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月之約
從比武的場地回到了喧鬧的人群中,一陣嘈雜的聲音迎面傳來,灌入了白子規的耳中。
先前他始終集中精神比武對敵,事後又將先前被挑釁之時就堵在心裡的話一吐為快,未曾太留意圍觀群眾的言行舉止。
此時彷彿到了另一個世界,熱鬧又自在的世界,自己先前一直生活在其中的世界。
先是對著孫教習略略行了一禮,待得孫教習微微點頭示意之後,他向左側身,面對著朝自己直衝過來的姜青峰,揚起了左手。
姜青峰見狀,趕忙雙腿用力,向前踉蹌了幾步,正好停在了白子規面前,抬起右手擊了個掌。
兩人相視一笑,白子規又轉身走到了孫教習側後方、人群中最前排的盧見奚面前,直視著他。
盧見奚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此時見白子規前來,哂笑一聲:「區區一個無知蠻夷,勝過了他也沒什麼可值得誇耀的。」
「你最好還是已經藉此對他們的淺薄、弱小、卑鄙和無知有了足夠的認識,來見我是迷途知返,請求我接納於你……」
說到這兒,他不屑地看了一眼白子規身後幾步跟了上來的姜青峰。
又是嗤笑一聲,接著說道:「不過看樣子,你是無藥可救了。這卻也由得你。」
「只是若是你來此只是為了與我炫耀一番,那你這等眼界之人也著實不配與我等上品世族結交。」
四周依舊喧鬧。
人群紛紛議論著剛才的那場比斗,沒有人注意在這裡對峙著的二人。
只有白子規背後臉上帶著緊張神色、微微低著頭、沉默著的姜青峰。
和數步之外臉色淡然、似乎對一切都不在意的孫教習。
兩人的目光投射向這裡。
深深地看了盧見奚一眼,白子規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適才我說了,事有輕重緩急。」
「薄望玄辱我尊長,為人子弟者,斷不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凡此身尚在,便誓要討回此公道。」
「故此我以此戰為第一優先。」
「但這並不代表你辱我好友,我也會視若罔聞。」
背後的姜青峰豁地抬起頭來,眼眸亮起,牢牢注視著他們。
「青羊部自昔年從故地遷移來此,已曆數千年之久。」
「那時做為梁州中心的錦城都還未建立。後來錦城得建,少不得青羊部大力支持。」
「梁州乃群山嶙峋、偏離中原之地。」
「當年定鼎中原之時,此地窮山惡水,困苦難言。」
「然而時至今日,梁州被喻為天府,金城千里,民眾殷富,錦城多方來聚,氣運昌隆,青羊部人可以說功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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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羊部先祖雖與南蠻同源,卻一向與我九州親善。」
「昔年禹帝尚未出世之時,青羊部就已在此,與我梁州各部先民並肩作戰、抵禦南蠻。」
「後來禹帝橫掃四夷,因著青羊部來歷特別,風俗習性與九州大部大相徑庭,故此並未強求與其餘各部融為一體。」
「而是只需稱臣,允其自治,仍以部落形式存在。」
「唧唧歪歪的,你到底想說什麼?」盧見奚聽得眉頭大皺,一臉不耐煩地打斷了白子規的話。
白子規卻也不惱,聲音不斷提高,一字一句道:
「你生存此地,錦衣玉食,是由先民的血肉之軀換來的,其中就有青羊部先民。」
「你今日卻遺忘他們的貢獻,鄙薄他們全族,破壞他們身後之名,是謂忘恩。」
「青峰與你是同窗,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未曾行不義之事。」
「你卻不顧先生教誨,不記同窗之誼,反而破壞書院和諧,莫名羞辱於他,是謂寡義。」
「青羊部在此地地位超然,這是由先人們共同認可,其中就包括了你的先輩。」
「此乃天經地義之事,你身為世族子弟,錦衣玉食,除非遇見傷天害理之事,本就該當以家族意志為先。」
「然而你卻毫無依據,只為一己好惡,便背逆先人,稱得上數典忘祖,是謂不孝。」
「青羊部人數眾多,其中有術法卓然、威震南蠻的,有智謀卓越、經略梁州的,有德高望重、桃李滿園的。」
「你不過區區一世族子弟,不過又一個好出身,為國為民做過什麼貢獻,從政也好修鍊也好,又有什麼建樹,就敢如此自命不凡。」
「更不提憑空為你背後的家族樹敵,是謂不智。」
「你這等忘恩、寡義、不孝、不智之人,本來若是你迷途知返,我看在你年幼無知的份上,未必不會接納與你。」
「不過……」
白子規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口中嘖嘖數聲,才接著道:「你要一錯再錯,那以你這等人品,本也沒有資格與我為友。」
盧見奚愣了一會兒。
他看了看面前淡漠中帶著一絲不屑、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白子規,又看了看白子規身後眉飛色舞、一臉愉悅的姜青峰,反覆幾個來回之後才回過神來。
這一下,他臉色變得鐵青,口中聲音一下都變得陰冷了。
「好啊,剛才就看出來了,你這小子牙尖嘴利。」
「我也不與你多說,你既然如此自信,言道我不配與你為友,想必自身本領高強的很。」
「我看你剛才與那人交手,也有些身手,怪不得如此自負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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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比劃比劃吧。」
話音剛落,他便前踏一步,抽出掛在腰間的一柄木劍,便欲對著白子規斬去。
見狀,白子規臉色一沉,雙眼微眯,雙腿略彎,身體前傾,手中木劍也揚了起來。
眼看兩人又要動上手,忽的一股大風吹來。
風聲呼嘯,吹得兩人衣袂一陣飄動,頭髮也隨之亂舞。
兩人無法再站穩原地,而是被風推著接連踉蹌幾步,這才回過神來。
白子規一邊側著身子,減小被風吹到的面積,一邊順著風向交替錯步前進。
匆忙之中,他眼神朝四周一撇,卻發現四周眾人紛紛站在原地。
他們只是聽聞風聲,愕然向這裡看來,卻無一人像自己二人一般站立不穩。
他心中微微一動,趕忙收起劍來,風壓驟息。
那一邊,盧見奚卻是雙腿張開,身體下沉,蹲起馬步,向下發力,手中木劍向下一插,試圖借力站穩。
風壓卻驟然加大,將他吹得站立不穩,「哎呦」一聲摔倒在地。
直到這時,風壓才停了下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頭向風吹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只見孫教習正雙手背後,眯著眼睛看向他們。
四周又是一片安靜。
這次眾人的目光都在他二人和孫教習之間來回移動,卻無一人做聲。
「書院禁止私鬥。」孫教習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會兒,這才開口,聲音毫無波動。
「兩個月之後的四月初,會有你們入學以來的第一次小考,檢測你們這春季三月以來的學習成果。」
「到時會有相互切磋、比武決勝。」
「你二人若有此意,此戰就放在那時吧。」
言罷,也不再理會四周學子,回身向校場外走去。
原本站在他前進方向的學子紛紛後退,讓開了一條道路。
直到孫教習離去,四周的聲音才又漸漸響起。
盧見奚陰沉著臉,也不理會周圍人追著他的目光,一聲不吭地爬起身來,默默穿過人群,走到了校場邊緣的一棵粗若兒臂的小樹旁,雙手握住木劍,掄圓了對著那棵小樹砍了過去。只聽咔嚓一聲,小樹和木劍竟然雙雙斷成兩截。
「白子規,」他背對著白子規等人,咬著牙大聲道:「我已經完成了煉體境前期的修鍊,臟腑圓滿,進入了中期煉肉境。」
「就你都未曾開始的境界,絕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兩個月後,我等著你跪地求饒。」
言罷,盧見奚頭也不回地沿著校場邊緣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