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慈悲心腸

「前輩是不老族人？」

小女孩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如何知曉？」

「猜的，但前輩這般反應，看來晚輩沒有猜錯。」

小女孩兒大笑：「好丫頭，真是個機靈鬼。」

「前輩過獎了。」陸瑤真和李玉歌對視一眼，皆是不解。

不是說不老族排外嗎，為何這位不老族的前輩見到他們兩個外人闖進來態度竟然如此和善？

「你這小娃娃有趣，看來你的面子上，我便不計較你擅闖我族族地之事。」

她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樣，但是這話里的意思可不怎麼和善。

陸瑤真可不想被當做圖謀不軌的賊子，她有嘴，於是連忙解釋道：「晚輩並無惡意，我們來這裡只為尋人。」

「尋人？尋什麼人？」看起來只是好奇，但小女孩眼裡卻滿是狐疑。

「詛邪道人。」

小女孩看了她許久，最後，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老實，問什麼便答什麼？」

陸瑤真坦然道：「前輩慧眼如炬，晚輩不敢撒謊。更何況，晚輩本就沒有壞心，事無不可對人言，自然是您問什麼晚輩便答什麼。」

「你這小姑娘可真討人喜歡，」小姑娘又是一陣大笑，稚嫩的童聲與這樣豪邁的笑聲實在不搭，看起來挺……有趣的，「不過，我們這裡說不老族，沒有什麼詛邪道人。」

聽到她的否認，陸瑤真依舊堅持：「晚輩既然來到這裡，便是因為有確鑿的消息。」

小女孩看著她不似作偽的神色，沉吟片刻：「你們莫要亂走，在這裡等我。」

說完，她便在樹間跳躍著遠去。

「沒想到這不老族族人這麼友好。」李玉歌稀奇道。

聽出來他話外的懷疑，陸瑤真狡黠一笑：「她的身份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不老族壽命漫長，生長的時間自然也比他們長，據說，他們萬年才算成年，剛剛那小姑娘外表稚嫩，但是說話行事和那個眼神都像是那些老怪物。

這才是陸瑤真肯定她身份的原因。

「修仙界幼童模樣的老怪物也不少。」

「但是，這裡說不老族的護族大陣。」

那小姑娘對這裡熟悉無比，這可不是隨便哪個大能可以做到的。

李玉歌瞭然。

陸瑤真又道：「其實，她性子友善和排外與否並不衝突。」

剛剛那位前輩在沒有涉及到不老族的時候態度很好，但是說到不老族之後卻瞬間變得銳利警惕。

可見，她對不老族的維護和對他們的闖入有多不喜。

對此，陸瑤真非常理解。

不老族雖然實力強大，卻偏安一隅，不爭不搶，他們所求的不過是「安寧」二字，如果有人要破壞這一點，也活該受到他們的懲罰。

僅憑這一點，不老族就比乘風靈界那些一心掠奪的王八犢子強上百倍千倍。

陸瑤真調侃道：「難道師兄還希望人家一上來就喊打喊殺不成？」

李玉歌搖頭：「只是有些不解，還是師妹通透。」

她哪裡是通透，不過就是仔細了些。

李玉歌這樣一心問道，少有將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所以才會忽略。

不過，對於師兄的誇獎她很受用就是了，當下就給面子地笑眯了眼。

那小姑娘這一去，就是整七日，他們甚至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在耍他們。

雖然殷琇的狀況還算穩定，但是早一日解決他就少受一日罪，師兄妹二人內心著急，卻又不敢亂闖，一天比一天心焦。

幸好，第七日小姑娘終於出現了。

要是再完那麼一天，恐怕他們已經按捺不住了。

見到她，陸瑤真和李玉歌露出喜色：「前輩！」

「讓你們久等了，隨我來吧。」小姑娘也沒有啰嗦，劈頭蓋臉甩了一句，就率先前行。

走了一段，她又回頭叮囑道：「跟住我的每一步，這裡陣法變化萬千，一步行差踏錯，就會被傳至別處。」

陸瑤真連忙跟上：「前輩，我們這是去哪兒？」

該不會是要把他們弄出去吧？

「去不老城。」

陸瑤真和李玉歌皆是滿心不解。

不老族既然如此排外，為何忽然又接受了他們的拜訪？

不過，小姑娘顯然心情不是很好，也沒有再說話的意思，陸瑤真試探著問了兩句，沒有收到回應，只能悻悻地閉嘴。

不老城位於青山環抱之中，山谷之中有一處交易之地，居住則是分散在山中。

他們的房子很有趣，大多數都建在樹上，還有一些藏在樹里，小姑娘帶他們去的地方，就是以樹根為屋脊，開闢出來的一處居所。

小姑娘搖了搖門外的一根繩子，清脆的鈴聲在耳邊響起：「青彥，我們來了。」

一個小男孩推開門，見到陸瑤真和李玉歌，他打量了幾眼，就移開了目光，然後朝小女孩露出一個淺笑：「進來吧。」

陸瑤真無奈地看了眼師兄，笑著傳音：「看來我們是被無視了。」

不過，那小男孩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是身上透露的威勢卻不是他們能夠比得上的。

所以，哪怕人家態度再差，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裡面倒是異常寬敞，不只有四方屋子，還有個小院子，顯然是用了擴充空間的陣法。

一個瘦削的老人躺在院子的躺椅上，見到他們進來，立刻睜開了雙眼。

老者雖然精神不怎麼好，但是眼神卻異常的銳利，也不知道這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陸瑤真和李玉歌不敢怠慢，連忙行禮。

「青爺爺！」小姑娘也招呼了一聲，態度親昵又不失恭敬。

「嗯，丫頭和青彥先出去玩兒。」青爺爺慈祥道。

陸瑤真嘴角微抽。

這小姑娘雖然模樣年輕，但年紀肯定不小了，竟然還被稱作小丫頭。

她又想起自己，也快三十的人了，家中長輩同樣也叫自己小丫頭、小姑娘。

修仙界果然是神奇，一個更比一個老。

「兩位小友請坐，老朽身體不好，招待不周，還請諒解。」他一揮手，地面憑空冒出兩個木凳。

「哪裡哪裡，晚輩們多有叨擾，青前輩不介意就好。」

青爺爺點點頭，也沒有跟她寒暄客套的意思，直接道：「我知道你們的目的，詛邪確實在我這裡。」

陸瑤真面露喜色：「不知能否與詛邪前輩見一面？」

「詛邪是老朽的客人，老朽無法替他做主，不過倒是可以代為詢問一聲。」

在別人的地盤，陸瑤真他們不得不慎重，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看來，接下來還得等。

「晚輩實在是有急事，可不可以請前輩儘快？」

「放心。」

這位「慈祥」的青前顯然對他們並不熱絡，始終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的承諾做不做得了准。

誰知道第二天，詛邪就上門了。

「你們找我？」

聽著綽號和他的本事，陸瑤真本以為這是個陰狠之人，誰知道詛邪竟然是個壯漢模樣。

一身橫肉，半張臉的絡腮鬍，看起來倒像個打手。

「是的，晚輩有事求教。」

「關於詛咒的？」他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是的。」

對方既然風風火火，單刀直入，他們也沒有必要賣關子。

「什麼詛咒？」

「是刺。」

詛邪的表情有些奇怪。

陸瑤真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問道：「怎麼了？」

「倒是巧了，」詛邪嘀咕了一句，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道，「我可不是什麼善人，若要我幫忙，必須得付出相應的報酬。」

「這是自然！」

陸瑤真喜不自勝。

既然對方提到了報酬，那就是有辦法的意思了。

只要能救殷琇，別說報酬，就是刀山火海她都敢去闖一闖。

「等我說完，」詛邪擺擺手，「我說的報酬，是解除詛咒不可或缺的東西——斑斕獸的血液，你們若是有本事取來，分我一半就是。」

「前輩是在說笑？」一直安靜的李玉歌皺眉道。

這話太過無禮了，陸瑤真怕詛邪生氣，差點沒忍住去捂李玉歌的嘴。

詛邪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冷笑一聲：「小子，我沒那個閑工夫。」

「斑斕獸早已滅絕，我們如何能找到？」李玉歌臉色難看。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房間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陸瑤真氣怒攻心，喉間一陣腥甜，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李玉歌大驚，扣住她的手腕，低吼道：「瑤真冷靜！你不要命了！」

她體內靈氣亂竄，橫衝直撞，這樣下去必然走火入魔。

李玉歌只恨自己為什麼說話那麼直接，師妹對師叔那麼在乎，聽到這樣的消息，她如何承受得住？

陸瑤真並沒有難過，她只是覺得很茫然，為什麼呢？為什麼斑斕獸會滅絕了呢？

師父那麼好的人，為什麼要遇到這種事？

她早該想到的，那邪龍對殷琇恨之入骨，怎麼會輕易放過他。

難道就這樣了嗎？

難道……她要失去她的師父了嗎？

不！絕不可以！

陸瑤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冷靜下來，她只知道，她此刻內心無比清明。

不需要李玉歌為她梳理，她的靈力自自己乖順下來。

李玉歌鬆了口氣：「你嚇死我了。」

「師兄，我沒事。」陸瑤真甚至還對他露出一個安慰的淺笑。

可是她這樣，反而讓人看著更無法放心了，李玉歌不禁擰眉：「真的？」

「真的。我會找到辦法。」

哪有那麼容易。

李玉歌張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看著她熠熠生輝的眸子，忽然說不出口了。

他不敢想，萬一陸瑤真最後沒能救回殷琇，那她會怎麼辦？

他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然後用同樣篤定的聲音道：「一定會的。」

不論如何，他們都不能放棄。

他們可是逆天而行的修士啊！

突破了壽命，突破了潛能，從弱小的，變成了強大的。

他們一直再不斷地創造奇迹不是嗎？

他絕不能看著為自己付出良多的師叔死去。

陸瑤真和李玉歌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堅定。

目睹這一切的詛邪嘆了口氣：「或許，你們可以看看那些傳承許久的勢力，他們或許會留存斑斕獸的血液。」

說是這麼說，但是他心中並不抱什麼期望，以前的羲和界，比現在更混亂，這樣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什麼家族、勢力能留下來。

陸瑤真和李玉歌卻是驚喜不已。

「師兄！」

「有救了！」

他們不知道找到斑斕獸血液的機會微乎其微嗎？

他們知道的。

可是他們不能放棄。

哪怕這個希望微不足道，哪怕這個希望……沒有。

「嗚嗚嗚……」

聽到哭聲，陸瑤真和李玉歌看過去。

高高壯壯的大漢詛邪此時正拿著一張白色的繡花絹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師兄妹二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接著，詛邪眼淚汪汪地將他們扶起來：「真是感人，太感人了！」

得。

合著這位大能是被感動哭了。

可真是……多愁善感啊！

詛邪擤了擤鼻涕：「你們別忍了，我知道你們想笑。」

李玉歌還稍微克制一些，只是嘴角勾起，但陸瑤真卻是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

也不怪他們，實在是反差太大了。

但不得不說，挺可愛的。

瞧著兩位小輩不怎麼傷感了，詛邪悄悄地樂了。

對嘛。

年輕人就該朝氣蓬勃。

那樣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不好，不好。

詛邪背著手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陸瑤真和李玉歌不知道，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前輩，有著怎樣的菩薩心腸。

詛邪很得意，他常常因為心善誤事，但始終改不了這毛病，只能少聽少看，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將自己想善意隱藏起來。

有時候，他還會故意將救活的人打殘。

重傷在修仙界，根本算不上什麼。

但是，這樣會讓那些人對他產生忌憚，能讓他在殘酷的修仙界活得輕鬆一些，多好。

這世道啊，就是這麼奇怪。

明明善良沒有錯，可他卻不能光明正大。

自私自利之輩大行其道，那些無法自控的修仙者，成了禍害，攪得這片天地烏煙瘴氣。

他不想埋怨，因為沒用，他只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哪怕不被理解不被接受。

不過，這樣很好不是么？

他回頭，看著屋裡兩個輕鬆交談的師兄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看，他做的事根本沒有錯。

能給別人帶來快樂，很讓人滿足不是么？

尤其還是這樣有情有義的人，世道不公，那他就為他們撐起一片世道。

哪怕自己力量微薄，但是，能多活一個都是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