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看穿

「爸，我見到他們了。但現在出了點問題，軌道選取可能存在失誤，何載舟關於循環的記憶好像沒被抹除。」周禮在界面中輸入這兩行字，確認了措辭沒什麼問題后按下了發送。

周道德的消息很快回復過來，他回的是語音，周禮即便轉了文字也能想象到他語氣中的責備：「什麼叫可能存在失誤、好像沒被抹除？把事情搞清楚了再來和我說，別像個三歲小孩一樣事事彙報，這隻會讓我知道你有多沒用。」

周禮盯著屏幕看了一會，本想不回了，最後還是勉強回復了一句「好的」。

他把手機收起來，點了根煙，抽到一半時覺得狀態恢復得差不多了，便熄了煙洗了手往包間走。

三人重新在包間里坐定時都是面色如常，實際上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盤算和擔心。彷彿平靜的水面之下，醞釀著的海嘯正在提前翻湧。

周禮沒有預想到自己會是那個最先亂了陣腳的人，因為他沒有設想過何載舟可能保留著循環記憶的情況，對父親能力的信任讓他確信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可是事實證明，這樣的事好像就是發生了。

他不願接受，同時又保留著一些僥倖心理，於是他開口試探何載舟，問出的問題難免顯得有點激進。

「載舟，之前在d省的公交站，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給我答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何載舟並沒有接他的話，是江漁有些急匆匆地說了句，「當時他不是說了嗎，拒絕合作，但現在情況有變，我覺得也可以再議。」

周禮搖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是我單獨問他的一個問題。」

他一邊說一邊緊盯著何載舟的眼睛，「我也不需要你回答太多，你只需要和我說是或者否就行了。」

何載舟不知道周禮在說什麼，甚至他連江漁說的是什麼都不完全確定，但畢竟周禮給的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他心想著賭一把，懵了個「否」的回答。

此時江漁也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她只是認為周禮提到的應該是她沒有偷聽到的一部分談話，既然是是否問題，何載舟隨便懵一個應該也問題不大。

得到了答案的周禮放鬆了下來——雖然他的緊張和放鬆都沒有流露在神態上，但心裡緊繃著的弦總算是鬆了一些。

讓周禮放鬆的並不是何載舟回答的否定答案，事實上，何載舟不管回答是或者否都無所謂，只要他回答了，就證明他不是真的保留著循環的記憶，他是裝出來的。

因為那次在公交站旁的談話，除了是否考慮合作的問題之外，周禮從來就沒有問過什麼需要用是否回答的問題。

正常來說何載舟該是稍微反應一下然後反問「你什麼時候問過這種問題」，但他卻不假思索地回答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足夠讓有些慌亂的周禮看穿實情，然後鎮定下來。

方才還因為父親的苛責感到不爽的周禮這會又有些釋然了，他想，父親果然還是比自己強很多的，那在這條追逐父親腳步的路上，就算偶爾被責備和嫌棄，好像也是難免。

確認了何載舟這邊沒有出問題以後就是江漁的問題。

周禮暗暗地瞥了江漁一眼，看到她正皺著眉也在想什麼。

他收回視線。

如果說何載舟沒有進循環卻還是能出現在這裡，並且對一些問題給出回答，就說明江漁提前給何載舟提了醒，只有她能教他這樣演戲了。

她教何載舟演戲，不讓何載舟對他說出自己沒進循環的事，說明她還不信任他。

不過這種程度的信任問題倒是不嚴重，對於人心的把控和拿捏周禮還是有自信的，只不過是之前撕破臉這件事有些難辦，但他依然不認為自己沒有修復的能力。

在他看來，比較難辦的是何載舟。他很意外沒有循環記憶的何載舟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被江漁說服，而且他不確定此時何載舟對江漁的信任度有多深，如果這個程度並沒有多深，他是否能考慮先不管江漁，而是去拉攏何載舟？

有點難辦。情況和他最初設想的不同。

隨後的事情又讓周禮有些意外，因為竟是何載舟主動拋出了一個問題，他問，「我們現在究竟是考慮怎麼打破循環比較好，還是找循環的原因？我覺得我們至少需要先找個方向。」

周禮第一時間去觀察江漁的表情，看到她臉上也有驚訝的神色之後，他心裡更覺得有數了。

雖然那驚訝很短暫，只是一閃而過，但也足以說明何載舟是沒有循環記憶的，江漁對沒有記憶的他的安排應當是「少說多聽」，現在何載舟是做出了相反的行動。雖然他只是問了一個非常簡單和不出錯的問題也足夠了，這只是一個開始，他在試探，等越來越心裡有底之後，他自然會慢慢徹底脫離江漁的期待。

周禮忍不住暗暗勾起了嘴角，心裡感嘆他們這對昔日戀人還是差了點默契，所謂的一起行動不過是被捲入循環后的不得已為之，現在這個聯結消失了，想要取代他們其中的一個非常容易。

這次的談話並沒有聊出太多有用的內容，不過沒有人心裡覺得遺憾，畢竟他們都不是帶著從這次談話里找到線索的目的來的。

有的人慶幸自己演技大概還行，有的人慶幸著自己把一些破綻盡收眼底通通看穿。

然而命運的齒輪繼續流轉，究竟誰是贏家誰是輸家似乎並沒有確定下來。

從餐廳離開之後，周禮提議帶江漁和何載舟去他父母辦公的地方，他給出的理由是那裡有很多玄學相關的工具、資料，對他們理清思路可能會有幫助。

他知道曾經在循環中去過那裡的江漁不會拒絕的，她還會想著再去一次，會想著再一次看到那些證據、信息。

果然，她有些動心地問，「你能確定周叔叔和齊阿姨今天不在嗎？」

「當然。」周禮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鑰匙我也已經騙到手了。我爸媽都沒有循環相關的記憶，所以現在我和他們的關係也不算鬧翻，如果他們忽然過去，我也很好解釋，不會很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