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陸絕的前世
駱蟬衣走出大殿,抬頭看向天空,只見一片混沌不清的鴉色。
她深深換了一口氣,但胸口依然悶悶的,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
「很懸啊,你差點就看不到這天了。」
是白無常的聲音。
她立刻轉頭尋去,只見白無常坐在左邊的小花壇邊上,一隻腳踩在花壇邊緣,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持著小木銼,仔細地修理著自己的指甲。
駱蟬衣走了過去:「你……是在等我?」
他低頭吹了下指甲,繼續一下下銼著,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尚天,於是低下身子問白無常:「弱水畔是什麼地方啊?」
白無常輕輕哼了一聲:「弱水湯湯,鴻毛不浮,能噬萬物。」
他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你這副身子骨,泡個一天,骨頭渣都不剩了。」
「……!」駱蟬衣一愣,不由得瞪大眼睛:「那水,那水能把人溶了?」
白無常將自己的手拿遠了,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抽空白了她一眼:「你以為弱水畔是什麼,泡澡的地方?能噬萬物聽不懂嗎?」
她怔住,忽然想到把一塊糖丟進了熱水裡,那糖慢慢地融化了,一點點變小,直至消失不見。.
「那尚天……」她此時不禁替他深深地擔憂起來:「他本來就怕水……」
白無常此時收起了小木銼,吹了吹修理精緻的指尖,聽到駱蟬衣的話,他不禁嘲弄一笑,抬眼深深地看向了駱蟬衣:「你以為,他為什麼怕水?」
聽到這話,她又是一驚,難道和弱水畔有關係?
白無常目光點了下駱蟬衣頸間的項圈:「他原本可不是這麼好看,那樣子醜死了,是大人把他丟進弱水裡經年累月浸泡打磨成的。」
白無常平淡地說完,站起了身,大大地抻了下懶腰。
「……」
駱蟬衣沒說話,或許是同屬弱小,她腦海中看到的是一個人被一點點削去血肉,重新塑造一個看似鮮亮的模樣。
「走,帶你見一個人。」白無常抬腿便走,並不顧及她是否跟上來。
駱蟬衣只能快步追上,心裡卻有些忐忑不安:「見誰啊?」
白無常目不斜視,只快步走著:「到了你就知道了。」
駱蟬衣也不敢再問,只能默默跟著。
腳下這條路她越走越熟悉,果然,前方出現一個院落,匾額上寫著大字:靈犀殿。
這裡就是她練習搓澡的地方,難道要來這裡看望大菊?
和上次一樣,剛進院落就聞到了一股異香。
駱蟬衣繼續向裡面走去,可白無常卻停下了腳步,他就站在大門口的地方,抱起了雙臂,看向一個方向。
駱蟬衣也看過去,是一座重檐八角亭,亭前有十幾個鬼魂正在排隊,四周皆有面無表情的鬼差把守著。
亭下有一口巨大的鍋,有個女子正從鍋中盛出一碗熱騰騰的湯水遞向亭前的人。
她就是孟婆,白無常之前告訴過駱蟬衣。
只是來見孟婆做什麼,而且白無常此時站得遠遠的,根本沒想上前搭話的意思。
她疑問地看向白無常。
白無常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點了下孟婆的方向:「你好好看看,你覺得她開心嗎?」
駱蟬衣再次將目光投過去,只見孟婆一碗碗盛著湯,麻木地遞給魂魄們,從始至終,她的表情都是愁苦的。
其實根本不需要看得多仔細,她上次只匆匆看了她一眼,當時就覺得這位孟姑娘可能有點抑鬱。
她於是回答道:「每天重複燉湯盛湯,很難開心吧。」
「那你猜她後悔了嗎?」
後悔什麼?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白無常與她目光相接,繼續道:「在她之前的孟婆是個老太婆,姓孟,但是熬了幾百年的湯,越來越膩,總苦求大人給她換個差事,可是她不願意干,誰又願意呢?於是這件事一直也拖著,又拖了幾百年,直到這個傻子出現了。」
白無常看孟婆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難得的憐憫:「她與冥界立下了永生永世的契約,也就是說,冥界不倒,她就得一直在這裡燒火熬湯,永遠!」
駱蟬衣有些想不通:「那她為什麼……喜歡下廚?」
白無常「呵」地一笑:「你肯定想不到,她放棄了生生世世,這麼大的犧牲,只是為了成全一個男人。」
「男人?是誰啊?」她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無常。
白無常停頓了一下:「是誰不重要,幾千年來,她每天對著一口鍋寸步不離,而且是一點退路也沒有,可笑的是那男人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
渣,好渣!
駱蟬衣頓時心生同情,可還是對那個男人感到好奇:「那個男人現在在哪啊?她是怎麼成全他的?」
白無常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無奈嘆出一口氣:「那個男人是誰,在哪都不重要,我要說的是……無論何時一定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一旦你對某個人的在意程度超過了對你自己,那就是危險的開始,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到最後一句「不會有好下場的」,他的面部表情都隨之變得殘酷起來。
駱蟬衣能明顯感覺到他說這話是另有深意,但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陸絕?
他是在影射她和陸絕的關係?
她只好嘗試解釋:「我和陸絕之間真的沒什麼,剛剛你們都看到了,如果真像你們想象的那樣,我也不會立刻警覺起來。」
白無常細察著她的神色,遲疑地點了點頭:「最好是,痴情的人是什麼下場你都看到了,可別傻乎乎把自己給毀了。」
駱蟬衣又看向孟婆,此時她已經分完了湯,獨自一人坐在鍋旁,單手支腮,惆悵地愣著神,眼中沒有一點點光。
「所以,那個薄情的男人到底是誰啊?」她依舊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白無常斜了她一眼:「不該你問的別問。」說完他轉身走向院門。
他越是這樣隻字不談,她越覺得那個男人極有可能是她認識的。
但白無常的個性她多少也摸透了一些,他的嘴可不算緊,能說的不能說的,他都會說,可一旦有什麼東西他認定了不能說,追問一百遍也是白搭,她乾脆就放棄了。
駱蟬衣在身後跟著,走著走著便想到了另一碼事,於是放低了聲音:「我還有一個問題,是大人讓你帶我過來的?」
白無常輕哼一聲:「你以為大人那麼多閑工夫?他要是真想給你個警告,你就不可能囫圇個站在這裡了。要不是看你太年輕,腦子容易長歪,我才懶得搭理你。」
他這麼一說,駱蟬衣心裡就放心多了,笑了笑:「那就多謝白無常大人提點了。」
「要是別人也就罷了,還是他……」
「陸絕嗎?他怎麼了?」她想了想繼續問:「陸絕有什麼特別之處嗎,要說特別,也就是我這個鬼差一直跟著他了吧。」
白無常瞥了她一眼,自然看得出來她想套話的小心思,但他話已經說到這了,不吐不快,他索性就說了:
「他身上的罪太深,註定不得善終,而且還要歷盡世間之苦,他的生平冊可是大人親自編寫的。」
他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可沒想到即使是這樣,最後還是出了岔子,他死的時候幸運值竟然升上去了,誰能想到呢,一個身患重疾的小乞丐,最後還能成了劫富濟貧的山匪。」
「山匪?」她驚訝道:「他不是身患重疾嘛?」
白無常也感慨道:「是啊,到最後他躺在床上一口口吐血,那也不耽誤他給那些個山匪出(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