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夜好睡

第五十二章 一夜好睡

在大成王朝的消耗之下,在凌國的鐵蹄踐踏之下,江湖,已經從萬里波濤的洶湧壯闊,淪落成不起波瀾的小河溝了。而掙扎著於其中求生的江湖人士,要麼如同南唐的百死營一般死得凄涼,要麼像縛神衛一般,拋棄尊嚴與自由,成為帝王家的一條狗。

即便如此,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依然不是一句空話。幾十年前的滄瀾劍神,便是其中的代表。

可是,問題也正是出在這裡。劉敬將腦海中排得上號的江湖人物細細數了個遍,無論是獨領風騷的秦滄瀾,還是以劍立宗的青蓮劍宗,再或者是某些門派不出山的老妖怪,劉敬就是找不到能和今日那白衣刺客身手相匹配的人物。「恕老奴無能,實在是想不到可能是誰。」

趙光心裡有所猜測,卻不能輕易吐露。「那人既然功夫高深,就算追查到了行蹤,也未必拿得下。這幾日,你辛苦些,若是有了消息,便親自走動一趟。」

劉敬點點頭:「這是老奴應該做的,自當義不容辭。只是…」

趙光擺擺手:「朕曉得,儘力就好。」

張不周睡了一個非常舒服的覺。

許久沒有這麼沉的睡眠了,有些不願醒。只是院子里的說話聲音將他吵醒,隨即便有人推開了門。

「公子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您也太嚇人了,為什麼要這麼冒險?」白露說著說著就帶了哭腔,不過話里的內容還是驚動了外面的人。

「不周師弟」「公子」「張公子」

以趙行為首,穀雨,陸升,李大嗣,程耳,驚蟄,清明,再加上傷勢已經基本痊癒的高圭,這麼多人一下子擠進了並不大的屋子。

張不周回想了一下,自己對白衣人的內勁入體掉以輕心,以為沒事了的時候,那股氣機又竄了出來將自己逼得吐了血,情急之下讓趙行帶自己回來服藥,隨後便失去意識了。「怎麼都這麼激動。燕王殿下,您怎麼也來了?」

張不周想要坐起身伸個懶腰,被最前排的趙行按住:「別亂動。我為何不能來,那天要不是有你在,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你立了大功,父皇特意囑咐我一定要顧好你。」

摸了摸鼻子,張不周佯裝關切地問道:「後來情況如何了?陛下龍體可無恙?」

趙行左右看了看,眾人連忙退出房去,讓他二人單獨說話。「父皇沒事。只不過很是生氣,不少人都受到牽連,或下獄,或免官。」

這些情況,在昨天剛剛發生意外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預料,堂堂一國之君在封王大典上遭遇刺殺,將凌國的顏面丟得一乾二淨,這麼惡劣的事情,怎麼可能不追責。「燕王殿下,自己人的追責先不說,那些人的來歷,有眉目了嗎?」

趙行神色凝重道:「無論是暗箭傷人的刺客,還是白衣殺手,再或者是宮牆之外與羽林衛搏命相殺的死士,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並非是刑部審訊的手段太過火,而是對方鐵了心不給留下可供追查的口供。而從其他人的證詞,和調查得到的情況印證看來,一切線索,均指向南唐。」

張不周有些緊張:「陛下也是這麼認為嗎?」

「那倒沒有。南唐的使臣團雖然被關了起來,也吃了些苦頭,可是到底還沒有把這行刺的罪名安在他們身上,大概是有別的顧慮吧。」趙行雖然有些奇怪,卻也沒深究:「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涉及到兩國,萬一定了性,恐怕不能善了,最壞的結果,恐怕要開戰了。」

張不周沉默不語。趙行的最後一句話對他來說有些別的啟發,只是這個想法,有些嚇人。

張不周不知道的是,他和趙光在某種角度上來說,陷入了同樣的思考方式,只不過兩人所想的結論卻是截然不同。

看張不周不說話,趙行以為他受傷初愈精神不濟,乾脆就告辭了。他雖然對張不周很是上心,可眼下無論是緝拿刺客還是科舉考試,都是更要緊的事。張不周心頭亂的很,也沒刻意留他。

等趙行走了以後,幾人又擠進屋裡來,七嘴八舌地關心著他。張不周和他們說笑一陣,拿起那份經書:「有勞高兄了。」

高圭笑了笑:「張公子莫要跟我客氣。這和您為我做的事相比,不值一提。」

在眾人的追問下,張不周將昨日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聽得眾人心驚膽戰。「那可是兩儀城啊,號稱世間防衛最森嚴的地方,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張不周苦笑:「朝廷也在追查此事,目前還沒有線索。不過泰安城中,最近這段日子恐怕會不太平了。大家沒事的話還是少出去吧。」

陸升笑道:「公子若是不出去,我們自然是守在家裡。那我跟廚子說一聲,讓他多備些米啊菜啊的。」

張不周聊得興起,沒有注意到身旁兩個侍女臉色有些不對勁。白露微微低著頭,不想露出臉來。穀雨表情倒還算正常,只是眼神獃滯,明顯在走神。

「對了,你們可以啊,居然能找對我師父給的葯,藥箱里可是有幾種呢。」

眾人看向陸升,表情怪異。

張不周奇怪道:「怎麼了?」

陸升訕笑兩聲:「當時情況緊急,我們又分不出來到底哪一顆才是對症的葯,乾脆就將那幾顆一起給您服了下去。想來都是葯,沒什麼壞處的。」

張不周眼睛都瞪大了:「放屁,是葯三分毒你沒聽過嗎?快把藥箱拿來,指給我看吃的是哪個?」

等到陸升將那三種藥丸指出來,原本焦急的張不周,變得疑惑起來。

那三顆葯里,的確有治療內傷的,可是它不過是滋補之葯,並不能對傷勢起到多大作用。另外兩顆,一顆是生津開胃的,另一顆是助眠的。m.

難怪自己睡得這麼香。

張不周不動聲色:「還好還好,沒有出大錯。不過以後不能再這樣了,如果辨認不出來的時候,寧可不吃,也不能亂吃。雖說藥性藥理相佐相成,可同樣也會相生相剋。」

眾人應下,張不周目光掃視一周,不動聲色道:「就像這味葯,它的藥效是助眠,能讓人昏睡一夜,毫無知覺。」

陸升笑嘻嘻道:「那倒是不錯,要是有誰孤枕難眠,用這個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李大嗣圈住他:「當著公子的面亂講什麼渾話。走吧,咱們都出去,讓公子好好歇一會兒。」

等到眾人都出去,張不周對著二女說道:「想必又是你們一直陪在床前吧,真是辛苦你們了。」

穀雨恭順道:「這都是奴婢的分內之事。」

「都出去吧,我沒什麼事,就是有些乏,想再睡一會兒。」張不周假裝疲倦的樣子打了個哈欠。

房門掩上,張不周目光如電,眉頭緊鎖。輕輕地再拿出藥箱,打開裡面的夾層,真正適合給自己治內傷的葯,在這裡,但是數量沒有減少,也就是說,自己肯定是沒服用的。

可是自己身上的傷勢,也確實好的差不多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張不周疑心大作。自己在睡夢之中,隱隱覺得有人幫自己治傷,現在看來,穀雨和白露的反應異常,她們兩個一定知道些什麼卻瞞著自己不肯說。

如果自己猜的沒錯,除了她們兩個以外,昨天肯定還有人進了自己的房間,幫自己治療傷勢的,就是這個人。

可是這人能是誰呢?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師父之外,還有人有如此高超的醫術?

張不周想將二女叫進來問一問,但該怎麼說呢?自己畢竟只是猜測,萬一猜錯了的話,會傷感情的。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們兩個,對自己肯定是沒有惡意的。

也許是藥效還沒過,疲倦感上涌,張不周再次睡了過去。

在張不周睡得正香時,李歡歌簡直焦躁到了極點。

昨天的事一發生,一種幾乎絕望的陰謀感就將她整個人包圍。這場刺殺,與其說是針對趙光,更像是針對南唐,她無法想象盛怒之下的凌國會如何處置自己。被處死都還是小事,若是因此而導致凌國和南唐之間爆發戰爭,那自己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被關進牢里以後,既沒人提審,也沒人訓話,就這麼被晾在這。一同進來的其他國家的使臣,都已經被放了出去,唯獨南唐的人被留了下來。自己想問問使臣里的其他人是否知情,剛剛開口就被穿著黑色衣服的守衛打斷了。

南唐使臣團的人一個一個地被帶走,沒有一個人放回來。李歡歌的心越來越沉,無法猜測他們的遭遇,也無從知曉局勢的走向。

這種忐忑一直持續到了凌晨時分,天將破曉,蛋殼青的天光從詔獄極小的窗子透進來,打在李歡歌的臉上,更顯得她神情憔悴。

凌放雖然同樣一夜沒睡,下巴和唇邊泛著一圈鐵青。原本也很疲倦的他,站到李歡歌的牢房前,眼裡卻是莫名的興奮光彩。

「出來吧,陛下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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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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