劫。」
額……讓陸絕愛上杜晴夏?
駱蟬衣此刻內心要多崩潰有多崩潰,這是個什麼任務呢,就好比從山上拉來一頭牛,不讓它好好耕地,非逼著去它下蛋。
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在於,一個是男,一個是女,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合理之處。
但此時此刻,她除了點頭,不敢多說半個字。
可以說到現在為止,判官已經夠給她臉了,她拖延任務在先,提升陸絕幸運值在後,哪一件事不比尚天的錯誤嚴重。
她若不識好歹,只怕等待著她的就是,一寸寸拖拽出舌頭的長鉗,把人碾成肉泥的磨盤,一口燒著滾燙熱油的巨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