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夜峵夜薇月)(可跳過)
寒漸儀和夜峵舉著一個小小火摺子在黑暗的地道中前行,幸好地道雖窄僅容一人但是卻修整得極為平整並不難走,借著那點微弱的光也足夠了。入口的關機已經在大火中受到損毀,在他們進入地道之後入口就封死了。
「
至於為什麼菀華宮地下會有這麼一條漫長而隱秘的地道,作為親手設計菀華宮的楚皇后是否知道這條地道,這做皇宮的主人皇兄是否知道這條地道,他不敢卻去想,他總是覺得那背後的答案肯定是一片鮮血淋漓。
「怎麼停下來了?」走在前面的寒漸儀卻突然停了下來,夜峵猝不及防差點撞在他身上。
「王爺,你有對面真相的勇氣嗎?」寒漸儀將高高舉起的火摺子,收回至胸前。
「怎麼了?」借著寒漸儀胸前散開一點微光,夜峵努力的想要看清被寒漸儀攔住的東西。但是他什麼呀看不清。
「在王爺心中楚皇后是什麼樣的人」寒漸儀嘆了一口氣,語氣淡然。
「她嗎?他是個很溫柔極為聰慧的的女子。」夜峵的語氣帶著深深地懷念與仰慕。
「這樣嗎?那這裡面的東西王爺還是別看的好。」寒漸儀轉身走上另外一條路。原來兩人停在了一條岔路口,筆直走是寒漸儀覺得他不應該看到的真相,右轉卻是另外一條未知的路。
夜峵跟隨那一點燈火走遠,卻不停的回頭。望著身後的一片漆黑,那裡是寒漸儀覺得自己沒勇氣的面對的真相。
「我要回去。」夜峵突然停了下來。
寒漸儀轉身不解地看著他,夜峵一把從寒漸儀手裡搶將火摺子,轉身往回跑。
「回不去了嗎?」寒漸儀追上來的時候,卻看見夜峵站在一堵牆面前,這堵牆封死來。
「真是精巧的機關啊。」寒漸儀走上前檢查了突然出現的牆壁。
「為什麼會這樣?」夜峵不甘心的一拳打在牆上。
「王爺這就是人心。」寒漸儀回頭看著他。
人總是在錯過之後後悔,卻不知道這世上本就沒有回頭路。布下這個機關的人,她早就看透了所有的人心,猜中了所有人的結局。
她坐在石桌一邊,那人站在石桌的另一邊,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隻金釵,放在石桌上。雙手輕輕用力將金釵推到夜薇月跟前。
她看著鳳釵有些眼熟,不由伸手拿起來仔細端詳。
他看著正在端詳鳳釵的夜薇月,眼中有憂傷也有毫不掩飾的溫柔。
「你去菀華宮了?」將鳳釵收入掌中緊緊握住。這是母后最常戴著那隻金釵,當年離開菀華宮的時候,父皇沒有讓她帶走任何東西。現在,菀華宮也不剩下任何東西了吧。
「昨夜在火場撿到的。」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沒有說話。
「昨晚的火太大,所以……」他頓了頓,絲毫不提帝王的不作為,言語中滿是歉意:「沒能保住菀華宮。」
「你知道了嗎?」一直沉默的人兀然開口問道,她緊緊握住那隻金釵,堅硬的金釵硌得手心生疼。
「知道什麼?」被突然問道的人有些不解。
「我真的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然後期盼著你兌現自己的諾言嗎?我還能等到你的花轎嗎?」一直垂首的少女,倏然抬頭看著他問道,雙眸平靜卻泛著波光。
「末將懇請公主以蒼生為重,以百姓為念。」他俯身跪在少女跟前,聲音平穩而誠懇,卻讓無端端生出一身的涼意。
「你說什麼?」她起身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人,有些不置信。他肩負著鄭氏一族的希冀,她不奢望他會帶著她遠走高飛,但是她沒想到的是,他會跪在她跟前勸她順從這場婚姻!
「末將懇請公主以蒼生為重,以百姓為念。」俯身下跪的重複了一遍,語氣依然沉穩而誠懇。懇求著讓她為天下嫁給別人。
「鄭嘉澤!你在求我嗎?你這是在求我乖乖的嫁到蒼狼去嗎?」少女厲聲質問!手中金釵如利劍一般指著跪在地上的情郎
「不然又能怎麼樣?自我朝建朝以來……」
「那就滅了蒼狼!」少女尖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勸說。都是蒼狼的種下的因,那就斬斷那因好了。什麼蒼狼為禍邊疆已有數百年,什麼兩國結為姻親則邊疆安矣。她再也不要聽!
「我朝與蒼狼交戰三百年之久,豈是你說滅就能滅的!你怎能因一己私慾,重啟邊疆戰火,陷天下於水火。」充滿怒火的職責脫口而出,跪在地上的人猛然抬頭,充斥著憤怒與指責的眼神看著她,鄭重而嚴肅,看得她體無全膚。
亭中的空氣仿若凝固,她用盡全身力量才讓自己不倒下。
「哈哈……」少女突然笑了,從硬喉中擠出來的笑聲,聽著比哭聲更讓人難過。
「黃沙因使玉顏定,將軍應恥拜封侯。」她輕聲吟來,繼而長眉一挑繼續說道,語氣激昂如鼓點,一點一點重重鎚在人身上:「身為紫陌營左營少郎將的你!本應浴血戰場保家衛國的你!憑什麼在這裡要求本宮去為國為民?」
「鄭嘉澤,這就是你所言的驕傲?」她對著跪在地上的人,高聲質問。
得不到回答的少女將手中金釵狠狠對著他扔了過去,然後拂袖離開。
被擲出的金釵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撞在他臉上留下一道血痕,然後落在地上。
鄭嘉澤伸手將金釵納入手中,一點一點收緊,然後慢慢站了起來。鋒利的金釵刺入手心,本應是鑽心的痛,但是他卻感覺不到。
「啊!啊!啊!」他張著嘴,卻只能發不出聲音,只能一遍一遍無聲的吶喊。
靠在亭柱上的人,手緊握成拳一拳一拳砸在堅硬的亭柱上,發泄內心喧囂的情感。一聲一聲悶響中,硃色斑駁的亭柱重新染上嫣紅的色彩。
樹影憧憧,在樹影之後有做假山,山上藤蘿密布將山遮得嚴實。
山前有兩個人,從菀華宮密道出來的寒漸儀與夜峵。
兩人看著近乎自虐般錘著亭柱的人,眼中閃過不同的神采。他們到得不早也不晚,該聽的聽見了,不該的聽的也聽了不少。
只怪這林中太安靜了。寒漸儀暗忖,他對公主與侍衛的這一場相愛卻不能相守的愛情故事,可是沒有半點興趣。只是,公主那句「那就滅蒼狼」讓他覺得值得玩味。
夜峵目光閃爍卻不知道在些什麼。
憤怒,悲哀,愛戀,這其中居然還夾雜幾分恥辱。
「王爺,贊同公主的話嗎?」寒漸儀輕聲問道,語氣依然淡然自若,聽不出半點情緒。
贊同是不是就要承認自己的恥辱,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要靠一介弱女子犧牲自己來捍衛邊疆的和平。
「薇月所言並不差!本王無顏面對她。難道,寒公子不這麼認為?」夜峵聲音很平靜,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在那條漫長暗道裡面,卻如同重新走過了自己的一生。
「若犧牲一人可救千萬人,那麼不管這一人是誰,她都改被犧牲。這是聖人的治世之道。」寒漸儀看著夜峵,繼續說道:「但是,這卻不是我的治世之道。」
「你想說什麼?」夜峵回頭看著欲言又止的寒漸儀。
「不過是想起少帝南遷的舊事。到底什麼樣的怨恨可以讓人,處心積慮奪權篡位,然後揮兵南下,對著曾經生養的土地大開殺戒?」
夜峵面色一凝,當年孝帝將平邑公主外嫁蒼狼。結果,二十多年後少帝繼位,平邑公主指揮的蒼狼鐵騎卻踏破西嶺關,攻入陽皸。逼迫少帝不得不遷都華城,若非天險所阻,當年大楚險遭亡,直到武帝中興才還都陽皸。但是,這期間卻隔了近百年的光陰。
「現在看到公主,忽然有些明白了。」寒漸儀有些感慨:「這個世上並非每個人都是聖人,願意為千萬人犧牲自己。這世上出了聖人還有一種人,他們寧犧牲百萬人來成全自己一人。這種叫梟雄!而天下是屬於梟雄,而非聖人。」
夜峵沉默不言,似乎並不認同他的一番話。
「王爺!宣和三年,蒼狼因內亂而與我朝議和。其後,顓孫朝繼承柱國公顓孫滄海之爵位封東明,忠靖侯白子毅封鄃渝,信王夜拓封華城,劍王府世子劍燁回擎天城……」寒漸儀將這些人名一一道出,如數家珍:「自此,那些因抗擊蒼狼立下赫赫功勛的王侯,全部被外放離開了陽皸。他們之中還有幾人活著?我堂堂大楚,可還有能抵禦蒼狼鐵騎的兒郎?」
夜峵低頭思忖,卻不知他說的是對還是錯。當年,大戰時,他還年幼,未曾上過戰場。不曾見過蒼狼鐵騎的厲害,所以無從判斷。但是,他卻明白寒漸儀言下之意並不在此,其意隱藏了不能明說的心思。
「軍務廢弛,自有兵部處理。寒公子大才且用心,本王定向皇兄推舉,萬不讓明珠蒙塵。」夜峵說完舉步離開。
寒漸儀看著夜峵離去的背影,淡然微笑。
「……他們之中還有幾人活著?我堂堂大楚,可還有能抵禦蒼狼鐵騎的兒郎?」寒漸儀蠱惑般的低語,在耳邊迴響。
「哼!」夜峵發泄似得一拳砸在身邊的的宮牆上。他想讓自己忘記那些話,但是他忘不了。不僅僅只是忘記不了,他還忍不住去深思,去猜測。外放功臣,削弱兵權,任由軍務廢弛,那些舉動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麼的一番帝王心思?!
「十三皇叔?」夜峵回頭看到一臉疑惑的夜薇月正在著他。看著她,突然不知道怎麼面對她。眼前這個沉靜賢淑的少女在不會像以前一樣對著自己撒嬌了。
「十三皇叔,怎麼呢?」看到他眉宇之間那抹濃重的抑鬱,夜薇月有些擔心。
「我沒事。」夜峵搖了搖頭。「只是,很久沒見你。覺得,你長大了……」
夜薇月沒有說話,當然長大,她跟十三皇叔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見了。
「薇月,不管你受了什麼委屈,都要記得跟皇叔說。薇月一直什麼都沒跟我說。」
「皇叔也覺得我長大了,不是嗎?」夜薇月聽見這句話,嘴角卻扯出一抹笑意:「皇叔,要是沒事。薇月先行告退。」
「薇月,你願意嫁嗎?」看著少女單薄的背影,脫口而出問道。
「願不願意?我自己可以決定嗎?」濃重的憂傷與嘲笑浮現在嘴角。聖意民心如同層層枷鎖將她鎖在為國為民的榮辱之上,她什麼時候有說不的權利。
那一天,沉默了四年的桐雨宮,突然人聲鼎沸。穿著一品官服的老者突然與宣讀聖旨的內侍一起出現在這座深宮內。
「公主接旨吧!」代表聖意的內侍跪地高高舉起那軸聖旨。
「請公主接旨!請公主接旨!」低啞的懇求聲,潮湧一般向她襲來。
白髮蒼蒼的老人在桐雨宮外跪了一地。那些被人攙扶著走進深宮人,明明隨時都會倒下,但是卻跪在那裡穩若磐石。
她接過了聖旨,那些人還說什麼?說自己深明大義,實為天下百姓之福祉,說這是千秋之功。皓首窮經的老人說了很多道理,她一句都不想聽,但是字字入耳。讓她知道這是聖意、這是民心,她不可違抗。
「十三皇叔,知道了。」夜峵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堅毅的表情好似下定什麼決心一般,然後轉身離開。
「啊?」夜薇月從回憶中驚醒,不明其意地轉身望著她,卻只看見一個離開的背影。
「十三皇叔。」夜薇月下意識向著夜峵離開的方向伸出手,想要想小時候一樣牽住他的衣角。那樣穿過重重宮闕,走上高高的城樓,看外面廣闊無垠的世界。
「哦……好漂亮……」女孩鬆開手中的衣角,看著被夕陽染出一片絢爛的城池發出由衷的讚歎,歡呼雀躍地對著城池的每一處景色指指點點。
「喜歡嗎?」英俊的男人走過去將她抱起來,讓她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嗯……喜歡!」女孩點了點頭:「皇叔,對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