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會(六)
江傾鳳還沒有回到京城,一年一度的花朝會就來了。
尚元江畔人山人海,江總遊船如織,旌旗招展,人聲鼎沸。
開春之後,江沛設計的如雲系列,在京中廣受歡迎,這個系列有料輕薄,色彩多樣,遠遠看去宛如雲煙。
或粉或白或紅的雲彩在草地上花叢下婷婷裊裊,十分賞心悅目。
江沛放下帘子,轉頭看著寒漸儀:「這一會江樓主可是九死一生。」
「她定會準備一份厚禮送給你,以謝救命之恩。」
「免了,這事兒你可別告訴她。其實,你對她並非是全無感覺吧,不然也不會急急忙忙就跑了過來。」
「這些年她對我多有照顧,我視她為長姐。」
江沛笑而不語,馬車太多了,前行的速度十分緩慢,幾乎與路人步行的速度相仿,於是外面路人的聲音是不是飄入耳中。
「錢兄,你也趕來了。」
「是啊,我是過完年就京城趕了過來,但是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上詩聖燈會,後面聽聞詩聖在燈會流觴上做有一詩,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沒能親臨現場實在遺憾啊……」
「說這個,你聽沒聽說這次花朝會有人對詩聖下了戰書了?」
「誰?」
「江佩!」
「就是那個在燈會上污衊抄襲,卻被詩聖反將一軍的江佩?」
「正是她!」
「聽說此女無才無能,竟然對詩聖下戰帖,實在是不自量力。」
「何止啊,她本就是區區無名之輩,這回大抵是想接詩聖出出風頭。」
「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心機深沉?」
「不過沒關係,她一定會輸的。」
「對啊,錢兄說得沒錯,試問天下誰能在詩詞一道上戰勝詩聖?」
寒漸儀聽著外面的議論,轉頭看了江沛一眼,沒想到竟然嘴角帶笑。
「你一點都不生氣?」
「有什麼好氣的?他們說我贏不了,有什麼關係?我也沒打算贏啊?這一局的勝負,可是詩道上超越徐七懸,而是告訴全天下,徐七懸的詩不是自己寫得,他就是一個只會抄襲的卑鄙小人。」
江沛如此淡定,主要還是上輩子混跡圈子裡面,兩家粉絲互踩的時候,語言可比這惡毒了,她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想要讓這些人閉嘴,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實際打臉,打他們維護的那位。
「想不到你心智竟然如此堅定。」寒漸儀有些意外。
「路人都是過眼浮雲,我何必將他們放在心上。」
比試場地是新搭建的,特別大特別特別大,江沛看到的都嚇了一跳,這種東西應該堪稱奇觀了吧。
「你怎麼了?」寒漸儀發現江沛愣在原地。
「不是,這麼大場子,我站在中間說話,他們能聽見嗎?」
「中間空地,按你的計劃地面上刻屏蔽陣法,不僅如此也還刻有擴音陣法,保證在場每一個都能聽到。
並且皇帝下令,刻了留影陣法,可以讓其他人在外面也能聽見和看見這場地裡面的發生的事情。」
「嘖嘖,這位皇帝陛下還真是落井下石一把好手啊。」
江沛對於不知簡直哭笑不得,她就像知道到時候皇帝陛下最後會是什麼表情。
兩個對話間,徐七懸已經緩步走到場地中央,頓時四周看台上爆發出雷鳴般的尖叫和掌聲。
「打倒江佩,打倒江佩。」不知誰最開始喊了這句口號,最後變成了整齊劃一的吶喊。
江佩看了看看台群情激動的人群,這場面還真是蔚為壯觀。
「你們小聲點,人家姑娘都嚇得不敢上場了。」徐七懸對四周勸說道。
「哈哈哈……」頓時看台爆發雷鳴般的笑聲,充斥各種江佩膽小如鼠,已經被嚇得尿褲子了的言論。
江佩看著徐七懸嘴角一抹冷笑,這人還當真是幼稚。
「我上去了,這屏蔽陣法一開,徐七懸應該就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嗎?」
「對。」
「那就慢點開,準備宣布開始,再打開陣法。」江沛交代完畢,緩緩走向徐七懸,停在他對面一米的地方。
「想不到你還真敢來?」徐七懸盯著江沛。
「戰書是我下的,時間是我定的,有什麼不敢來的?」江沛笑了一下:「不能因為你比我早到了十年,我就要怕你吧。」
「你想怎麼比?」
「飛花令。」
徐七懸頓時冷笑了一下:「你這是比不過質量,就要跟我拼數量。你以為數量上你能是我的對手嗎?」
「不要著急,先聽我講講規則。這邊請。」江沛帶著徐七懸走到場地一端:「你也知道七步詩,我們也效仿七步成詩,一步一句,誰要走不動,誰就輸了。」
「關鍵詞是什麼?」
「五三勝,無論主題分別是詩、酒、花、月、夜。每一句只能用一次。」
徐七懸看著江沛,心中念頭轉了好幾次。
詩、酒、花、月、夜在詩詞出現頻率可不低,她竟然選了這個五個字為題,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葯?
徐七懸敢保證如果他率先將這些詩詞背出來,他名聲將會被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女人竟然幫他推波助瀾,她是不是有點傻?
「我先舉個例子,假如第一輪以月為題,我若說出,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那麼之後以花為題的時候,你我都不能說這一句,也不能說這首詩的其他句子。徐大人,明白了嗎?」
「我懂規矩。」
「這就好了,不如我們先試試。」
「誰先開始?」
「石頭剪刀布吧,對了我們也不必一人一句輪換,可以一直說,直到自己不想說了為止。」江沛將手背到背後:「徐大人,準備好了嗎?」
徐七懸想了一下,忽然笑了:「看來誰先開口,我們才是輸贏關鍵啊。」
「徐大人怕了?」
「無妨。」徐七懸將手舉起:「請江姑娘發號口令。」
「石頭剪刀布!」
江沛是剪刀,徐七懸是布。
「徐大人,承認了。既然是我先開口,已經佔了先機,不如徐大人選第一輪的題目吧。」
詩酒花月夜?徐七懸想了一下:「不如就這個酒字。」
「咳咳……」江沛清了清嗓子,邁步向前:「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無恥!!卑鄙無恥!你竟然用詩聖的詩詞?」看台有人大吼一聲,頓時應者如雲,議論紛紛。
「寒公,這用對手的詩詞,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主台上皇帝轉頭看著寒漸儀。
「規矩是他們兩人約定的,假若詩聖沒有意見,那便是沒關係。」
兩人對話,全場都聽見了。
「請問徐大人對此有意見嗎?」
徐七懸看著氣憤填膺的圍觀群眾,知道此時自己表現得越大度,江沛受到的反噬就越加強烈。
「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那就好,那我繼續了。」江沛抬腿往前走,不想看台上有人大叫了出來。
「卑鄙無恥的女人,就算你用這種方法贏了飛花令比試又能怎麼樣?詩聖還是詩聖!而你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女人。」
江沛抬眼看了這位一眼:「飛花令比得便是博聞強記,學富五車,你有什麼意見嗎?」
「自然不是,飛花令比得是靈感,是原創。若是借用他人詩詞,這場比試意義何在?」那人繼續反駁江沛。
「我是做不到的,一步一句都是自己原創,如此詩才敏捷,試問天底下所能做到?」江沛反問那位。
「詩聖自然可以做的。」
「哦?」江沛看向徐七懸。
徐七懸眉頭微皺,並沒有立即回應這個問題,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明明是為難江沛,怎麼繞到他身上?
「徐詩聖,詩道無雙,天不生我徐七懸,詩道萬古如長夜。」
「天不生我徐七懸,詩道萬古如長夜。」這句應援一出現場呼應如潮水,將徐七懸推向了風口浪尖。
「一步一句皆原創,打到卑鄙無恥小江佩。」
「肅靜!」皇帝看不下來,打開自己的擴音陣法,勉強壓住了全場的口號聲:「徐卿,怎麼看?」
徐七懸斟酌了一下。
這一場飛花令,勝負關鍵是開局的石頭剪刀布,看誰能贏。
嬴者可是一口氣直接背完詩庫,而石頭剪刀布這個東西是有運氣,他也不能保證一定能贏三局。
既然不是必贏的局面,那就要找個地方超越江沛。
江沛拘泥於身份,不肯認領這些詩詞,但是他可沒有這個顧忌。
抄了又如何?這個世界誰能證明他是抄襲。
既然這個世界沒人知道李白杜甫這些人,那麼他第一個寫出這些詩詞,他為何不能是作者?
說不定連那些詩人都只是穿越者而已。
「臣今日飛花令上我所吟每一句詩詞自然都是自己的所作,不過時間倉促,來不及打磨,難免有些瑕疵。還請諸位見諒則個。」
「詩聖大才!」一聲興奮吼叫之後,更是應者如雲。
皇帝陛下臉上也露出滿意的笑意。
「徐卿如此大才,也不算辱沒詩聖之名啊。」
江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抬頭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寒漸儀,目光有些興奮傳遞著一個信息,你看,魚兒上鉤了。
「江姑娘,我們開始吧。」徐七懸轉身看江沛。
「不著急,五輪比試不下場,不如讓人準備一下茶水點心座椅板凳上來。」江沛懶懶的開口。
「?」在場所有人腦海中飛過一排排問號。
這是比試,你但是春遊嗎?
徐七懸想了想一下,自己將要背誦的詩詞數量,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建議:「如此甚好。」
「看來這是一場大戲啊。」聽見詩聖同意這個建議,看台的圍觀群眾立馬變了想法,隱隱約約有些期待了。
陸陸續續有人送上來桌椅,江沛立馬就坐了下來,懶散得靠在椅背上,端著茶水看著徐七懸。
「江姑娘,不繼續嗎?」
江沛聞言放下杯子,走到徐七懸身邊:「萬事俱備,那我們就開始吧。」
隔音陣法被打開,外面的喧囂嘈雜被隔絕在外,讓人耳邊一清靜。
「外面的朋友,從現在我就聽不見你們的嘲諷了,所以省點力氣吧。」
江沛緩緩邁出腳步,一步一句都是徐七懸之前所寫的詩詞,外面的人自然是十分唾棄這種行為,但是他們的罵聲江沛都聽不見,就更加氣了。
江沛大約走了二十幾步,才停下來,回身對徐七懸說道:「徐大人到你了,可不要一口氣背完。多少給點機會,讓我好好回憶一下。」
果不其然,徐七懸露出了「就這」的眼神:「勝負乃是大事,如果是其他地方,或許能讓姑娘一二,但是唯有詩道上不可讓。」
江沛聽完笑了一下:「祝你好運咯。」說完就走到座位上,喝茶吃點心,看著徐七懸表演。
雖然知道徐七懸聽不到,但是外面的觀眾還是報以雷鳴的掌聲,聽不到聲音,但是可以看見他們鼓掌的動作,這麼一想鼓掌的動作越發大幅度了。
江沛環顧四周,覺得這些被徐七懸欺騙的可憐可悲又可恨,看時間他們在外面的行動應該也要開始了吧。
場地外面,一個角落,山河綢緞莊的掌柜,守著幾輛馬車,車裡面是今天準備售賣的東西,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這種場合,東家竟然決定在這裡售賣詩集。
因為詩聖緣故今天這裡雲集了不少文人墨客,但是同樣這些人都是徐七懸的粉絲,天下雖大,寫詩這一方面卻是沒人能超過徐七懸,這些詩集能入他們的眼嗎?
李白是誰?倒是挺聽江姑娘提起來過,但是除此之外,就再也沒聽說過了。
還有這個杜甫,李賀,李商隱……都沒聽江姑娘提起過的人,這些人能對他們的詩集感興趣嗎?
掌柜的雖然刑訊懷疑,但還是一絲不苟地執行著江佩的吩咐。
「兩個人一組,一個人多抱點書,一個人負責兜售。把這些詩集拿到看台上買了,就五文錢一本,虧本甩賣了。」
「是。」夥計們兩兩一組開始行動,連江無羽、江無恙兄妹都來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