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夜驚魂
門怎會被人鎖上?又是什麼時候被鎖上的?
葉寰出去到現在,亦不過一剎而已。便在這一剎,竟能發生如此變故?李賞兒戰慄了。
難道說,這茫茫黑暗中,本就隱藏著其他不為人知的力量?
黑夜,無比幽邃;月亮,在黑沉沉的天幕後瞪著猩紅色的雙眼。恐懼已如一雙魔掌,扼住了李賞兒的咽喉。長長的指甲撩撥著她瀕臨崩潰的神經。
恍恍惚惚中,似乎又有那種似笑非笑的聲音隱隱傳來。
「貓頭鷹是吃腐肉的,不怕貓頭叫,就怕貓頭笑,因為貓頭鷹一笑,就是要死人了。」
李賞兒飛身躍至窗邊。果然,窗戶已被人從外鎖上。
這時候,另一種「呱呱」的喧噪也自天邊響起,瞬間即至。
「烏鴉也是吃腐肉的,難道你們就不奇怪,這兒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烏鴉嗎?」
李賞兒的眼睛驀地瞪大,然而四周黑暗,她什麼也看不清晰。
那該死的葉寰,怎麼能丟下她,自己就跑了?
為什麼他聽見這邊的動靜卻不回來?
——難道他發現這裡兇險異常,所以一秒鐘也不願多呆?
——難道他不會回來了,任由自己留在這個黑暗的地方?
她後背上的衣物已被冷汗濕透。她沖向大門,感受到的依舊是重重的撞擊。
她總共衝過去三次,三次都撞得跌坐於地。
「石厘鎮,那可不是一個活人愛去的地方。」
活人不愛去,那死人呢,死人愛去嗎?不然石厘鎮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烏鴉?
最後一次跌倒時,李賞兒的腿已經軟了,軟得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她甚至懷疑,自己再也走不出這間屋子,走不出這個陰森詭異的石厘鎮了。
「葉寰,姓葉的,葉瘋子,你死哪兒去了,還不快滾出來?」李賞兒驚喊。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整個世界似乎空了。沒有天,沒有地,分不清黑暗,道不清光明。
「還住著一個人?何止一個人,這裡還住著起碼二十七個人呢。」
住了二十七個人的宅子,怎麼會這麼安靜?李賞兒悚然。
突然間,她又想起了那個夢:空蕩蕩的天地,她踽踽前行。突然,她看見了一雙幽藍色的眼睛。她驚懼四望,發現原來周圍全是那樣幽藍色的眼睛,鋪天蓋地……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當光明混淆了黑暗,當陰混淆了陽,她忽悠一下,從現實跌入了夢境……她覺得,現在黑暗中就正隱藏著那些眼睛,不多不少,剛好二十七雙。
夜黑如幕。恍恍惚惚中,李賞兒竟然聽見了細細的對話聲。
「為什麼會這麼安靜啊?」
「因為我們不出聲啊。」
「為什麼不出聲啊?」
「因為我們沒有嘴啊。」
「為什麼沒有嘴就不出聲啊?」
「因為……」那個聲音頓住了。
突然,它陰陰地笑了起來:「我們現在,不是出聲了嗎?」
李賞兒一顫。魂兒幾乎飛離了身體。她一步步後退,「哐」一聲撞到了窗邊的柜子上。
那個細細的聲音又陰笑起來:「終於來了。」
誰來了?是人,還是……鬼?
夜色陰冥。李賞兒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很奇怪的聲音。「吱吱呀呀」,聽起來彷彿是櫃門被拉開的聲響。
李賞兒聞聲迅速轉身,立即就看到本來緊緊關閉的櫃門,此刻竟如同被一雙看不見的鬼手操控,慢慢地朝兩邊拉開。
那陰笑的聲音立刻就變大了。柜子裡面卻黑洞洞的,好像和李賞兒隔著兩個世界,什麼也看不清晰。
李賞兒已不禁毛骨悚然。
「什麼人?誰在那兒?」李賞兒的聲音在顫抖。
沒有人回答,那裡自始至終也沒有過半個人影。
李賞兒咬牙,一步步的走向櫃門正下方。
突然,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從柜子里湧出,「噼里啪啦」直落在了李賞兒身上。
李賞兒尖叫,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了。
那些「噼里啪啦」掉落的物體,竟是一個個牌位!
方才對話的,難道會是這些東西?
李賞兒已經要瘋了,整個世界都要瘋了。這些牌位,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個。
月亮從雲層中露出猩紅色的眼眸,淡淡的光線透過窗戶,灑在地上。當光明與黑暗並存:光明處,不甚光明;黑暗處,卻愈加黑暗。
李賞兒側頭,蜷縮。就是這麼不經意地一瞥,卻有個不起眼的牌位瞬間拴住了她的目光——不甚清晰,只能看見三個暗紅如血的大字——方靜靜。
李賞兒的腦袋「轟隆」一聲大了,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就在剛才,她們還說過話。就在剛才,葉寰追著她出去。
李賞兒扶住頭,她覺得,自己已經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將她拉起。
「誰?」李賞兒驚叫。
「是我。」葉寰低聲答。不知什麼時候,房門竟然被打開了。
「葉寰?」李賞兒驚喜道,「你回來了!」葉寰「嗯」了一聲。
李賞兒下意識地抱住了他,她在發抖。葉寰沒有拒絕。
「剛才我追著她出去,但追丟了。」葉寰道。
「一出門我就覺得不對勁。但沒想到整間宅子一個人影也沒有。她一走出去,也立刻不見了蹤影。」葉寰又道。
李賞兒突然伸手制止了他,問:「你沒看見其他任何人?」
葉寰搖頭道:「沒有。」
李賞兒沉吟了一下:「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別害怕。」
葉寰的手一緊,半晌,才道:「你越這樣說,我越害怕。」
李賞兒咬了咬唇,道:「我覺得,我們好像進了一間鬼屋。你知道嗎,剛才我聽見有人說奇怪的話,可發出聲音的地方,竟是這個柜子。」
「柜子里怎麼可能藏得下人?」
「誰說不是呢?但更古怪的是,後來這個柜子自己就開了,從裡面掉出這麼一堆牌位來。你知道有多少塊?」
「多少塊?」
「不多不少,剛好二十七塊。你記不記得,那個女人說的,宅子里起碼住了二十七個人。都是二十七,你說這不是怪事嗎?還有,在那些牌位里,我看見有一塊上面寫著方靜靜。剛才那女人就說她叫方靜靜。你說……」李賞兒突然緘口了。
她突然後退了一步,和葉寰拉開了距離。
夜色,陰冥沉寂;黑暗,幽邃深沉。葉寰的兩隻眼睛在黑暗中直直地盯著她,熠熠閃光。
李賞兒緩緩開口:「你說,那些牌位里會不會還有別的,我們認識的名字?」
葉寰不動,不點頭,不開口。李賞兒的心「砰砰」亂跳起來。
突然,葉寰笑了。他的笑短促而且尖銳,如金鐵交鳴,一劃而過。李賞兒雙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葉寰邊笑邊道:「你害怕那些牌位里也有我的名字?」李賞兒盯著他,不答。
「就算那裡面真有我的名字也沒什麼,那還不是最可怕的。」葉寰繼續,邊笑邊道,「最可怕的是,你發現那些牌位裡面,竟然也有你自己的名字!」
李賞兒頭皮一炸,想都沒想地從窗戶翻出去,沖入了夜色。
夜,很冷。天,很黑。月亮瞪著猩紅色的雙眸,俯瞰大地。
衝過大門的時候,李賞兒被人拽住了。
「你怎麼才出來?」還是葉寰,「我已經等了你半個時辰了。」
李賞兒一怔,隨後反應過來:「你……你一直在這兒?」
那,屋裡的那個人又是誰?