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洞
紀凌走到寒天洞的最深處時,本就涼極刺骨的溫度已經降到了極致,就連一直在手心裡攢動用來照明的火苗也被生生凍成了冰雕,好在他這次進來不是被關禁閉,一關就是三五天,催動周身靈力,也能在酷寒下抵禦幾個時辰。
穿過蜿蜒曲折布滿的昏暗隧道,前方豁然開闊。
那是一處十分寬敞的洞穴,地面是鋪滿厚厚積雪的凍土,上方布滿剔透的冰凌,折射著水晶般瑩潤的光澤。正中央開鑿了一個巨大整齊的圓洞,刺眼的光亮透進來,照到靜靜躺著瑩藍色的小湖上,閃爍著粼粼波光,比外邊的湖水更清澈,也更透亮。
瑩藍的湖水裡,果然泡著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半個身子都沉在裡面,一頭青絲解開束帶隨意披著,除了洛卿寒還能是誰?
整個瑤湘山,唯一不畏懼寒天洞酷寒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聽到有人進來,洛卿寒卻連動也沒動,紀凌走近仔細去瞧她的臉,才發現她原來已經睡著了,外衣和發簪都放在一旁的青石台上。
紀凌有些無奈地笑笑,打算就在這裡等她醒過來,於是盤腿坐在一旁,將腰間的佩劍解下也放在青石台上,闔上雙眼,開始凝神打坐。
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一個月半月前。
「師尊,這把劍是您送給我的嗎?」
藏書室里,紀凌滿心歡喜地望著桌案上呈放著的一把佩劍,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
「它有名字嗎?」
洛卿寒默了默,開口道:「蒼穹。」
這是一把通體烏黑透亮的長劍,劍身玄帝鐵而鑄而薄,刃如秋霜,削鐵如泥,折射出凜然寒光。劍柄刻著一條威風凜凜的金龍,口中含著一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顯得無比尊貴威嚴,透著絢麗奪目的光澤。
紀凌清晰地記得,自己在擁有上古定淵劍之前,用的一直都是眼前的這把蒼穹劍。再一次見到老朋友,心中親切萬分。
洛卿寒看了他一眼:「想要?」
紀凌連連點頭。
「很好,」洛卿寒將佩劍拿起,插回劍鞘,遞到紀凌面前。「想要就接著。」
紀凌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卻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砰!」
蒼穹劍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發出一陣令人心顫的悶響,地面也如蜘蛛網般裂開了一道道可怖的裂縫。
「……」
伸著雙手、還處於懵逼狀態的紀凌,看著腳底下被佩劍砸成的「蜘蛛網」,這時候才回憶起上輩子的血慘經歷:
這把蒼穹劍是用玄帝鐵鑄成的,重量是海沉鐵的數倍,少說也有五百斤重。
「想要劍,能先把它舉起來再說。」洛卿寒淡淡扔下這一句話,轉身離開了藏書室。
紀凌:「……」
他遲疑了一會兒,慢慢走近,兩隻手緊緊攥著劍柄,使出吃奶的勁兒用盡全身力氣去拔它,蒼穹劍卻十分不給面子,折騰了半柱香的時間,把紀凌累到虛脫倒地,它卻仍然紋絲不動,大有就要在這裡落地生根之意。
小樣,本君上輩子都能收服你,難道這輩子會不行嗎?
這般想著,紀凌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開始了上輩子實施過並取得成效的計劃。
此後的一個月里,瑤湘山的弟子們驚奇地發現,一向喜歡悶在靈渺峰里一呆就是幾個月的紀凌出峰的次數特別頻繁,經常提著一把大掃帚幫外門弟子打掃庭院過道里的枯葉,每天幫仙樂峰的女弟子們劈完一屋子的柴,還主動幫流雲峰的小弟子下山挑水,不光令許多外門弟子對他感激涕零,連帶著在內門別人對他的風評都好了不少,簡直成了勞動楷模,樂於助人的典範。
「師尊,您瞧,弟子成功了。」紀凌捧著蒼穹劍,畢恭畢敬地站在洛卿寒面前。
洛卿寒正在藏書室的裡屋練字,沒有抬頭,手裡的動作也沒有停,對此卻難得感到意外,問道:「才一個月而已,你是如何做到的?」
紀凌勾了勾唇,有些得意:「師尊教過弟子,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做事要持之以恆。弟子這一個月以來,幫外門的師兄弟們掃地挑水,幫仙樂峰的師姐們劈好每日要用的木柴,收益頗豐。」
洛卿寒提筆的動作一頓,繼續道:「說說看,你不過幫別人掃地挑水劈柴,是如何在一個月內提得起這把劍的?」
紀凌道:「在外人看來,弟子每日做的只是尋常又費力氣的雜活,其實不然。弟子用來掃地的掃帚,掃帚把是用深銀做的,劈柴用的刀是用海沉鐵鑄的,就連挑水的木桶,也是用沉樺木造的,而且每天都會在這些東西上加上一些重量,久而久之,也就能提起與它們差不多重量的蒼穹劍了。」
聞言,洛卿寒放下手裡的筆,說道:「把手伸出來。」
紀凌一愣,還是乖乖伸出雙手,掌心朝上。
他不是什麼富家少爺,而且從小就過著孤苦伶仃的日子,臟活累活都干過,所以手一直算不上細膩。但是經過這一個月以來持之以恆的堅持,指腹上覆了一層厚繭,掌心被磨出了許多水泡,有的破裂的地方已經微微發紅,還有擦傷和割傷的痕迹,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這樣的磨損程度連洛卿寒都不禁蹙起黛眉:
紀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神色的細微變化,眨了眨眼:「師尊,嚴重嗎?」
「還好,」洛卿寒收回目光,淡淡道:「抹幾副膏藥就能恢復成以前的模樣,這幾日你也別練字了,將我教你的心法再好好練練。」
這只是一句平常的囑咐,由師尊對徒弟說再合適不過,紀凌卻不知不覺地彎了彎唇角:「師尊,您是心疼弟子了嗎?」
「……」
「我瞧你反正也沒事幹,離內門弟子比武選拔還有半個月。」洛卿寒繼續提筆寫字,不緊不慢道:「這段時間,字照練,心法照學,既然選擇了持之以恆,就不能半途而廢,去仙樂峰把該砍的木柴都砍了。」
紀凌:「……」
原來這就是自作多情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