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武安城。

袁姍姍已經回到曾經的小院。在這裡，他與柳一生活了整整十年。

她摸著明顯隆起的小腹，嘴角露出幸福的笑意。

這裡除了她，還有一個貼身女婢。江雨則被安排回到江家重整家業。

江雨每天精神恍惚，江家一夜之間覆滅，在他記憶中沒有一點痕迹。他有時像個單純的少年，有時像個久經塵世的老人。

自從袁姍姍懷上孩子，江雨忽然之間變了個人。每天像打了雞血似的，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他時常對袁姍姍喃喃自語，要給孩子打造一份家業。為此，他明天從早忙到晚，一刻也不願休息。

「珊珊，我忙去了，你千萬要仔細，別傷著孩子。」

袁姍姍看著意氣風發，飄然而去的身影，心中對江雨生出一絲愧意。

自從吃了縛情丹，他對她百依百順，眼神總是含著柔情蜜意，就想一個膩人的孩子。

也許是縛情丹的後遺症，江雨之前只是嗜睡，時間久了，記憶也開始退化。幾日前事情一眨眼就忘得一乾二淨。

只有一件事他永遠記得，那就是袁姍姍腹中的孩子。這就是就像一根鐵釘，深深釘在他腦海里，一刻也不曾忘掉。

他的身體越來越胖，昔日的英俊瀟洒已然不再，現在更像是一個胖胖的小掌柜。

的確，江雨現在就是一個小掌柜。他開了一個小小的制衣鋪。對於制衣，他表現出來極高天賦，短時間就擁有一批忠實顧客。

袁姍姍思緒萬千，想著柳一，想著孩子，也想著身體越來越差的江雨。

在她心裡，柳一如蛟龍出海，越來越遠。這孩子像一條絲線，牽著她對他的期望和思念。

而江雨，只不過一絲不忍罷了。比起他之前對待她的種種惡行，落得這個下場一點不冤。

「想什麼，如果你真的看不下去，我就幫你殺了他。」

一個身影一閃，在袁姍姍身前緩緩凝聚。

袁姍姍美目一閃，霍然站起來，緩緩撲在他懷裡，幽幽說道，「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來人正是柳一。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你怎麼這麼傻呢，這麼糟踐自己圖什麼。」

袁姍姍緊緊摟著他的腰，「我雖然是風塵女子，也不是守身如玉的好女人。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夙願，就是嫁給你，生一個我們的孩子。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有了這個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以後，你來看看他，順便讓我看看你就好。」

柳一長時間無語。

「江雨現在這個狀態，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他命不久已。」

袁姍姍嘆了一口氣，就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柳一眼光閃爍，「縛情丹……好霸道的東西。這件事不怨你，都是江雨自己造的孽，他是自作自受。」

袁姍姍點點頭，「可是，他若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應該恨不得一死了之。也許，就這一兩日的事，藥師說他已經病入骨髓，堅持不住了。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迴光返照。」

柳一漠然。

兩人多日不見，就坐下來述說各自的經歷。

「你是說，你與天音已經撕破臉了。」，袁姍姍臉上浮起驚懼。

對於天音，她的懼怕深入骨髓。

柳一說道，「這是早晚的事，我這次來武安城，就是要效仿天音，把這裡掌控起來。」

袁姍姍說道，「聽音閣只剩下雲婉婉，馮云云莫名其妙消失不見。百花坊也堅持不了多久，化蝶飛身染重病，聽說整個百花坊會併入聽雨軒。現在整個武安城只剩下聽音閣和聽雨軒了。」

聽雨軒……

柳一不由想起雲軒兒。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轉眼夜已臨近。

按理說，這個時間江雨該回來了，這是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這時，一個夥計模樣的人跑進來，大聲喊道，「夫人！夫人！掌柜的出事了，你快過去看看吧！」

袁姍姍和柳一相視一眼，心中已有所料，該來的終於來了。

柳一嘆了口氣，「我和你一起吧。多年之前我們畢竟有一段情義。」

說完，就叫來一個車轎，載著袁姍姍一起來到制衣鋪。

江雨正躺在床上，有個藥師正在旁邊診脈。

看到袁姍姍，藥師順眼看看柳一，搖搖頭，「節哀順變吧，老朽無力回天。」

說完，老藥師給江雨扎了幾針，搖搖頭走了，診費也不要了。

袁姍姍靜靜站著，看到江雨眼皮跳動，慢慢睜開眼睛。

這次，江雨眼神明亮清澈，像是回到他當武安四少的樣子。

他掠過袁姍姍看向柳一，示意他來到近前。

「柳一，想起我們武安四少那段時間，當時活得愜意舒心。現在慕容羽，吳絕都不在了，我也很快就去找他們了，你要好好活著。以前有對不住的地方，我也沒有機會償還了。」

柳一默然。

江雨又看向袁姍姍，露出一絲微笑，「珊珊，對不住了，我不怪你。可以想象，這段時間是我活得最幸福的時候。我要謝謝你……我，我有一個疑問，這個孩子是誰的，你不喜歡我，甚至對我恨之入骨，他肯定不是我的。到底是誰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激動之餘，他猛然劇烈咳嗽起來，攤開手心，一攤烏血緩緩流了下來。

江雨沒有理會，只是直直看著袁姍姍，眼神開始黯淡。

「告訴我……」

袁姍姍獃獃站著，沒有任何回應。

江雨猛然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手臂軟弱無力，像麵條一樣垂了下去。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嘴唇上下一動，最後臉色憋的通紅，終於說了一句，「原來如此……」

柳一拉著袁姍姍，「回去吧，他的事我安排。」

他與江雨之間，有過情，有過恨。人死百事了，一切恩怨都隨著他風飄雲散。

柳一就像一個陌生的朋友，把江雨葬在江家祖地。

至此，武安四少除了他，徹底在武安城除名。

……

……

聽音閣。

柳一站在雲婉婉面前。

雲婉婉好像早有預料，「你的事我聽說了，也能猜到你的用意。我沒有太大奢求，只想安安靜靜活著，你能滿足我這個願望么。」

柳一點點頭，「你脫離天音，最低是兩不相幫，我就答應你。武安城只有一個主人，容不得他人。」

雲婉婉淡淡說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